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日,海州市。
天还没亮透,灰白的光线勉强撕开厚重的云层,带着一股湿漉漉的闷热,沉甸甸地压在新城区“星海云筑”巨大的工地上。塔吊沉默地矗立,钢筋丛林裸露着冰冷的骨骼,空气中弥漫着水泥、尘土和一种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这片被寄予厚望的热土,此刻却被一种异样的死寂笼罩。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清晨的沉闷。蓝红光芒急促地旋转,将灰蒙蒙的工地入口映照得光怪陆离。几辆警车粗暴地碾过坑洼的临时路面,掀起一阵呛人的黄尘,最终急停在工地深处一个巨大的基坑边缘。
车门几乎同时弹开。
陈默第一个跨出车门。三十五岁的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身形精悍如一把淬火的短刀。他身上的黑色夹克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露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瞬间扫过混乱的现场——基坑底部,一台笨重的混凝土泵车像受伤的巨兽般停着,粗大的输送臂悬在半空。泵车周围,几个穿着反光背心的工人脸色煞白,缩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措。几个先期抵达的派出所民警正努力维持着秩序,但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单薄无力。
“头儿!”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男人紧跟着跳下车,正是副组长赵虎。他穿着件深色作训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虬结的肌肉。他两步就跨到陈默身边,洪亮的嗓门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什么情况?报案的工人呢?”
一个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得像老树皮的工头,被民警推搡着来到两人面前。他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向基坑深处那根已经凝固的巨大水泥桩柱,声音干涩嘶哑:“警…警察同志!就…就在那里面!柱子!柱子里面有…有个人!”
陈默的眉头瞬间拧紧,那道横亘在左眉角的旧疤似乎也跟着跳动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骤然变得如同冰锥,刺向那根灰白色的、象征着现代都市根基的水泥柱。活埋?水泥封尸?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封锁现场!扩大警戒圈!”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砸在地上,清晰无比地穿透了工地的嘈杂,“所有目击者,无关人员,全部退到警戒线外!技术组、法医,跟我下去!”他语速极快,每一个指令都精准而高效。
“明白!干就完了!”赵虎立刻转身,铜铃般的眼睛瞪向四周,“都听见了?退出去!退出去!别在这儿碍事!”他巨大的身躯和洪亮的嗓门自带威慑力,混乱的人群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迅速向基坑边缘退去。派出所的民警也松了口气,立刻配合着重案组的命令行动起来。
基坑的斜坡陡峭泥泞。陈默脚步沉稳,率先向下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泥浆飞溅。赵虎紧随其后,像一座移动的堡垒。紧接着,几个背着沉重设备箱的身影也敏捷地跟了下来。
“现场环境极其恶劣,注意脚下和头顶坠物。”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起伏的女声响起。苏晓出现了。她穿着合身的白色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只露出一双专注沉静的眼睛。她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专业勘查箱,步履从容,仿佛脚下不是泥泞的工地,而是实验室无菌的地板。她身后跟着同样“全副武装”的助手。
“苏姐,这味儿…”助手小声嘀咕了一句,浓重的水泥味混合着地下潮湿的土腥气,确实不太好闻。
“死亡的味道通常都不好闻。习惯它,或者克服它。”苏晓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依旧平稳,她已经开始观察泵车周围的地面痕迹,“泵车作业区域,地面泥泞,脚印杂乱叠加严重。初步判断,有价值的足迹提取难度极大。”
“交给我!”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声音响起。徐阳背着几乎有他半人高的多功能痕检包,像只灵巧的羚羊跳了下来。他穿着带点街头风格的连帽衫和工装裤,外面套着印有“刑技”字样的荧光背心,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兴奋和跃跃欲试。“头儿!赵哥!苏法医!这现场…够劲儿!”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放下背包,开始往外掏各种瓶瓶罐罐和仪器,“多波段光源、静电吸附仪、足迹提取膜…放心,再乱的脚印,我也给它捋出个道道来!”他蹲下身,眼神像雷达一样扫过泥泞的地面,动作麻利地开始初步拍照固定。
陈默没有理会徐阳的咋呼,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根直径超过一米的灰色水泥桩上。冰冷、坚硬、沉默。它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报案人说,里面有‘人’?”林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从斜坡上小心地走下来。二十八岁的犯罪心理侧写师,穿着剪裁得体的米白色风衣,在这混乱泥泞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眉头微蹙,沉静的目光快速扫过现场每一个角落——惊恐的工人、冰冷的泵车、巨大的桩柱、泥泞的地面,最后落在陈默紧绷的侧脸上。
“嗯。”陈默只应了一个字,下颌线绷得更紧。他走到距离水泥桩几米远的地方停下,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仔细地刮过桩体表面。水泥尚未完全干透,呈现出一种湿冷的深灰色,表面布满了浇筑时留下的粗糙纹理和细微的气泡孔洞。他缓缓蹲下身,视线几乎与桩体底部齐平。靠近根部的位置,凝固的水泥表面,似乎有一处极其细微、不规则的凸起,颜色也略深一点,像是一小块布料被强行封在了里面,只留下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褶皱。
“这里。”陈默的声音低沉,指向那个微不可查的异样点。
苏晓立刻上前,蹲在陈默旁边。她打开勘查箱,取出一支强光勘查手电和一把精巧的放大镜。冷白的光束精准地打在那点凸起上,放大镜后,她的眼神专注得近乎凝固。
“是织物纤维,”苏晓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被强行卷入并封死在水泥表层。颜色…深蓝或藏青,质地粗糙,像是常见的工作服面料。”她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极其小心地用镊子夹住那几乎看不见的纤维末端,试图提取。然而,纤维大部分已被水泥牢牢包裹,只勉强取得几毫米长、沾染着灰白色水泥粉末的极微量样本。她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专用的物证袋,密封,贴上标签。
“活埋…”林楠站在两人身后,低声重复,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空气。她看着那根巨大的、象征着现代文明基础的水泥柱,想象着一个人被浇筑其中,在黑暗、冰冷和窒息中绝望挣扎直至死亡的过程。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这…需要多大的仇恨?或者…是某种扭曲的仪式感?”她的目光扫过周围冰冷的钢筋水泥丛林,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凶手的心理轮廓。
“甭管是恨还是疯,逮住他,老子非让他也尝尝这滋味儿不可!”赵虎的怒火如同实质,他狠狠啐了一口,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围着水泥桩转了一圈,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寸表面,最终停在泵车操作台的位置。“泵车司机呢?控制这大家伙往人身上灌水泥的,跑不了他!”
“已经控制了!”一个派出所民警赶紧汇报,“在那边,吓傻了,话都说不利索。”
“虎子,冷静点。”陈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眼神示意赵虎,“把人带回局里,分开问。重点是昨晚泵车的作业流程、时间、操作人员,还有…谁最后接触过这个桩位的模板。”他的思路清晰得像一条冰冷的线,“徐阳!”
“在!头儿!”徐阳立刻从泥地里抬起头,脸上蹭了点灰,眼睛却亮得惊人。
“泵车操作台,驾驶室内部,外部把手,尤其是输送管接口和控制阀门,一寸一寸给我扫!重点找非操作人员的指纹、掌纹,任何不属于这辆车的微量物质!特别是…”陈默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根致命的桩柱上,“可能与死者衣物有关的纤维、皮屑,或者…挣扎时可能留下的任何生物痕迹!”
“明白!保证连它昨天吃了啥都给它验出来!”徐阳干劲十足地应道,立刻招呼痕检助手,开始对庞大的泵车进行更细致的勘查。他拿出强光手电和磁性指纹粉,像寻找宝藏一样,专注地刷过冰冷的金属表面。
“林楠,”陈默转向犯罪心理侧写师,“接触一下报案人和那几个状态最惊恐的工人。注意他们的微表情、语气、肢体动作。尤其是…他们在描述‘发现’时的细节。”
“好。”林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不适感。她走向被隔离在警戒线外、依旧惊魂未定的工人们,脸上尽量露出温和而专业的表情。“您好,我是市局刑警支队的林楠,有几个问题想向您了解一下情况,别紧张…”
基坑边缘,一个穿着警用夹克、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女警正拿着记录本,认真地跟一个派出所民警核对最先抵达现场的人员名单和初步问询记录。她是吴芳,重案组的“大管家”。她不时抬头望向基坑底部忙碌的众人,眼神里带着关切,尤其是看到林楠走向那群惊魂未定的工人时,她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小刘,那几个工人师傅,给送点热水过去,压压惊。”吴芳低声对旁边的年轻民警嘱咐道,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天没亮就吓这一大跳,不容易。”她看着民警应声而去,才又低头,笔尖在记录本上快速而工整地滑动着,将现场初步的混乱信息一点点梳理清晰。她注意到,报案工头在描述时,除了恐惧,眼神深处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王工,”吴芳转头,看向安静地站在警车旁阴影里的一个人,“现场外围的监控探头覆盖情况,麻烦你尽快梳理一下。工地大门、主要通道、还有这基坑附近如果有的话,时间范围…就从昨晚泵车开始浇筑这个桩位开始。”
“嗯。”王硕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工地照明灯的光,看不清眼神。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平淡,没什么情绪起伏。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专业设备箱,箱体上没有任何标识。他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走向工地入口处的临时岗亭——那里最可能有监控主机。他走路很轻,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存在感低得像是工地背景里一道模糊的影子。
基坑底部,气氛凝重如铁。初步勘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每个人心头都压着那根冰冷水泥柱带来的巨大阴影。
苏晓和助手开始对水泥桩进行更系统的初步检验。助手用卷尺测量桩体高度和直径,苏晓则再次俯身,几乎将脸贴到冰冷粗糙的水泥表面,用强光手电和放大镜一寸寸地检视。除了陈默发现的那处纤维嵌入点,桩体表面整体凝固良好,没有发现明显的、后期人为破坏或试图挖掘的痕迹。这几乎像一个天然的、坚不可摧的坟墓。
“死亡时间初步推断,”苏晓站起身,语气是法医特有的冷静陈述,“结合水泥凝固程度、环境温度和湿度,以及…这种活埋状态下人体的生理反应极限,受害者被浇筑进去的时间,应该在昨晚九点至十一点之间。”她顿了顿,补充道,“具体需要等…等取出遗体后,结合尸体现象和胃内容物进一步精确。”
“九到十一点…”陈默低声重复,眼神锐利地扫过整个基坑。这个时间段,工地不可能完全无人,尤其是浇筑作业的关键时段。“徐阳,泵车那边怎么样?”
徐阳正半个身子探在泵车巨大的轮胎后面,闻言抬起头,脸上带着点挫败:“头儿!驾驶室操作台提取到几组清晰指纹和掌纹,初步判断是司机的。外部把手、输送管接口…指纹很乱,被很多人摸过,而且沾满了油污和水泥,提取难度大。有价值的微量物证…暂时没有发现。不过…”他举起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几根沾满油泥的棉签,“我在几个隐蔽缝隙里刮取了些油泥样本,回去上仪器看看成分。”
“继续找。”陈默的声音不容置疑,“死者被封进去前,必然有过挣扎或反抗。指甲缝、头发、衣物纤维…不可能完全消失。重点搜索泵车输送臂活动范围内的地面,特别是泥泞可能掩盖拖拽痕迹的地方。”
“是!”徐阳再次埋头,像只不知疲倦的猎犬,手中的多波段光源在泥泞的地面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时间在紧张而压抑的勘查中流逝。大型工程机械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更衬得基坑底部这片区域死寂得可怕。拍照的快门声、提取物证时镊子触碰瓶罐的轻微声响、以及偶尔响起的简短指令,构成了现场唯一的背景音。
终于,初步的现场固定和勘查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更艰巨、更残酷的任务——破拆水泥桩,取出里面的尸体。这需要专业的工程设备和法医的现场验尸配合。
“收队!”陈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晓,徐阳,带好所有现场提取物证,立刻回局里实验室,优先处理。赵虎,安排人把泵车司机、工头,还有昨晚所有在这个区域工作过的工人,分批带回局里问话。重点盘问时间线、相互证明、以及…有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的人或事,尤其是对死者张强有意见的!”
“明白!交给我!”赵虎拍着胸脯,立刻转身去安排人手。
众人开始收拾设备,沿着泥泞的斜坡向上撤离。气氛依旧沉重,那根水泥柱如同巨大的问号,冰冷地矗立在身后。
几辆警车驶离了依旧被黄尘和压抑笼罩的工地,汇入清晨渐渐苏醒的城市车流。车内,紧绷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一丝。
赵虎坐在副驾驶,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的闷气都吐出来:“他娘的,活活灌水泥…这得多大仇?张强那小子,以前就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拆迁那会儿没少干缺德事,仇家少不了!”
开车的陈默目光直视前方,手指习惯性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高速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仇家多是事实,但能精准利用工地浇筑、完成这种‘活葬’的,不是一般的仇家。对现场、对流程、对时机…把握得太准了。”他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疑虑,“现场太‘干净’了,除了那点纤维,几乎没给我们留东西。这不像激情犯罪。”
“头儿说得对,”坐在后排的徐阳接口道,他正小心地抱着装满物证袋的箱子,像抱着宝贝,“那泵车周围,脚印乱得像被一万头牛踩过,有价值的痕迹几乎被破坏光了。凶手要么运气好到爆棚,要么…就是算准了后面会有大量人员活动来破坏现场!”
林楠坐在徐阳旁边,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有些放空。听到这里,她轻声说:“凶手非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把一个人活活封进水泥柱,这需要极其稳定的心理素质。他在享受这个过程,或者…他坚信自己是在执行某种‘必要’的清除?”她试图在脑海中描绘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却只感到一片冰冷的迷雾。
“享受?”赵虎猛地回头,铜铃眼一瞪,“那就是个变态疯子!逮住了老子非得…”
“赵哥,冷静,冷静!”徐阳赶紧打断他,“苏法医还在呢,别吓着人。”他促狭地朝旁边努努嘴。
坐在林楠另一侧的苏晓,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刚传输过来的现场照片,手指滑动放大着水泥桩的细节。闻言,她头也没抬,清冷的声音平稳地响起:“职业习惯,我对‘变态’和‘疯子’有更精准的病理学定义。目前证据不足,不予置评。”她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架(护目镜已摘下),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不过,受害者被浇筑时的体位、挣扎的剧烈程度、以及水泥侵入呼吸道的具体方式…这些细节,很快就会有答案。”
她语气里的绝对理性和对即将面对惨烈景象的平静,让徐阳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苏姐,您这心理素质…钢铁铸的吧?”
“是见多了。”苏晓淡淡回了一句,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看向窗外,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异常冷静。
车子驶入市公安局大院。技术中队的白色勘察车已经先一步到达。王硕提着那个沉重的黑色设备箱,依旧沉默地跟在吴芳身后,走向大楼。
“吴姐,”王硕在进入电梯前,低声开口,声音还是那样没什么波澜,“工地正门的监控硬盘取回来了。但…基坑东侧那个临时架设的、理论上应该能拍到泵车作业角的摄像头…”
“怎么了?”吴芳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停顿,停下脚步。
“存储卡损坏。”王硕言简意赅,“物理损坏,像是被外力撞击过。数据…无法恢复。”
吴芳眉头立刻皱紧了:“这么巧?偏偏是那个最关键位置的?”
王硕微微摇头,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不确定是意外还是人为。时间太久了,现场脚印杂乱,无法追溯。我只能尽力尝试从碎片里找点东西,但…希望渺茫。”他说完,微微垂下头,不再言语。
吴芳看着他走进技术科办公室的沉默背影,又想起工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困惑,心头莫名地笼上了一层阴霾。她摇摇头,快步走向重案组办公室,她需要立刻把初步的报案记录和人员名单整理归档。
重案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巨大的白板上还空空如也,等待着即将被填满的血色线索。陈默站在白板前,双臂抱胸,凝视着空白。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工地现场的每一个细节:那根冰冷的水泥柱、嵌入的纤维、惊恐的工人、混乱的脚印、损坏的监控卡…还有王硕那句平淡的“无法恢复”。
赵虎正对着电话吼着安排审讯室:“…对!分开!伙食给安排好!别饿着渴着!但问话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特别是那个开泵车的!昨晚几点开的工?中间有没有离开过?谁靠近过他的车?给老子问细了!”
徐阳和林楠则一头扎进了技术中队实验室。徐阳迫不及待地将现场提取的油泥样本、微量纤维、以及从泵车操作台刮取的微量物证交给检验人员。“兄弟!加急!尤其是油泥的成分分析!还有这个纤维,和死者可能穿的工作服做比对!”
林楠则站在苏晓的解剖室外,隔着玻璃看着里面忙碌准备的身影。她知道,当那扇门再次打开时,水泥柱里那个绝望的灵魂,将会带来更残酷、但也可能更接近真相的证言。
陈默的指关节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白板边缘,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叩问那沉默的水泥柱深处被冻结的黑暗。凶手在哪里?是那群惊魂未定的工人中的一个?还是隐藏在更深的暗影里?那点被强行封入水泥的蓝色纤维,是死者挣扎时留下的最后印记,还是凶手无意中遗落的马脚?
他走到窗边,天色已经大亮。阳光刺眼地照在楼下忙碌进出的警车上,却驱不散他心头那团冰冷的迷雾。这个案子,像一块沉重的水泥,才刚刚压上心头。而他知道,这块水泥下封存的,远不止一具尸体。
“再捋一遍,”陈默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细节里有魔鬼。”他转身,拿起笔,在白板最上方,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冰冷的字:张强。
紧接着,在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巨大的、沉重的问号。问号的阴影,仿佛笼罩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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