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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相合即相离

林瑜晏坐在窗前,手托香腮听雨。

高伯乾则挑灯补衣。

林瑜晏动不动灰溜溜瞄向高伯乾一眼,谁料正撞上高伯乾怨念的脸。

他只好悻悻收回目光,扫过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他伸手接住屋檐下滴答滴答滴落的雨珠,心中不大高兴。

几个月了,高伯乾从没离开过林瑜晏身边。

今天早上高伯乾要去城里,说什么都不愿带着林瑜晏,说是去高仲坤府上。去时他专门找了潜伏在林子四处高仲坤的爪牙来看着林瑜晏。

等高伯乾回来时,林瑜晏老远就闻见他身上的酒味。

遥遥望着高伯乾晃晃悠悠的身躯,一个不稳从高马上摔下,林瑜晏看着都一阵发疼。

瞧高伯乾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发间还带着女人的簪花,简直坏了礼法。

林瑜晏脚刚能走,还不敢用力,如此便赶忙上前拉他。

高伯乾倒好,起来时挎着林瑜晏的腰,酒气冲天的来了句:“姑娘的腰极美,我……”说话间还打了个酒嗝,直扑林瑜晏脸上,笑逐颜开继续调戏:“我素来喜欢美人之体……你……”

高伯乾说着,手上就去解林瑜晏的衣裳。

当时站在一边的还有高仲坤两个爪牙。

林瑜晏顿时羞红了脸,啪的一巴掌还没打去,脚下不稳,正撞入高伯乾怀里,顺势被高伯乾横抱起来,入了屋子。

“脱下衣裳我瞧瞧……”

醉醉悠悠的高伯乾将林瑜晏安放榻上,随后直起身,冒着酒气道:“瑜晏之躯之美,无人能及。”

林瑜晏皱眉张嘴,倒是愣住了。

听高伯乾的话,他有些无言以对。好像高伯乾常常偷窥他一般。

可用不着偷窥,林瑜晏每次沐浴高伯乾都是在的。亲自伺候非常细心。不过,高伯乾从没表露过他有这样的癖好。

“我……”

高伯乾话不说完就扑上去,林瑜晏吓坏了,扑腾着乱动。越是这样,就越叫高伯乾兴奋,遂动手脚扯弄林瑜晏衣裳。

三下五除二竟没脱下来,倒是弄得林瑜晏头发散乱,撕坏了袍子一大块儿。

高伯乾有些胡言乱语,揪着林瑜晏的衣领在他耳边燥热的说道:“面对所爱之人,哪有不想得到的道理。你知为何屡屡他投怀送抱我都要拒之吗?”

林瑜晏缓下心来,双掌抱着高伯乾的拳头,停下来精神饱满地摇摇头。

冷风呼呼吹入,夜里降临,开始起风。

风从窗中吹入,高伯乾摇摇头张开眼,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见林瑜晏正被自己压在身下,在挤眉弄眼的挑逗自己。

原来是看错了。

他这般想着,又放心大胆欺上身去。

一手忽然抓住林瑜晏脖子上戴着的东西,定睛看看,是块白石。

酒后玩笑:“你也有?”

高伯乾愣个神,又道:“若为报恩屈就缘故,我自不能受。除非……除非因两情相悦方可。你不知道……他心里,有一个刘承。可明明我比刘承更早与他相遇……不不不,不对,那不是他,二十多年前的客舍里不是他……是林玉衍……呜呜呜……”高伯乾自顾自念着,口中竟发出哀恸,流出泪来,抱首痛哭道:“我要疯了,我快要疯了。你摸摸你摸摸……”说着又抓住林瑜晏的手,塞入自己的胸口间。

林瑜晏的掌心被他摊开,贴在滚烫的胸膛之上,只听高伯乾继续:“他当年险些杀了我,可惜他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高伯乾心口坑坑洼洼的那块疤痕很小,却险些致命。

刘承那二字更是撞击的林瑜晏心脏快要跳出来。

他脑海里无情地闪过刘承骨灰坠地的一幕。

那些骨灰在众人脚底踩来踩去,叫他深感濒临窒息之痛。

— — —

天空此时突然一道闪电袭来,照亮了屋子。

林瑜晏掌心触及高伯乾胸膛的瞬间,又看见高伯乾猩红的眸子,登时吓坏了。

仿佛真的是自己锁了他的命,欲要抽回手去。

那石头在高伯乾的掌心变热,闪电划过之时,高伯乾正盯着那东西看。

“奉贤!奉贤!”

这一声更是吓坏了林瑜晏,吓得他奋力想要逃开。

高伯乾使尽力气,猛抱住林瑜晏腰身,脸趴在他的腰侧紧贴着一动不动,闷声喊着:“奉贤,奉贤……”

高伯乾深吸一口气,又念:“我是一一啊……我在……我在洛阳城里等着你……你回来了……却带着刘灵公主……我好伤心。我就站在高墙之上,跳下去便能死在你面前。奉贤……奉贤啊!”

其语多不复能记,说着梦话高伯乾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才起来。

他抱得林瑜晏不敢动,身子僵直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高伯乾自己吓了一跳。

看着林瑜晏,不住问他是不是被野兽袭击,还是叫高仲坤的人给打了?

最后看林瑜晏拿笔捂着破烂的衣裳在院子案上的简上写下了昨夜的事儿,不过他对刘承与万奉贤两个只字未提。

只说高伯乾误将自己认作女/昌妇,尽是调戏之意。

高伯乾这才拍着脑门,面色桃红。

现在正是夜里,他精神的狠,方才刚缝补好了林瑜晏的衣裳,这会儿林瑜晏又撂来一件,高伯乾一看正是自己的。上面还染着姑娘的胭脂。不禁哑口无言。只得在灯前老老实实缝补衣裳。

一场雨从昨夜高伯乾回来下到了今夜。

林子里越来越冷。

淡装素服的林瑜晏,执手掩面。

“你怎么了?”

高伯乾不敢靠他太近,不住问道。

林瑜晏摇头,目光中似有泪水,盯着高伯乾,看得高伯乾脸颊发烫。

窗外的雨忽大忽小,始终不停。

“昨夜并非有意。也就这一次,唯这一次。”

高伯乾诚心道歉,放下针线缓缓走上前去,林瑜晏同时关上窗子,将一片稀里哗啦的雨声遮挡在外。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些。

高伯乾坐在榻前,凝视着林瑜晏,颤颤巍巍小心握住他的双手。忽然觉得林瑜晏手心僵硬,好像拿着什么长物。另一头就藏在袖口里。

林瑜晏身体明显僵持,高伯乾则不动声色放开了手,笑道:“我要歇息了。”

经过昨天的事儿一闹,高伯乾很自觉得今日又回到自己床上。

— — —

爬上床时,又回眸看一眼林瑜晏。

林瑜晏正立在地上光着脚,吹灭了灯。

屋子陷入黑暗。高伯乾翻身只好睡觉。

可哪料身后突然一片温暖。

林瑜晏的手就在高伯乾胸膛,但高伯乾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因为林瑜晏的手心里正是方才自己感觉到的那硬物,又长又细。

那东西在林瑜晏手心里紧贴高伯乾胸口皮肤。

果真是个尖锐的硬物。

高伯乾冷汗几乎流了出来。

他不敢想。

明显感受到那是一根簪子,

但高伯乾打赌林瑜晏不会将它再次插入自己的心脏。

可他还是有些怕的。

那尖锐冰冷的东西在他的胸口腹部来回滑动。

高伯乾毕竟是个男人,又被林瑜晏这样挑逗,可耻的有些反应。

耳边是林瑜晏的呼吸,高伯乾紧张到有些僵硬。

然而,那尖锐的发簪已经插入高伯乾心口的旧伤,可他不觉得疼。

也许是不深的缘故。

他忽然一个翻身将林瑜晏压在身下,紧握着他的手,冷汗正巧滴落林瑜晏额头。

“我想不出你杀我的缘故。”

二人一动不动,林瑜晏在黑暗里感受到身上高伯乾呼吸扑面而来,带着冷意。

林瑜晏猛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扭动一下手腕。高伯乾想要松开,但若要松开,这只手中攥着的东西便能杀了自己。

可高伯乾还是不曾犹豫,松开了桎梏林瑜晏的手。

那只手紧握发簪,因拳头太紧而不住发抖。

“舍不得?”

高伯乾试探性的询问,将林瑜晏的手腕再次紧握。

这次不是抵在榻上,而是摆在自己的心口,只要扎下去,就能把自己的痛苦了结了。

林瑜晏却有些怕,犹豫再三,抬起另一只手。

高伯乾本以为他要双手扎扎实实的刺自己一簪。

哪料他只是用另一只手取出手中发簪,轻轻插回发中。

高伯乾不解,下一刻被林瑜晏强硬扒去了上衣。

光裸的身体暴露在冷空气里,高伯乾不禁打个寒战。

一根温暖的指尖在他胸膛颤巍巍地晃动。

林瑜晏憋闷了一天一夜,才写出来。

“待他朝负我,不如今朝杀你。”

高伯乾一心一意感受着一笔一划,胸腔猛烈跳动,呼吸此起彼伏,不敢相信,小声小心求他:“你再……写一遍。”

待他朝负我,不如今朝杀你。

“瑜晏。”

高伯乾泪咽无声。

何故林瑜晏要想杀自己?

竟因自己女/昌馆行乐,招惹不满。

可见林瑜晏心中有他,更将自己当做唯一依附之人。

“瑜……晏……”

高伯乾此声缓慢绵长,林瑜晏眼珠转,于高伯乾胸前,缓缓写下‘伯乾’二字。

那一夜,林瑜晏第一次觉得不能发出声音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同床共枕,共赴巫山。

他在心底无数次念着“伯乾”两字,就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冷厉的雨夜,汗水融合在一起。

林瑜晏环抱着高伯乾,另一只手却无数次摸上发间的簪,一次次起着杀心。

他想杀掉这个给自己温暖和短暂快乐的男人,然后自缢而亡。

他紧闭双眼,如同享受一场盛宴。

高伯乾紧抱着林瑜晏的脊背,粗糙的掌心在他的脊背温热的,一寸一寸的温暖着他。撕咬着他。

林瑜晏脸部的伤痕摩擦着高伯乾侧耳,这并不影响高伯乾得到他的**。

也正因那些,令高伯乾在这一瞬间变成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他的在脑海里不可遏制的想起刘承,想起百里成君,想起月氏人,想起任何一个林瑜晏曾为娼时得到过林瑜晏的男人或女人。

最原始的**和最残暴的交/盒方式激荡着两人的身体。

林瑜晏从没想过,高伯乾那样温文儒雅看似冷漠的男人,拥有这样灼热的身体和心,拥有野兽的本性。

他能感受到血液从身体流出的感觉。

疼杀他也!

林瑜晏的身体早就不经人事。

高伯乾毫无怜惜之意叫林瑜晏莫名恐慌,眼前飘过高伯乾不分昼夜对自己的那些好,这一瞬似乎都是虚假。

这一刻的暴行足以抵挡一切的仁善。

一阵疼痛几乎令林瑜晏窒息,同时不自觉将头上发簪攥入手心。

簪子拔出一半,林瑜晏并无杀人之意,只是他发不出声音,身体挪动不得,被死死桎梏,他只是想用簪子刺伤高伯乾提醒他,也是救自己一命。

拔下发簪的瞬间,高伯乾忽然离开他的身体,林瑜晏整个人被放倒榻上,不经意间,本就不结实的挽发随着发簪的取下而意外散开。

黑暗中,高伯乾强制林瑜晏对视自己的眼睛。

嘴里不停喊着他的名字:“瑜晏,瑜晏。”

林瑜晏一动不动,像受了某种惊吓。

“瑜晏!”

高伯乾忽而流泪。

伤心、愤怒、极乐同时袭击着他。

黑暗里他如同一头野兽,林瑜晏被高伯乾吓得一动不动,手心紧紧握着的簪子颤抖不已。

高伯乾看见了……

他一定看见了。

他一定看见自己握着簪子。一定会以为自己要杀了他。林瑜晏在脑海里恐慌的想着。

手腕有些松懈。

“瑜晏!”

高伯乾恍恍惚惚抬起林瑜晏攀附在自己身间的腿,满是渴求。

疼痛袭来的瞬间,林瑜晏在黑暗里松开了手中发簪,发簪掉落在地,没有任何声音。他双手盘上伏身而来的高伯乾,在黑暗中流淌着泪水。

“奉贤……奉贤!奉贤!”

身体达到极限的瞬间,高伯乾口中竟鬼使神差喊出了万奉贤的名字。

连他自己都僵住了。

他浑身颤抖,不可思议地瞪着黑暗里的林瑜晏,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

百口莫辩的高伯乾忽然站起身,披上一件长袍打开门去欲走。

欲要避开这恼人的尴尬瞬间!

他不知作何解释,如何解释!

门扉敞开的瞬间,寒风夹雨灌入房中。

光/果的林瑜晏在角落里身体闪着银色的光辉,异常耀眼。

愤怒的高伯乾冲出房间,头也不回,冲入雨中。

林瑜晏缓缓起身,用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

如雷贯耳的风声在耳边肆虐,袭击着他,冻得他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再没有一夜比这一夜更加糟糕的了。

— — —

雨中消失的高伯乾带着无法浇灭的愤怒奔跑在山林里。他痛心疾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无法面对林瑜晏!他不知道为什么“万奉贤”就像噩梦,像鬼魂!终日缠绕着自己。

他停在山头一处,希望闪电雷鸣能将自己带离这个世界。

他没有勇气自缢,因为他放不下林瑜晏,可若不死,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从没想过,得到林瑜晏的这日,竟会这般不堪……

这么戏剧和带有侮辱性。

“啊!啊!啊!”

一声一声的怒吼在闪电暴雨中穿过树木,刺穿苍穹,直达林瑜晏耳中。

林瑜晏于房中紧抱自己,浑身一颤,躺倒在榻。

青丝覆盖在他身上,如同盖着黑色的缎被,如同盘根错杂的树根,想要将他拉入地狱……

有时候,不能发出声音是一件好事。

林瑜晏这样胡思乱想:若是在这之前,杀了高伯乾就好了。

— — —

次日之后,高伯乾浑身湿透回到屋中,林瑜晏还在睡。

榻下的地上静静躺着那只簪子。

簪子上还沾染着刺入自己胸膛的血迹。

高伯乾静静看着那只,走近后用脚缓缓将它踢入榻下不易看见的角落。

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这崭新的一天。

身体虚弱的林瑜晏醒来已经晌午。

他看见榻上安放着干净整洁的衣裳,无心去换。

林瑜晏徐徐弯身探头,在榻下寻到自己的发簪,于心中长舒一口气,拾起后小心放在枕头下。

那夜过后,林瑜晏整整在床上休息了七天。

倒不是因为身下的缘故,而是高伯乾粗暴的动作中扭伤了他的腰,挫伤了他的手臂。

不快之事谁都不曾再提,只是林瑜晏变了些。

变得有些沉默。

高伯乾自觉理亏,日日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

每到夜里,也再不与林瑜晏同床而枕。

两人心照不宣又回到最初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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