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虽退,危机未解。吴适归失血加上寒气侵体,当夜便发起了高热。他强撑着想要守夜,却被谢流光不容分说地按进一个勉强能遮蔽风雪的岩缝里。
“逞什么能?”谢流光解下自己的白裘,不由分说地裹住他,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现在,我比你耐冻。”
他动作利落地生起一小堆篝火,又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些不知名的干枯草根,嚼碎了敷在吴适归手臂的伤口上,带来一阵清凉刺痛感。
“土法子,止血消炎还行。”谢流光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坐在洞口,背对着他,望着外面无尽的黑暗与风雪,只留下一个挺拔而可靠的背影。
吴适归昏沉间,能感受到那人时不时探过来的手,试他额头的温度,为他掖紧裘衣。意识模糊时,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充斥着硝烟与绝望的焦土,看到那个身影在眼前倒下……他猛地伸手,攥住了一片衣角,攥得指节发白。
“……别走。”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呓语。
那只手顿了顿,随即,一个温暖的手掌覆上他冰凉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不走。”谢流光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像承诺,又像叹息,“我在这儿。”
第二日,吴适归的高热稍退,但身体依旧虚弱。雪原上看不出路径,全凭谢流光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向感在引路。他时而蹲下观察雪地的痕迹,时而抬头通过模糊的日影和风中雪粒的流向判断方位。
“你似乎……很熟悉这里?”吴适归忍不住问。
谢流光正用刀劈开前方挡路的枯枝,闻言动作未停,随口道:“不知道,感觉……就该这么走。”他回头,朝吴适归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大概我上辈子是只雪狐狸?”
吴适归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依旧明亮的眼睛,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同他自己一样。
接下来的路程,变成了真正的相依为命。谢流光几乎承担了所有探路、狩猎(捕捉雪兔之类的小兽)、寻找栖身之处的活计。他仿佛有耗不完的精力,总能在那片死寂的白色里找到一线生机。
而吴适归,这位曾经孤高清冷的黄粱城利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依赖”为何物。他看着谢流光在风雪中为他开辟前路,看着他将最好的肉撕下来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在深夜靠坐在自己身边,呼吸平稳地浅眠……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在他坚冰般的心湖下悄然涌动,生根发芽。
数日后,他们带来的干粮将尽,运气却似乎用光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他们彻底困在了一个狭窄的冰谷里,寸步难行。
火堆在狂风中明灭不定,热量被迅速剥夺。
谢流光搓着几乎冻僵的手,望着外面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风雪,眉头紧锁:“这鬼天气,再待下去,我们都得变成冰雕。”
吴适归靠坐在岩壁旁,脸色因失血和寒冷而苍白,眼神却依旧沉稳。他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柴火,又看向谢流光冻得发紫的嘴唇,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朝谢流光伸出手。
“过来。”他的声音在风雪的咆哮中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平静。
谢流光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靠在一起,能保存体力。”吴适归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坦然。
谢流光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苍白却镇定的脸,忽然笑了。那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的阴霾,带着一种“早该如此”的释然。他利落地挪过去,紧挨着吴适归坐下,两人肩并肩,腿靠腿,用那件厚实的白裘将彼此紧紧裹住。
冰冷的身体骤然贴近,先是激起一阵寒颤,随即,属于另一个人的、鲜活的热度便透过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风雪在冰谷外咆哮,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而这方寸之间的逼仄天地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和彼此胸膛下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谢流光将头靠在吴适归未受伤的那边肩头,闭上眼,轻声说:“这样……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吴适归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他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和温度,一直紧绷的心神,竟奇异地松弛下来。
外界是天寒地冻,绝境求生。
怀中是失而复得,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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