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讲,一条埋没在黑暗中的市集天然带着一股难以言述的吸引力。一般来说,他带着一丝恐惧和期待踏进这片地方。
不过身边有大将的保护,晏温酒心里更多是雀跃。他藏在鬼面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躺在地上要死不死的醉汉,对视后露出一口带血牙的孩童,卖菜的老翁也面带凶光,晏温酒甚至怀疑他菜篮子底下藏着刀。
晏恒濯没像他那样覆面,而是挑了一件刺客夜行袍一样的斗篷,帽子往头上一兜,走路发飘,一幅轻车熟路的样子。
对此,他自我解释是因为他提前到奲都两个月,摸底的时候顺便把这里摸了。
就这样,两个装扮完美融入的人一步步地靠近了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守摊的老板不知去向,徒留几张半开半掩的画卷凌乱地泡散在桌上。
晏恒濯轻轻敲了敲台面:“画中仙,酒中人,举头何尔一般人?”
摊位后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佝偻的身影飘了出来。他满头银发遮住了整张脸,懒懒地开口:“您有何贵干?”
晏恒濯虚情假意地笑着:“我找的不是你,你主子呢?”
“我就是主子。”那人呵呵一笑,掀开头发露出一只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们,“您要花了钱,那您就是我主子。”
晏温酒被这目光看得颇为不适:“论不上你当他的奴才。”
“小郎君好重的戾气,和我那王八蛋儿子一模一样。”那人夹着声音,眼神肆意在晏温酒脸上打量,“您何不摘下面具,让我为您画一幅呢?”
晏温酒还没来得及说话,晏恒濯一只大手就罩了过来按住他的面具,晏温酒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听见他说:“这是我的宝贝,给你看可不行。还是把你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好吧。”那人语气别扭又奇怪,晏温酒总怀疑他误会了什么,“你们事要贵的,还是要…”
晏恒濯:“物以稀为贵。我要最贵的。”
“行。”那人在摊位下摸索了一番,拿出一卷画展开在他们面前:“这个可入的了您的青眼?”
是个媚眼如丝的小倌,这人画计确实好,好到如有实质地让晏温酒感觉到了恶心。
晏恒濯扶额:“…我不是买人来的。”
“倒是我误会了。”那人大惊小怪地说:“哎呀,你们该不会是来买命的吧?”
晏恒濯:“不然呢?”
“原来你们是这样的人。”那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变,“稍等,我进屋给您拿。”
趁人不在,晏温酒迫不及待地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晏恒濯:“这里有两种生意。一种是买人,就是他给你看画像,你看上了就卖给你。另一种叫买命,是你提供画像给他,他帮你去找人,运气好能找到本人,运气不好找来一个三四分像的人也有可能。他进屋拿笔了,要和我记账呢。”
晏温酒却觉得不对劲:“他们什么人都能找到吗?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百姓,我把皇帝的画像给他,他还能帮我找到皇帝?”
晏恒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可以试一试,说不定皇帝真就来见你了。”
晏温酒严肃道:“我认真的,哥。我记得二哥肖父,七哥肖母,那现在最像二哥的人,不就是陛下吗?”
“记反了。”晏恒濯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老七才是像咱们爹的那个。”
他话音刚落,银发的男人便颤巍巍地抱着一大卷画走了出来,“扑通”一声全叠在桌上:“不好意思了。买命的差事现在要排队,您要不先选两个凑合一下?”
晏温酒财大气粗:“多少钱?我们要插队。”
男人笑眯眯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啊。”
晏恒濯勾唇一笑:“那是什么?”说着,一个金元宝已经放在了桌上。
男人哼哼唧唧,收得不是那么爽快。
晏恒濯又放了一个上去。
男人摸着脑袋:“哎呀,这让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晏温酒直接摘了腰上的玉佩扔给他:“可以说了吧。”
“可以可以!”男人兴高采烈的把东西抱进怀里,“是这样的二位公子,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啊,前两天已经有人来我这儿买下他了。凡事先来后到,我就是真找到了那位本尊,也得先给那位客人不是?您若执意要买这个人,我也只能给你找来个相似的。”
晏温酒眼神发冷:“你知道我们要找谁?”
男人笑哈哈道:“您这么问了,我不就知道了嘛。”
晏温酒咬牙道:“你敢!”
晏恒濯将他拉到身后,忽然道:“我要买空你这里全部的画。”
男人眼睛一瞪:“您说什么?”
“放心。”晏恒濯微笑,“我有的就是钱。”
一个时辰后。
晏恒濯:“你可以不要再用眼神骂我了吗?”
晏温酒给他翻了一个直截了当的白眼:“我可不敢骂你,反正你有的就是钱。这一车人就是全看上了,你晋王爷也养得起。”
“我口味可没有那么差。”晏恒濯随便从后面车里拿了一卷,看了一眼就嫌弃地丢了回去,“送给大理寺,说不定很多悬案就能破了,宁稹今晚做梦都是我。”
晏温酒:“宁寺卿认识你可真倒霉。”
“人口拐卖,屡禁不止。迟早一锅端了他们。”晏恒濯看他,“老二的事你怎么看?”
晏温酒还是那个问题:“他怎么知道我们想找的人是二哥?他知道我们的身份?”
晏恒濯摇头:“套话话罢了,他就是猜错也没什么损失。”
晏温酒:“可我觉得不对,他如果是为了套话赚钱,那就不该告诉我们有人排在我们之前,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少赚一份。”
“受人指使…”晏恒濯沉吟不语。端怀太子的案子他们一直是秘查的,朝里知道人并不多,难道是老七自导自演吗?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和十三说明白呢?
晏恒濯沾了点茶水在木桌上圈圈画画,一个圈套着另一个圈,“十三,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想像着把所有和另个一个相似的人都放在身边?”
晏温酒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恨。”
晏恒濯抬眸看他:“不是爱吗?”
“不是。因为爱无可替代。”
晏恒濯摇了摇头,不认可他的说法。
“那个人一定是恨二哥,才会如此拼命地把他拖回这个残忍的世道。”晏温酒说,“他太恨了,甚至不得不把与二哥相似的人全部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否则,万一谁想给二哥一个解脱,杀了个与他相似的人抛尸在皇宫门口。那之后他再怎么造显灵还魂的事都没用,因为来的人不再会是查案的,而是驱魔的。”
晏恒濯叹了口气:“你是在说老七吗?”
“下个月是七哥的生辰。”晏温酒慢慢绽开一个笑容,“我为他准备了一件别样的礼物,到时候我们或许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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