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过三更，沈清霜提着药篓踏入后山密林。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割裂，在雪地上投下斑驳暗影。夜明草只在月满时分生长于腐木之下，她握紧药锄，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三日前在山洞救下的幽冥阁杀手苏映雪，此刻正在竹屋休养，可那些穷追不舍的追兵，难保不会循着血迹找来。
腐叶堆下突然闪过幽绿磷火，沈清霜浑身血液凝固。七匹饿狼从树影中缓缓走出，獠牙间滴落涎水，在雪地上结出冰晶。她反手摸向腰间银针，却想起为给苏映雪解毒，银针几乎消耗殆尽。
头狼突然仰天长啸，狼群如离弦之箭扑来。沈清霜侧身滚向岩石，药篓被利爪撕碎，夜明草撒落一地。左肩传来锐痛，她闷哼一声，袖中仅存的三根银针疾射而出，却被狼毛缓冲，只换来更凶狠的咆哮。
红绸破空声骤响。沈清霜被一股力道猛地拽入怀中，熟悉的血腥味混着冷香扑面而来。苏映雪单脚勾住树枝，红绸如灵蛇缠住狼王脖颈，苍白的脸上却泛起病态的潮红——她伤口未愈，强行运功导致毒血上涌。
"谁让你...乱跑？"苏映雪咬牙甩出红绸，却在半空中被另一匹狼咬住。沈清霜看见她后背渗出的鲜血浸透绷带，染红了雪白狐裘。记忆突然闪回昨夜，竹屋内摇曳的烛火下，苏映雪后背那些狰狞的鞭痕在阴影中扭曲如活物。
狼王挣脱束缚扑来，沈清霜本能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却听见骨骼碎裂的闷响。腥热的血溅在脸上，她睁开眼，苏映雪用身体挡在身前，左肩血肉模糊，狼牙深深嵌进肩胛骨。
"别看。"苏映雪的红绸缠住最后一匹狼的咽喉，声音却温柔得可怕。沈清霜望着她染血的侧脸，突然想起三日前雪夜，同样苍白的面容，同样固执的眼神。狼群尸体倒在雪地上，将纯白染成暗红，而苏映雪掌心的血，又一次顺着她手腕滑进袖口。
两人跌跌撞撞躲进树洞时，苏映雪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岩壁滑坐在地。沈清霜颤抖着扯开她染血的衣襟，新伤叠着旧疤，竟比昨夜看到的更加可怖。"疼吗？"话出口才惊觉失态，却见苏映雪突然抓住她手腕，将带血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比伤口更疼。"
洞外风雪呼啸，沈清霜摸到苏映雪腰间的玉坠——那枚刻着幽冥阁徽记的东西，此刻却在她掌心发烫。记忆突然闪回竹屋，苏映雪把玩着母亲的雪绒花银簪，说"你的东西，和你一样冷"。而现在，眼前人用染血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跳动的心脏上。
"原来被你救的滋味，"苏映雪咳出一口血，却笑着吻去她脸上的狼血，"比杀人还痛快。"沈清霜浑身僵硬，听着洞外狼群的呜咽，感受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仅救回了一个杀手，更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的心，也葬在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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