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帆？”，许昌华举着手机往办公室门外探，“你今天没来啊？”
“许队，我工作都做完了，还来什么来，别忘了我假还没休完呢。”，陈帆一现在当然是在家，认真贴着医院领回来的敷贴。
大热天的，陈帆一脚上穿着两只针织袜，在空调房里过冬，像是要一口气把前二十多年荒废的保健都养回来似的。
“你腿什么时候能好，最近去医院，那医生怎么说的？”
“再等一个星期吧，刚好把假休完，省得挂念。”，陈帆一零零散散地也就攒了这点假，这会儿也快过完了。
刚开始躺床上那会儿，陈帆一还嫌过假长，无聊，现在又想一天掰成两天过。
多了嫌，少了又舍不得，没以前干脆了。
“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啊？”
许昌华顺手摸出一根老烟，捏着烟头蹭了蹭就往嘴边放，不点火，纯过个嘴瘾，吸点感觉。
“昂，免得您没事找我。”，陈帆一腿上一下贴了六七张敷贴，整整齐齐，一块闲肉都不露，“师傅，我这一星期真有事，腿也不好使了，怎么样，能准这个假吗？”
“你忙什么？”，许昌华除了偶尔大嗓门，也偶尔八卦，偶偶尔尔。
好在不是大喇叭，多大的八卦他都守得住，小八卦又不乐意听，挺有“卦”格的一款中年男子。
“哎~和工作无关，我自己的事儿，您就放过它吧。”，陈帆一说得含糊荡漾，一句话说出来跟钓鱼似的，全是钩子。
一圈圈的水浪，荡漾得没边了，许昌华叼着烟不敢相信，他这小子是谈上了？
啧，啧啧，小帆人挺好的，就是许昌华不敢相信。
许昌华放小了音量，好奇问道，“最近你还有空搞对象？怎么挑着瘸腿的时候了，现在的小姑娘好这口呢？啧啧，时代真是变了啊。”
“……”，陈帆一就不该跟这老年人炫耀，关心的话怎么能说得这么刺耳，他们以前那个年代谈恋爱都不开口说话的吗？
“喂？怎么没声了？……不应该没信号啊，这不是5G的那什么吗？”，许昌华握着手机上下晃，试图用人力代替5G的缺陷。
手机被许队那老当益壮的手臂紧紧抓着，从天灵盖晃到尾椎骨，却依然没摇出个更牛的6G通讯网络。
空气里断断续续传出陈帆一忽上忽下的声音，“许队……听，听不见……挂了，了”
“滴——”，终于结束了。
陈帆一挂完电话又点开了另一个页面，勾着唇来来回回地点，22.3公里，37分钟，这是他和昭昭的距离。
总在一个地方住着多无趣啊，陈帆一想搬家了。
顺着搜出来的地址，陈帆一又看起了房，推荐页面上大多是财大气粗的建筑商广告。
陈帆一刷了半个小时，已经有3家售楼中心的电话打进来了，都是新安路上的新住宅。
李昭昭住的梨安花园建成有一段时间了，新房肯定是没有了，那块位置又便利，周围的房子也不好买。
陈帆一想了想，干脆又看了下中介公司的推荐信息，里面展示的租赁房屋都是梨安花园的。
好不容易挑好了几个不错的，到了要商量看房时间的阶段，陈帆一又停下了。
他皱着眉放下手机，抬手揉了一把额头上的碎发。
他怎么忘了，还有昭昭的敏感没考虑进去。
到后面，那几家中介的时间也没约上，陈帆一的咨询费也被中介退回了。
昭昭是怎么找到梨安花园的呢，那里离春和景苑不远，建筑风格也很有时光韵味，里面的老住户大都是上了年纪的退休教师和公职人员。
安静又安全，像第二个春和景苑。
不过，那里没有邪光四射的光污染，昭昭不用再躲在大门的阴影后遮光了。
想到大门后的李昭昭，陈帆一又坐了起来，闲钱有了流出去的方向。
与其花钱给李昭昭找不痛快，陈帆一还不如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这窝里，帮李昭昭留一个念想。
爷爷的房子不是要卖了吗，陈帆一手上还有点钱，平时花不出去，正好趁机发挥它们的作用，实现货币的交换价值。
陈帆一动作挺快的，找到挂房的中介公司后，立马一个电话打过去，确认清楚房屋信息后就“刀下留人”一般，迅速截住了其他售房渠道，把房子锁在交易订单上。
他行善积德的余运还在，也不知道之前稀里糊涂地积了多少德，反正应该还是够用的。
在中介公司下订单时，会客厅外正好有一个年轻人也来咨询，就算是中介的销售把戏他也不后悔。
至少房子拿到手了，后悔也比后怕好。
陈帆一花了钱，现在已经变成穷光蛋了，坐在中介公司沙发上的穷光蛋。
值吗？值，值疯了。
要告诉李昭昭吗？先不要，除非他疯了。
签完一连串的信息确认合同和付款同意书后，陈帆一才彻底放下心来，拄着拐杖往外看，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手上提着一袋礼品和付款认购合同，陈帆一又走到了新安路上，这一次没了来时的风风火火，也不嫌手上的拐杖碍事了。
路上开始陆续走出几队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三三两两的，往附近的各类世家、名城、景苑里走。
动物园开大会似的，叽叽喳喳，呜呜汪汪，冒着热气和汗味，身着天蓝色校服的小学生们逐渐侵占这条洒着夕阳的绿林大道。
陈帆一走在他们中间，鼻子里时不时能闻到一股沾着垃圾食品的小狗味儿，说不上臭，但也不好闻。
小学生都是这样的吗？
热烘烘，又操着一口可爱的童音，开心起来能叨一路不带停的。
哦，身上还有一股小孩儿味。
陈帆一回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只是走在这条路上，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像出了李昭昭的样子。
杂糅了李昭昭之前讲的故事，还有陈帆一自己的添油加醋，脑海里的小女孩一下就生动了起来，从陈帆一的想象中跳出来，混到前面那群小孩堆里。
**岁的李昭昭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编着两只被爷爷夸了很久的麻花辫，走起路来甩得一跳一跳的，后脑勺上炸出一朵小花，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边上的小孩儿问她，“昭昭，你吃不吃薯条，很好吃的。”
“不要。”，李昭昭昂着脑袋撇向另一边，悄悄咽下口水，义正言辞，“这个不卫生，吃了可能会拉肚子，会生病。小孩子身体弱，一生病起来很难好了，生病很难受的，照顾生病的人也很辛苦。”
“昭昭，你是不是怕死啊？人哪有那么容易死，你别被老师他们洗脑了。昭昭，你吃一口好不好嘛，就一口，真的很好吃~”，小孩儿不死心，在李昭昭身旁吃了一口又一口，吃得啧啧响。
“不要，我要先回家写作业了，我爷爷还等我吃饭呢。”，李昭昭挪开视线，抓着肩上的书包带子开始迈开步子大步走起来。
边走边咽口水，李昭昭的脚步也慢慢快起来，一下就和那盒薯条隔了七八米远。
“昭昭，你慢点，等等我。”，小孩儿抓着薯条也快步走起来，但总追不上她，于是着急喊道，“昭昭，你答应和我一起回家的，你不能丢下我。”
小孩儿东西吃得多，喊起来中气十足，果真把李昭昭留下了，于是笑着跑过去，又跟在她身边走起来。
“你别大声喊我，我不喜欢。”，李昭昭转过头，有些生气，“我爷爷听到会担心的，以后在我家附近都不许你大声喊我名字。不然，我以后都不和你走了。”
小孩儿愣愣地看着她，手上刚拿出来的薯条还没来得及咬，“对不起，昭昭，我以后不喊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嗯。”，李昭昭点头，气消得很快，一下就没了踪影。
“昭昭，你刚刚也想吃的，对不对？”，小孩儿把手上的薯条塞回盒子里，准备一会儿就找个垃圾桶扔了，“对不起，我刚刚是故意诱惑你的，我以后也不吃了。”
李昭昭有些不好意思了，“嗯，有点想，但是我不能吃，我怕生病。不过你身体这么好，偶尔吃也可以的，你不是说很好吃吗？”
“呃，我也怕生病。”，小孩儿又继续问道，“你不会因为我刚刚故意诱惑你，就偷偷生气吧？”
“当然不会，我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陈帆一。”，李昭昭笑着看他，下巴扬起来，有几分傲娇。
恍惚见，陈帆一看到**岁的李昭昭一下就长大了，蓝白色的校服变成了黑色的运动服，站在他面前。
一下长了十多岁的李昭昭，看起来比小时候还要憔悴，怎么都不长肉呢，不是害怕生病吗？
陈帆一笑着朝她靠近，“好巧啊，昭昭。走，我们吃饭去。”
说完就走，陈帆一没给李昭昭犹豫的时间，怕她开口又是拒绝。
陈帆一左手拎一袋东西，右手杵着亮黑色的拐杖，身子协调得很，就是脑袋上再顶个瓷碗，也能走得脚下生风。
李昭昭一头雾水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
陈帆一看起来走得快，其实也就是步子迈得大些，风从裤腿划过，显得风风火火的，实际上要想跟上他很轻松。
“顺路买点东西。”，陈帆一低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袋子，很好，没有显眼的logo。
李昭昭皱着眉头还想开口，都被陈帆一讨厌地抢了先机，七拐八拐地岔开了话题。
行吧，李昭昭松了嘴，随他讲去。
只是，这讲得也太久了吧？
陈帆一腿脚不便，怎么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去吃饭，边走边讲都不带喘的。
李昭昭累了，不想去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就地放弃的时候，陈帆一开口了，“昭昭，车来了。”
原来他已经叫了车啊，“你为什么不在刚刚的位置等车？”，李昭昭看着陈帆一的腿，不清楚他的用意。
“因为想要和你多走一段路，不想太快上车。”，陈帆一坦荡地笑着，希望昭昭也能放轻松，不要把这份喜欢当做洪水猛兽，时刻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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