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最终还是没舍得扔掉那几块存了许久的黄金苔藓饼。她只是将它们藏得更深,用更多破布包裹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形的威胁。阿芜看在眼里,却无法强迫。她只能更加警惕,每天检查窝棚内外。
恐慌,因水井的异变而彻底炸开。
供应窝棚区的几口公用水井,几乎在一夜之间出了问题。井水变得浑浊,泛着一种说不清的油腻光泽,靠近了能闻到一股类似铁锈和腐烂物混合的怪味。
最初打上水的人家,用这水洗过的粗碗,表面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更有甚者,用这水煮了黍米,吃下去后全家上吐下泻,虚弱得爬不起来。
“井水!是井水!”
“那‘怪病’……那怪病进到水里了!”
“完了!沾上就完了!官家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人们围在井边,脸上是纯粹的、未经任何名词修饰的惊恐。官差数量增加了一倍,手持兵刃,粗暴地驱赶人群,宣布水井封闭,却拿不出任何解决办法。他们自己也不敢靠近井口,眼神里带着同样的恐惧。
无水,比无粮更让人绝望。
阿芜站在骚动的人群边缘,看着那口熟悉的井,如今像一张冒着毒气的巨口。她感到喉咙一阵发紧。李婶年纪大了,更经不起折腾。
她转身想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水源,哪怕是一处泥洼。低头穿行于杂乱的窝棚间时,差点与一个匆匆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是苍远。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锐利。他看到阿芜,立刻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水!那井水绝对不能碰!我取样看了,里面有和枯树根类似的脏东西,浓度很高!”
阿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连水都被污染了?这无形之物蔓延的速度和范围,让她感到窒息。
“跟我来!”苍远像是下了决心,对阿芜招了招手。
阿芜犹豫了一瞬,沉默地跟上。两人避开人群,来到窝棚区边缘一处坍塌的土墙后。苍远拨开一丛野草,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石缝,岩壁上有细微的水珠渗出,在底部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是我前几天偶然发现的山体渗水,源头可能很深。”他拿出皮囊,极其缓慢地接水,许久才铺了个底。他站起身,将水囊递给阿芜。“不多,但……应该干净。给你和那位婶子。”
阿芜看着那几乎空空如也的水囊,没有接。这点水,救不了命。她抬头,目光投向暮色中的远山,伸手指去,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投去询问的眼神。
苍远脸色一变:“你想进山找水?太危险了!现在镇外……”
他看着阿芜坚定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他沉吟片刻,掏出一张粗糙的草图,上面简单标注了镇周边和山势,几个区域被打上了显眼的叉。
“这些打叉的地方,是‘怪病’最重、枯树最多的地方。”他将草图递给阿芜,语气沉重,“如果你非去不可,一定避开这些地方!尤其是下风口!”
阿芜接过了草图。她看不懂字,但那些标记和叉号她能明白。这不能保证找到水,但能告诉她哪些是死亡之地。
她将草图仔细折好,塞进怀里,对苍远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苍远看着阿芜消失的背影,忧色更重。
阿芜回到窝棚,将怀里那点水递给李婶。老人看着水,明白了什么,混浊的眼里涌出泪水。
夜里,阿芜躺在土炕上,怀里揣着那张草图。山里的危险是未知的,但留在镇上的绝望是确定的。黄金树的光芒无法净化水源,皇权的力量无法阻止蔓延。
她闭上眼,耳边是李婶因干渴而发出的微弱呻吟,以及窝棚外,那永不停歇的风声。
明天,她必须进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