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怀疑演出有问题？”宋朝侧过身子，面对着她。
寂未摇摇头：“不一定。演出人太多，只是担心出乱子。”
话音刚落，窗外的天色倏然阴沉下来，橘色在浓雾覆盖下逐渐黯淡，只有船外的小灯亮着，连外界事物的轮廓都看不清。
屋里的光线暗下来，几乎什么都看不到，黄茉莉和吴谓也侧目往窗外看。
“这天怎么突然就黑了？”黄茉莉疑惑，转身去摸索墙上的灯。
吴谓摸黑走到窗边，隐约看到两道人影：“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寂未盯着外面，随口道：“见鬼了。”
吴谓：“……”
那还挺巧。
屋里的灯亮起，外面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白雾之后是成片的暗色，只有一团小小的光亮点缀在其中。
“船好像停了。”宋朝看向她。
略微强烈的晃动明显变平缓，外面光点的起伏也不再明显。
黄茉莉看着那片白雾，莫名觉得诡异，心下生出些害怕，紧靠在寂未身边：“姐姐，我们真碰上鬼了？”
宋朝看了吴谓一眼，半真半假地安慰她：“不太算。”
鬼是碰上了没错，不过这只鬼和现在的异样没什么关系。
“啊————！”
外面骤然响起尖叫，紧接着就是接连的开门声和乱七八糟的响动，似乎还掺杂着某种诡异的低吼声。
寂未率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一把拉开门，入目的就是走廊中混乱逃窜的人群。
他们个个神色惨白，拥挤在一起往外逃窜，惊叫不绝。
一个肥胖的男人惊恐之下摔倒在地，想要站起却几次被后面的人再次撞倒，黑色的衣服上顿时多了好几道脚印。
那些人太过恐惧，根本就没注意到地上的人，再这么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会被活活踩死。
终于，跑到他面前的女孩看到了他，往后看了一眼，伸手想要把男人拉起来，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撞倒在地，她很快反应过来，一个翻身躲到墙根处，这才勉强站起身来。
拐廊处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匍匐在地连成片，甚至还有扒在墙上的，朝着人群的方向追逐前进。
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全都留下了水迹，空气中也弥漫着些许海腥味，熏得人头疼。
寂未拔下插在发间的簪子，目光森然，逆着人流朝那群怪物走去。
人群在身边穿梭，周遭混乱不堪，有一个人却跟在她的身后。
宋朝挡在地上男人的身前，拽住他的身体想要把人拉起来，但男人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前只有糊成片的光团。
那个女孩见状，拨开人群冲过来，拽住男人另一边的身体，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男人扶起来。
“扶他进那间房。”宋朝指向他们的房间。
女孩有些犹豫，其他人都往中央吧台或者甲板跑，总之都不会选择躲在屋子里。但又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在海上，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船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两人尽力避开人，跌跌撞撞把男人带回了房间。
男人身上有大片擦伤，宋朝简单检查了一下，好在脂肪够厚，没伤到骨头内脏：“他需要消毒，这里有医药箱吗？”
“有，我知道在哪儿！”黄茉莉立刻应声，去拿医药箱。
吴谓他们刚刚没出门，只看到逃跑的人，压根儿不知道那群怪物的存在，他往宋朝身后看了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小姑娘呢？”
“你们在这儿等着，千万别出门。”宋朝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只丢下这么一句，就再次离开房间，将门关上。
徒留身后的鬼站在原地一脸懵。
一门之隔的屋外，宋朝本能望向身后那人，迅速回头疏散拥堵在这里的人群。
位于前面的几只怪物捕到了猎物，死死抓着面前的人，利爪刺入他们的皮肉，血混着水迹淅淅沥沥染了满地，整个走廊都充斥着绝望的哀嚎。
木簪跟随手指动作在空中翻转，那群怪物完全没有被微弱的白光所影响，张开口想要把人吞进肚子里去。
寂未略微扬头，唇角挑起一个不带温度的笑容，随即出手，将那道印记钉入它的口中。
看起来只能盛得下两颗獠牙的嘴越张越大，最后竟然张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其下掩藏着的尖牙泛着冷光，要是真的被咬上一口，哪里还会有命在。
被它抓住的人眼睁睁看着那张血盆大口，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看着自己和它的距离越来越近，身体抽搐几下，直接晕了过去。
就在那怪物即将将人吞下时，差点被一道白光照瞎了眼，它恼怒地合上嘴，想要找到那个打扰自己进食的人。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吞下那团白光。
它睁开眼，发现那人就站在离它不远的前方，双手插兜，笑容轻蔑，全然是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作为怪物的尊严被挑衅，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血红的眼睛紧盯在寂未身上，将手里的人丢在一旁。
其他怪物听到它的低吼，也纷纷将猎物丢弃，爬行到它的身后，俨然是迎敌的姿态。
寂未向旁边移动几步，身子懒懒倚在墙面上，手指轻搭着木簪，一下一下地敲打。
那只怪物已经被她的轻慢彻底激怒，嘴里发出模糊的磨牙声，爪子在地面上拉出数道长痕。
它向后几步，利爪扎进地面，半个身子下塌，猛然向前扑去。
靠着墙面的人镇定望着它，不曾移动半步。
哒——哒——哒——
手指的动作忽然停止，木簪一个翻转被夹在两指之间。
她看到那双血红眼睛猛地瞪大，扑到半空的怪物身体里白光四射，乌黑的皮肤出现裂痕，身体像是被白光切割成无数碎块，向地面坠落。
不过眨眼之间，又一只怪物朝她扑过来。
寂未视线不抬，木簪狠狠扎进它的喉咙，浓黑的液体喷射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那只最先发起攻击的怪物身体炸开，那些恶心的液体纷飞四溅，皮肤像是被撑爆的气球，散落在地上。
离它最近的寂未看着自己衣摆处沾染的黑点，鼻息间全是腥臭的味道，脸色差到极点。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她就只能迁怒那只被自己钉在木簪上的怪物。
手下力气加重，她终于将视线放到面前的怪物身上——似鱼非鱼，通体漆黑，獠牙外翻，四肢几乎和身体融为一体，身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可谓是丑陋至极。
“面目如此不堪，还好意思出来见人。”她不耐地将簪子刺穿喉咙，再次拔出。
怪物掉落到地上挣扎几下，目光怨毒地咽了气。
寂未毫不在意地踢开它，朝向那群怪物：“继续。”
怪物听不懂她的话，被两个前车之鉴吓得不敢妄动。
见它们不动，寂未垂眼在地上扫视一周，发现实在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嫌恶地夹起那只怪物碎裂的皮肤，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
“净秽涤尘，送消邪祟，破！”她低声喃语，将画了符咒的皮肤丢向那群怪物。
霎时间，整个走廊都被白光所笼罩，发丝衣角在强大冲击力下翻飞，她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宋朝回到走廊的时候，身后是已经失灵的应急灯光，亮起又熄灭，眼前是隐没在强光中的背影，他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恐惧，仿佛这个人要随着这道光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寂未！”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却先一步作出反应，朝她奔去。
听到身后隐约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寂未恍然转身，恰好和他对上目光。
四周光芒鼎盛，那个人朝她飞奔而来。
这里很安静，白光中有些模糊的身影突然将她拽回到千年前的某个节点。
在她临死之际，好像也曾处于这样的光中，可是时间太短，让她分不清是否只是幻觉。
寂未略微蹙起眉，没等她想明白这件事，他就已经到了眼前。
宋朝抓住她的手腕，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下。
她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到自己的手腕上：“做什么？”
白光逐渐消退，那些怪物已然不见踪影，这人却依然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掌心清晰的触觉，两人之间的低语无不昭示着这一点。
“我以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发觉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缓缓松开手，“算了，没事就好。”
地上的湿迹仍在，那些带着臭味的黑水也没有消失，此刻十多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看不出是死是活。
宋朝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他们？”
“还活着。”寂未俯下身试探鼻息。
闻言，他不由松了口气，将这几个人从水里捞出来。
寂未站起身，朝他身后看去：“人呢？”
“都已经安置在一起了。有几个人看到，这些怪物是从甲板进船的。”
她半垂着眸子，没说话。
吱呀一声响，和他们相隔几步远的房间门被打开，黄茉莉小心翼翼地冒出个脑袋，看到走廊里的狼藉，忍不住皱眉掩鼻：“什么味道啊，这是出什么事了？”
吴谓紧跟着她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愣怔，半天才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刚那小姑娘也不肯说。”
宋朝没告诉他们，只是问：“受伤那个人醒了吗？”
“醒了。”黄茉莉回答，又往里看了眼，“就是状态不太好，看着不清醒。”
簪子上的液体浓稠，寂未不知道从哪儿扯来块布，把附着在上面的东西擦掉，心情这才好了些。
她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对其他几人道：“把他们叫醒。”
话毕，转身进了屋。
屋里只有那个女孩和男人，男人躺在床上惊魂不定，裹着被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似的。女孩坐在沙发上，虽然不像男人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明显能看得出她在发抖。
“暂时没事了。”寂未随手翻开屋里的抽屉，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有些不耐地打量着四周，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床单上。
她撩起床单一角，举起簪子刺破床单，刺啦声在安静的氛围中颇为刺耳。
男人被声音吓得身子一抖，这才发现站在床边的寂未，刚张口准备尖叫，就对上这人的目光，他本能闭上嘴，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雪白的床单碎片被寂未夹在指间来回翻看，然后放进口袋，出了房间。
“你去哪儿？”宋朝看到她往外走，问道。
对方头也不回地回答：“甲板。”
宋朝立刻跟上去。
吴谓想了想也跟着他们往外走，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只要跟着寂未就是安全的。
“等等！我也去！”黄茉莉看着那几个人醒来后半惊半吓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生怕他们把自己一个人放在这里。
外面的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茫茫白雾中，船下的海浪翻涌起伏，能看到零星几只海鸥在上空飞舞。
天光彻底暗下来，这艘轮渡孤零零漂泊在海面上，像是被世界隔绝的孤岛。
“这怎么突然这么冷啊？”黄茉莉忍不住拢紧身上的衣服。
明明还是十月，却像寒冬腊月的风一样刺骨。
鸣笛声响，悠悠传向远方。
“各位游客晚上好，欢迎乘坐本次船轮。”冰冷的机械音融在寒风中，“我们为大家准备了精彩的节目演出，请大家于八点前到达海上剧院。应到156人，实到0人，倒计时60分钟，请大家尽快前往。”
写到20万字啦，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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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海上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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