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卷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新名堂,只能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把图纸还给小四,紧接着扯开话题:“蔹哥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应该是看附近的情况去了,你拉拉绳不就知道了?”小四不以为意,他收好了卷轴,最后拍拍屁股站起来,低头看我,“哥,你休息好没?好了我们就在附近转转。”
我闻言费劲巴拉地起身,中途还让小四扯了我一把才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小四以为我还饿,又从包里掏了一大堆东西给我吃,我摆摆手拒绝,然后扯了扯蔹哥绑在我身上的绳子。
那绳子很快摇了两下,大约半分钟之后,蔹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平静地看向我:“怎么了?”
碍于之前的经验,我有点怀疑他是山魈假扮的,于是用棠溪抽空教我的那两句洛斯语试探他。
蔹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凉凉的来了一句:“不会的语言咱们别强求,好吗?”
这还真是听者沉默,闻者落泪,我文盲,我闭嘴。
生活不易,鱼鱼吐泡。
我叹息一声,一时之间有些尬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四看出来我尴尬,揽住我的肩膀笑嘻嘻地问蔹哥周围什么情况。
蔹哥又瞅了我一眼,最后抬抬下巴,示意我们看前方:“那里有个万人坑。”
我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人这么大,这么大排场?”
小四举手回答曰:“西南祝訾侯。”
我挑挑眉,上一次听说这个人物还是在孟老头和安灵序嘴里。我回头望向蔹哥:“确定?”
蔹哥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凑过来,把麻绳改系在我腰上,勒紧,最后满意地拍了拍上面刚被他系出来的蝴蝶结。我瞧着他笑了一下,夸了一句真不错,然后开始给我科普西南祝訾侯的来历。他道:“这个人的故事最早要追溯到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了。他啊,和曹瞒以及董仲颖一样,都是盗墓贼,不过他没那么有名,又死得早,所以你可能没听说过他。你只要知道,在之前在盗墓这个行当里很流行的一本叫做《三墓九棺》的小册子是从他手上的东西流出来的就行。”
这本书我听师父提起过,他手头上好像还有一本原稿,就是不知道现在去哪里了。这些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东西了,我倒是想看,可惜师父藏得紧,不让看,说小孩子家家看了要做噩梦。等后来师父死了,我也没想着去哪里捞一本看看,早知道这样,挨打也要给他偷出来看了。
我在那扼腕叹息,小四有些好奇地绕着我转圈,他搁那开我玩笑:“咋了?表情这么可惜,那东西上头不会记载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我记得那本书宁叔的私藏里有来着。”
“你闭嘴,听蔹哥说,”我伸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脸,示意蔹哥继续。
“祝訾侯姓姬,名字貌似就叫祝訾,相传是郑国某一位王上的胭亲,具体什么事件被封侯没有相关记载,只道在在某一日消失在了郑王身边,而他的失踪是为了办一件事情,”蔹哥停顿了两秒,卖了个关子,“他们要去挖一座神仙墓,从而获得墓里面神仙留给他本家后人的长生丹。”
又是长生丹?
我挑眉:“给他拿到了?”
蔹哥摇摇头:“他如果拿到了,就不会吃人了。”
也是?
我认同地点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等一下?他吃人还有史书记载的?”
蔹哥一下子被我逗笑了,他抬手拍拍我头上的灰,笑得慈祥:“傻孩子,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蠢成这样了?这两年还没被仇人杀了全靠你家棠溪和你那三个如同畜生般的室友啊。”
我没忍住,捂了下脸忏悔自己愚蠢,而后挠了挠后脖子,故作镇定地问:“那咋回事啊?”
“他盗别人墓,自然有人盗他墓喽,”小四凑过来搭我肩膀,“大概在八十年代初期,道上流传那本《三墓九棺》的时候,就有人把他那块写着墓志铭的墙给抠出来,卖给了一个爱好收集这玩意儿的外国的有钱老头,后来这个老头因为投资失败破产,就把这玩意儿放在拍卖行卖了,最后流落到了白暨哥手上。”
好好好,盗亦有盗,盗人自有盗人盗是吧?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我向蔹哥伸手,理直气壮:“照片。”
蔹哥果然从小四包里掏了几张照片给我,我瞅了两眼,基本上和孟老头说的没啥子区别,相对的也多了很多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不过这照片里的墙面实在是过于斑驳了,许多字糊成了一片,以我的眼力着实看不出来什么有用的鸟东西,只能去求蔹哥给我讲明白。
蔹哥把照片递回给小四,接着同我解释:“祝訾侯这一生盗了不少大墓,除了为了筹集军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仙丹,而在传说中,那枚仙丹,他找到了。按照现在的地址推测,他挖的那座墓在安西,靠近钰京山脉。”
我闻言咧嘴一笑:“我去年刚去过安西的郁笃峥沙漠。”
蔹哥笑眯眯地看我:“我知道,摔断了手嘛。”
我不敢再笑,立刻严肃道:“嗯,就这样,我明白了,我们先走吧,在这里待久了也不好,棠溪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小四在旁边直笑,被我拍了一巴掌,他不敢再笑得明显,只能一直抖肩膀。
前路已经被蔹哥探过了,他选了最好走的一条给我。小四在前面爬,他在后面断后,我在中间小心翼翼爬得像蠕动的蛆。
我们大约爬了一个钟头才从一个陡坡爬上一个另一个巨坑的边缘。
那个巨坑很大,边缘站脚的地方估计也有两三米,我用手电筒往下打光,看见数不清的人类白骨堆叠在一起。我回过味来,这里就是蔹哥嘴里说的那个万人坑。我想起来我掉下来的那个祭坛,转头去看正在挖土的蔹哥,也蹲下来问他:“这些人是被用于祭祀什么了?”
蔹哥又抓了一把土,放在手里捻了捻,接着抬眸看我,冷冷地吐出来一个解释:“炼阴兵。”
我的脑子里浮出来一个问号,但没等我细问,蔹哥就把我跟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提溜起来,他催促我:“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我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他们两个一起走。
这回我们走了许久没有停歇,经过万人坑后,我们又进入了一条隧道里。
这条隧道有人工修凿的痕迹,但修得很粗糙,不像之前铺满了青石板砖,反倒是像没钱了,匆匆修缮了一条路交差,俗称烂尾工程,而且这条隧道不仅内里粗糙,而且就连转弯都修得特别像,都不带改的。
我想着想着有些想笑,突然之间又撞上了一面肉墙,这种触感有些熟悉,害得我条件反射就想拔刀捅过去。
小四在背后捂住我的嘴,捏着我的手腕把我往后拖,我挣扎了一下,就听见他在我耳边嘘了一声,我不动弹了,随着他的脚步走。
大约是倒退了几十米,小四终于停下了脚步,我站定看向身前,发现蔹哥还站在原地,我呜咽了两声,小四更加用力地捂住了我的嘴。我俩对峙了大约三四分钟,小四才用极小声在我耳边同我道:“有鬼。”
我心里一惊,猛地扭头,小四冲着我点点头,接着松开了我,他摸出来绑在腰间的枪,将枪口对准了蔹哥的方向。
我嘴唇嗫嚅了片刻,没等我发出声音,小四就已经扣动了扳机,子弹裹挟着气浪,擦着蔹哥的后颈而过。紧接着,山洞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非常凄厉的惨叫声,我看见蔹哥动了一下,他折下腰,以一种非常瘆人的姿势极快速地爬了过来,最后停在我和小四面前,抬着脑袋,歪头看我们。
蔹哥也是混血,他的瞳色非常好看,平常泛着幽幽的绿色,但不透光时看谁都像是在看死人,这样冷不丁地被盯上,我的腿肚子打了个抖,猛地退后一步撞在了小四身上。他凝视了我大概有两分钟之久,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对着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样子是恢复正常了。
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半天没缓过神来,差点搁小四怀里安个窝。
小四和我勾肩搭背,探过头和蔹哥说话:“我打中了吗?”
蔹哥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犹豫了片刻,对着小四道:“你把你那块摸金符给阿缙,他身弱,容易被蛊住,这里蹊跷多,我们不一定顾得住他。”
小四答应一声,他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爪子状的东西给我。我上手摸了摸,手感还挺润的,上头用古篆刻着“摸金”二字,一看就是蔹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好货。见我两眼放光,小四想了想,又给我一个小布包和一捆拌尸绳,布包里头装着好几枚桃木钉,还有几个用黄油纸包装的块状玩意儿。
我捏起其中一个问小四:“这个是什么?”
“犀角香,”小四嘿嘿一笑。
我挑挑眉:“你们刚才怎么不用?”
“没用,”蔹哥应声,他重新燃起火把,“犀角香只能让我们看见,又打不到那东西,效果还不如枪械。”
小四点头,开始和我炫耀他开了光的枪,末了他还补了一句:“对封建迷信的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这下真变成唯物主义战士怒扛热武器勇斗封建迷信了。
“我也曾迷信科学,”我吐出一口浊气,继而问,“你们知道我要来?”
蔹哥闻言啧了一声:“说起来我还没骂他呢,这里这么危险带你来干什么?带又带不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转大圈,结果遇到危险了吧?等着,我回去就让我哥抽他。”
我想象了一下白暨哥和棠溪打起来的画面,那血呼拉碴的样子吓得我赶紧抱着蔹哥胳膊求他住手。
蔹哥不语,只一味把我从他身上扒拉下来。
我试图和他讲道理,蔹哥阴森森地看了我好几眼,我默默闭嘴了。
棠溪,我对不起你啊!救不了一点。
小四笑嘻嘻地搁那瞅我,看了好半天才打了个哈哈给我打圆场。
我调整了一下心情,继续跟在蔹哥后头赶路,他俩很不放心我,一个抓左手,一个抓右手,就差把我当烤乳猪一样扛起来走。
我们大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两边岩壁依旧是一副没钱装修的样子,糙得能刨土豆丝,中间的空间大约两米宽,地面倒是挺平,是干燥的土路,很适合逃跑。
我们七拐八弯地绕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眼前的甬道仍旧深不见底,四周回声倒是很大,不用静下心都能听见我们自己的脚步声。
我有些累了,蔹哥和小四他们两个照顾我,犹豫片刻决定原地休整一下。
我喝了口水,蔹哥给我把了下脉,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他给了我一片甘草嚼。
我在那里嚼嚼嚼,看着他和小四站在原地盯着火把看,确认着风速和风向。我也盯着火把看了许久,直到看得晃眼,我才扭过头去看别的地方。
这一看不得了,远处模模糊糊好像走过来一个人,我赶紧爬起来,凑到蔹哥他们身边去。小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拧开照过去,惨白的光线里,那个人身形渐渐显露出来——是个男人,身上穿着一套不知道哪个朝代的服饰,应该是祭祀服,脸上还带了一个已经褪了色的斑驳面具,看不出制作材料,大约是青铜。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们的目光,那个男人在停顿了两秒钟后,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熟人的脸来。
我一愣,口里喃喃:“安灵序?”
正想着走过去仔细看看,身后的蔹哥就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把我扯回他身边,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好了,是你那畜生般的室友,我们完蛋了。”
我有些莫名,但还是挣了挣手腕,对着蔹哥道:“前面那是我室友,不是坏人。”
“真畜生啊,一出现就给我缙哥迷得晕头转向的,等会儿我棠溪哥来了不得跟他干一仗以捍卫正宫之位?”小四边笑边叹气,他又从他的异空间包里翻了翻,最后摸出来一个铃铛样式的耳环,别在了我的左耳上,随手还拨弄了两下。
那两声铃音不算大,传进我的耳朵里也不过两秒钟,偏偏这时候蔹哥松了手,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向前看,等我再定睛一看时,眼前的人又消失了,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我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是幻觉?”
“可不是,跟中邪了似的,啪一下就站起来了,直冲冲地往回头路走,叫都叫不住,”小四又拨弄了下我耳朵上的耳饰,“不知道还以为是撞鬼了,敢情我哥见色起意啊?真是,那个安灵序到底多帅啊,勾引得我哥张嘴就喊。”
我闻言没好气地对着小四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好好说人话,不然我让你棠溪哥回头给你打成蒸汽火车。”
小四嗤笑一声,又阴阳怪气地学了一遍我刚才的话,见我真准备抽他,这才赶紧收敛笑容,咳嗽一声装作他很忙的样子。
我有些无奈,但也随他去了。
我们又在这条岩道里七拐八弯地走了许久,这期间我时不时会听见安灵序在叫我,可一旦小四和蔹哥拨弄挂在我耳朵边上的小型帝钟时,那种叫喊声就会消失。这一下又一下的,搞得我有点神经衰弱,而这种诡异的情况持续到我们几个合力推开了一扇石门。
门缝只有一人多宽,小四率先走了进去,紧接着就被扬起的飞灰扑了一脸,他下意识地往前一迈步,结果脚下一空,但是在后一秒,他又被人提拎着后衣领给拽了回来。
是蔹哥出手了,他很平静,完全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自豪感,只是淡淡地叮嘱小四要小心一点。
小四被那种悬空的感觉吓得够呛,一上来就死抱着我不撒手,我拍了拍他也无济于事,只能摸摸他的脑袋稍作安抚。
蔹哥并不在乎小四是什么反应,他在自己的腰包里翻了翻,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袖珍的强光手电筒,往下面晃了一下,然后有些严肃地蹙了蹙眉,仿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我下意识顺着那光线往坑里面看,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只见那坑里里面层层叠叠地挤满了黑褐色的菌丝,它们盘根错节,最后凝结成的形状类似于我们平常吃的平菇。由于光线问题,我看不见这些真菌群有多高,但光那些真菌编织出来的平台,最小的也有两米多宽。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那些参杂在其中的断肢残臂和五颜六色的衣服碎片格外明显。残躯上面的血肉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啃食干净,只剩下了一些破碎的骨渣和风干的肉片。而最高的一个真菌平台还差两三米的距离便能和我们现在的高度齐平,我看见其中一个黑褐色夹杂着灰白色的平台上上面还有一个完整的“人”。那“人”的血肉已经完全成为了蘑菇的养料,和真菌所编织出来的平台融为了一体,只剩下了一张发干发皱的人皮和一套已经破碎成几大片甚至发灰的衣服。
我对衣服版型没什么研究,倒是蔹哥一眼看出来了,他简单地评价道:“盗墓贼经典服饰,但是这个盗墓贼的时代离我们不远,就在民国时期。按照这张人皮的大概长度来说,这个人顶了天一米六。”
我也学着蔹哥的样子眯着眼去打量那张人皮,最后得出结论:“男的,应该不是真菌吃的。”
小四在我怀里探头:“何以见得?”
我拍拍他,让他从我身上下来:“你仔细看,那张人皮并不完整,皮肤边缘有很明显的啃咬痕迹,这里有虫子或者别的东西。”
小四又开始扒在蔹哥身上,他颤颤巍巍地探头,盯着那张人皮看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是这样,但是他怎么下去的?想不开啊?”
“这门和这个坑的间隔距离只有二十厘米,就一个迈步的距离,而且门后的粉尘很重,”蔹哥又走近扫了一眼坑里的情况才退了回来,他道,“就像你刚才那样,人一边呛咳,一边下意识地往前走,如果没有旁人提醒,这人在反应过来前就栽进去了。”
我给墓主人比了个大拇指,隔着口罩含糊不清地说:“真阴啊,这搁谁不栽?得弄死不少人吧?”
蔹哥点了点头,认同我:“是不少,又一个万人坑。”
小四状若思考,最后蹦出来一句:“第四个了,我们大概走了十个钟头,按照这样的密集程度来看,这座墓里的万人坑应该不少于二十八个,最大的那个估计是我们启程时的那个。”
我啧了一声,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隔了两秒才想起来问:“他是不是准备养什么东西?总不可能是单纯抓人殉葬吧?以战国时期那个混乱程度和总人口数量,就是把隔壁抓完了,都不够他用,指不定他自己还得倒贴。”
“确实不够,所以应该是一个生态链,但长到那么大的子实体确实少见,也不知道吃它的玩意是怎么样的庞然大物,”蔹哥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确认无法看到中心的底端后,收回手电筒,继续使用火把,“没法观察下面有没有通道,我们小心点吧。”
我和小四应了声好,抬脚就准备走,就被蔹哥拉住了,他领着我们离那蘑菇稍微远了一些,接着让小四掏出地图,重新确认了一下位置。半晌后,他指了指上面一个标注着小三角的地方,以一种平静到诡异地说:“有一个坏消息,你们看,这里是主墓室,但是我们现在在这里,而按照地图的标志,我们的出发点在这里,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了。”
我有些惊愕,摇了摇头,确认不是幻觉,紧接着有些崩溃,我抱头,准备痛哭:“不是吧,我们不是按照地图走的吗?推门前十分钟还确认过路径呢,怎么可能走错?”
蔹哥在我期待的目光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拍拍我的脑袋,安慰我道:“没事的,总比让你那畜生般的室友追上来好。”
一听这话,我才想起来我已经有小二十来分钟没收到安灵序的骚扰信息了,回过头去看也没影子。
我兴高采烈道:“确实没有追上来,我们是甩掉他了吗?”
“鱼鱼,你最近怎么傻得这么可爱?”蔹哥又摇了摇头,他眉头一挑,立刻去摸我的脉,他边摸边说,“解释一句,你那个畜生般的室友是鬼,是它让我们迷路的,至于我们现在为什么清醒了,是因为它不敢跟过来。那么,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它不敢过来?”
我一愣,接着猛地瞪大了眼睛。
“好了,别猜了,它已经来了,”一旁的小四苦大仇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指了指我们的来时路,“别犹豫,等等撒腿就跑吧!”
我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黑暗中突然冒出了数道人影,火把微弱的光照在了那些人影的身上,显露出它们空洞眼眶和已经腐烂不堪的皮肉。那些人影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只能从形制上大约辨别了一下是近代服饰。我刚想再看两眼,其中一具尸体里就有一只形状如同蝌蚪的黄褐色虫子从它皮肉里钻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阵绿色的粘液,而那些已经腐烂了的尸体,正睁着空洞洞的眼眶看我们。
蔹哥往后退了一步,他和小四抓着我转身就跑,而在身后的那些行尸,也瞬间跟疯了一样动了起来。
一时之间,我的耳朵边上全是骨骼摩擦声和我粗重的喘息声。
死腿,快跑啊,总不能死在这!
我们三个开始跟疯了一样狂奔,有山爬山,有洞钻洞,到了最后已经不知道跑到了什么鬼地方。那些行尸倒是很锲而不舍,不过它们到底是尸体,跑不了太快,但它们好像不知疲倦似的,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后头,看样子是要把我们拖死。
蔹哥这时候起了一个很好的领头效果,他瞄了一眼地面,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我和小四道:“这个地方的土比刚才的湿太多了,这附近应该有水,我们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水流,再看看有没有出口!”
小四应了一声,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我彻底甩给了蔹哥,他自己则是开始拼命往土质越发湿润的地方冲,蔹哥抓住机会把麻绳从我手上摘下来,跟套马一样套在了小四刻意举起来的手臂上。
小四很快就没影了,但我屁股后面的行尸还他妈的在追我!
我在内心狂骂,尽量跟上蔹哥的步伐,顺便调整一下位置,方便在必要把蔹哥松开。
大约一刻钟后,我听见了一阵水流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小四的大叫:“蔹哥,缙哥!这里!这里有水!它们怕水!”
蔹哥闻言把我猛地一拽,带着我飞快地蹿了出去,几乎是瞬间,我就离刚才站的地方有两米远了。
小四正泡在水里,见我们过来,立刻大喊了一声快过河,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蔹哥扔进了水里,紧接着他也跳了进来的,带着我往对岸游。
等我们湿漉漉地爬上岸,我才有机会查看身后,让我意外的是那些行尸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居然离河水最起码半米远。
最前头的那几只倒是因为后面的刹不住车而倒地,那些黄褐色的虫子一只只地从尸体里爬出来,拼命远离水边,而其他的行尸几乎就是立刻调转方向走了。
我抹了把头发,回头问小四:“你怎么知道它们怕水?”
小四用手电筒照岸边示意我看,我这时候才发现岸边居然躺着不少那虫子的尸体。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四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看水底,因为这个地下河是流动的,水很清,被手电筒一照,倒也看得清河底。那里有不少和刚才穿相同服饰的尸体,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白骨。
小四笑起来:“呐,前头有人给我们打样呢!”
蔹哥没参与讨论,他皱着眉,在周围溜达了一大圈,最后回来领着我们到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位置。那地方是非天然一个山洞,也不知道是谁炸出来的,反倒是便宜了我们。
蔹哥和小四在那里研究怎么生火,我则是当一个小废物蜷缩在角落里混吃等死。
最终,小四遗憾宣布:“不行,这里没有木头生不了火,冻着吧!”
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当机立断,把身上的湿衣服全脱了,连条裤衩都没剩下。再抬头一看,小四和蔹哥早把衣服扒干净了,在那里当脱水机,试图把衣服弄干点。他们把衣服尽量拧干,最后铺平在地上,又挖了些干燥的砂石撒在上面吸水。
我跟着他们一起干,还被嫌弃拧得不够干,切。
小四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抽空调侃了我一句:“缙哥,你被棠溪哥养得挺好的啊,看这皮肤白的,细皮嫩肉的,看上去手感就很好。”
我闻言低头看了眼小四的八块腹肌,又嫌弃地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九九归一,有点无语地啧了一声,随即感慨道:“不行,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我都有啤酒肚了。”
小四闻言上手就过来摸我,被我一巴掌干了回去,他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嘴里还在愤愤不平:“摸摸怎么了?!我棠溪哥能摸,我就不能摸了?你这叫见色忘友!厚此薄彼!我虽然不是你好的那一口,但是我长得也不差吧?!你知道我这张脸下海卖多少钱吗?!”
我再次欲言又止,最后强词夺理道:“你再乱说,我就再给你一巴掌,让你的左右脸对称!”
小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扭过头向在专心致志弄干衣服的蔹哥,大喊一声苍天,接着在蔹哥疑惑且嫌弃地目光里指着自己脸上的红印告状。
蔹哥看上去有点无语,但还是开口劝了一句:“阿缙小时候被宁叔当女孩养的,又是南方人,现在能跟我们坦诚相见就不错了,你这么调侃他,他没给你打成熊猫都是看在你是司晟聿的份上了,你要知足。”
小四疑惑地啊了一声,他似乎是在思考蔹哥话里的准确性,最后语气闷闷地哦了一下,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我叹息一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蔹哥在试了各种能想到的方法后依旧没有把衣服弄干,他也放弃了,坐下来准备休息会。
或许是因为这个墓穴密不通风,所以大体温度上其实算不上冷,但感觉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又看看前面这俩人没事人的样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当我疑心是不是过于弱鸡的时候,小四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整个人粘过来,还其美名曰取暖。我叹了一口气,也就由着他了。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这衣服一时半会儿干不了,但在这种环境下穿湿衣服出去还挺要命的。
我把目光投向蔹哥,他的野外求生经验算是我们这里最足的。他注意到我的视线,沉吟了片刻,道:“这里没有一点植物,甚至是暗河旁边都是湿的砂石,连苔藓都没有,按照道理,这样的环境是养不出这么大的真菌的。”
这时候小四就发出疑惑了:“那些尸体不就是好养料吗?”
蔹哥摇摇头,他道:“不够,太少了。”
小四大惊:“还不够啊?”
“不够,”我大概算了一下,补充道,“这个真菌我不知道品种,不过按照正常的肉食性真菌来算,长到三十米高,直径两米左右,需要四百七十多吨肉类,而成年男人按照每人七十公斤算,那么这株真菌长这么大则需要大约六千七百具尸体。古代人类的平均体重在四十到六十五之间,喂大这么大的真菌只会需要的更多,更何况这株真菌不止三十米高,两米宽。”
小四听得一脸懵逼,我俩也没继续为难他,而是选择去商量接下来的路线。
小四把地图摊平,蔹哥一番推断,大致找出了我们的位置——我们现在在暗河的中下游地区,沿着河岸往下游继续走大概可以进入到车马坑,而我们刚才路过的大致就是人殉坑了。但因为他这座墓没有按照正常的风水制式建造,所以他这个车马坑和人殉坑没什么参考价值,甚至因为人殉坑太多,定位过于复杂,我们现在在几号坑都难说。
研究半天,我非常悲哀地问了一句:“我们连羡门都没找到吗?”
小四这回听懂了,他非常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晚安,歪比巴卜。
我准备倒头就睡,蔹哥原本有些放松的身体却紧绷起来,看得我一个激灵,连忙抓起腿边上的枪,以一个好发力的姿势蹲在了洞口边,还小心地看了眼蔹哥。只是这姿势着实不雅,实在是没办法严肃起来,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气笑出声。
蔹哥率先爬了出去,他把手电筒关掉,只靠着一点微弱的脚步声物体的来源。
率先进入我们眼帘的是一道惨白的光,我那个角度刚好卡在死角,我眼见着他趴在那里不动了,没等我有动作,我突然听见他喊了一声:“棠溪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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