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了，停在前面十米远的桥边。
“昭昭，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怎么样？”，刚刚陈帆一路上没停过，引着李昭昭走了一路了。
但到了要上车离开的时刻，他还是想问问李昭昭，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吃饭。
李昭昭收着气走了好一会儿，拒绝的话都吞下去消化了好几轮，没想到陈帆一还会再次给她拒绝的机会，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他。
像是一条街好不容易要走到头了，以为前路要么是墙，要么是拐角，结果这时有人站出来递了一块纸巾，说“擦擦眼，再看看？”
前面还是一条笔直的街，没有更宽，也没有更窄，只是一条更长的街道，和前面走过的路没什么区别。
被陈帆一晃了一圈，李昭昭难得糊涂，盯着那张脸心里什么都没想。
合不合适，会不会被误会，自己能不能继续熬下去……这些问题短暂地被陈帆一的把戏溜蒙圈了，只留下一个李昭昭。
一个她熟悉，且能让她呼吸喘气的李昭昭。
陈帆一转头看了下天边的夕阳，时间不早了，江水从太阳下流过，再过半小时就彻底看不见那轮红日了。
昭昭会选择去，还是不去？
陈帆一当然没把握，要是能确定她会去，那陈帆一也不会专门走这一趟。
闲暇的日子越过越紧俏，陈帆一没辙了，只能稍微给自己找点机会，轻轻地戳一戳她，给包子留个口。
腿边的拐杖让陈帆一捏得微微摇晃，最下端有一下没一下地和地面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要回答去不去的是李昭昭，结果想得最多的，居然是被爆炸头评为光滑碗底的陈帆一。
他不仅想得最多，他还紧张，眼神瞟着李昭昭的发尾，又是纠结又是羞愧地想了一箩筐。
“上车吧，我们去吃饭，陈帆一。”，李昭昭看起来很轻松，她甚至在笑。
这笑不是对着陈帆一的，是看着桥边那辆黑车，而后才转头看向眼巴巴的陈帆一。
呃……都行吧，至少是答应了，至于原因是吃饭还是陈帆一这个人，他不在乎。
被陈帆一敲击了两分钟的拐杖，总算是能被正常使用了，十米的路程，走了三四秒，然后又被放着待了四十多分钟。
陈帆一带李昭昭找到了一家花海餐厅，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打听来的这么一个地儿。
到了地点后，李昭昭那眼神就不太对，除了刚进门那会儿诧异地看了一眼陈帆一，后面就不怎么和他对视了。
陈帆一拄着拐杖咳了两声，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张了嘴也说不出话来。
走在侍应生身边，悄悄往李昭昭那边靠近，两人隔着太远了和这环境也不搭啊。
怎么说呢，陈帆一还是太相信网友了，只是看了几篇帖子，刷了几条点评，就来奔赴这一场粉红盛宴了。
这餐厅也俗得太接地气了吧，宣传的噱头不是情侣密约吗？一簇簇的紫红粉花不分前后地紧紧挤在一堆布景里也就罢了，头顶的暧昧灯光和墙上七扭八扭的摆设也瞎眼的不行，就差没拿着个大喇叭凑每一玻璃间里循环播放：大家好，这里是暧昧的情侣餐厅，欢迎热恋黏糊的小情侣来本店用餐。
陈帆一走在花丛里，实物与图片不符，第一次被花吵到了眼睛，羞愧得无地自容。
“昭昭，要不我们换个地方？”，陈帆一嫌弃归嫌弃，但真要离开也有点不情愿。
只是这地方实在是有些艳俗幼稚了，陈帆一担心李昭昭不喜欢，砸了自己的形象分，下次约不出李昭昭了怎么办？
李昭昭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侍应生还在边上，陈帆一听到李昭昭低声说了一句“不用”。
陈帆一和边上的侍应生打了个招呼，没一会儿，花团锦簇的玻璃间里就只剩下陈帆一和李昭昭两个人了。
陈帆一歪头去看李昭昭的表情，“昭昭，真的不用换地方吗？这附近还有几家餐厅可以吃，都不远。”
可能是空间了突然少了一个陌生人的因素？
陈帆一凑过去朝李昭昭看的时候，竟觉得边上那一堆张扬的紫红粉意外的衬人，人往那一坐，什么都不说不做，就已经够娇艳了。
这地方，好像，也还不错？
李昭昭没有抬头看他，错过了陈帆一迷离的眼神。不看也好，看了也没什么用，眼里糊着痴相，陈帆一藏还来不及，哪里敢在她面前过早泄露。
李昭昭摇了摇头，“就在这吃吧，都一样，不用再换了。”，头几乎都要与菜单平行了，语气倒是平淡。
“行，我让人进来点菜。”，陈帆一乐得如此，从刚刚问完到现在，脸上的笑意就没怎么淡过。
直至这时，这家花里胡哨的餐厅才算是显出点低调暧昧的样子。菜品上的快且安静，玻璃房里因为放置了一大墙真花的原因，隔音效果和私密性也不错，用餐过程还算是有情调。
陈帆一没有刻意再去找李昭昭瞎聊，敛起脸上的情意，只表露出两三分，看着她一口口吃饭，他就很满足了。
很奇怪，陈帆一满足舒爽的点主要有两个，其一是看李昭昭吃饭，其二嘛，是李昭昭连名带姓喊他名字的时候。
李昭昭身上总带着点较真儿的劲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集中在眉眼处。
认真起来的时候，眉心处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出力量，像她站在雨边往大门外看那次，浑身透着一股坚韧和飒爽。
松下心神之后，眉心就散开了，眼尾自然地往两边舒展，看起来显得冷冷清清的，无欲无求。
要是生气了，一般也都是被陈帆一吵得烦了。这个时候，李昭昭要么微扬着下巴不爱理人，要么就会转过头暼一眼，眼尾处装着尖刺，表面装出蓄势待发地假象，实则在寻找离开的退路。
李昭昭真正有攻击性的时候，是不会蓄势待发地做准备的，全身的狠劲都往眉眼中心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手。眼里的刺都闪着凶狠的光，光里带着泪，像被逼至绝境的刺猬。
而且，陈帆一发现，李昭昭喊名字的时候会习惯性看对方的眼睛。
嘴巴和眼睛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就好像，陈帆一那一刻活在她的世界里一样，挤占她的回忆，共享一段生命。
那时候，陈帆一会觉得，李昭昭是可触碰的，不是游离在外的，心里很踏实。
就好比现在，李昭昭吃完了饭，静谧的空间变得更安静了，两人的目光撞到一处，李昭昭扭着眉轻声喊道，“陈帆一。”
“怎么了，要回去了吗？”，陈帆一勾着唇，惬意地笑着，一顿饭给他吃舒服了。
两人坐在花丛中，陈帆一身后也聚着一团大杂烩呢，低头瞧着李昭昭时，一红一紫的花苞正好在后边和他齐平。白皮红花两相映，陈帆一笑得还挺艳，还好有眼里的那抹痴相顶着，艳而不妖，是那种安全实在的艳丽。
“嗯。”，李昭昭看了一眼就跳开了，越过他看后面的花堆，指尖抓着腿上的肉，隔着软滑的裤子留不住什么痕迹。
“我自己叫车回去，你也别送我了。”，好一会儿，李昭昭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话听起来，有些无情，毕竟两人还在花海里坐着呢。
李昭昭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解释道，“我是觉得一来一回，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那我要是还想送呢？”，陈帆一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是拒绝自己的关心，只是觉得没必要。
“我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的假期了，昭昭，以后想浪费也要腾时间，挺不容易的。”
打拐大队成立了一个多部门联合的专案班子，专门查捕肥八这伙团队的。这几天许队时不时的就要来问一下他的腿，估计到时候就真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了。
真忙起来了，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李昭昭怎么办？他不放心啊。
李昭昭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这个星期过去后，你就不要再这样了吧，你们的工作应该很忙。谢谢你这一个月的关心，我会好好过以后的生活。”
“不是，昭昭，你先等等……”，李昭昭说得太客套了，陈帆一没听明白，盯着李昭昭的下巴，来回咀嚼那句话。
“昭昭，你以为我之前说的喜欢是假的？还是你觉得我会因为工作起来没有时间，然后就不喜欢你了？”
陈帆一知道自己是木头了，真的，不然李昭昭怎么会直到这一刻还是不相信他的喜欢。
“昭昭，我喜欢你的，如果你相信我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好人，那你也该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吗？”，陈帆一看到手边的购房合同，手都软了，拿不起拐杖，拎不起那一袋子礼品了。
李昭昭看不见他的喜欢，为什么看不见，怎么就看不见呢？
“我不知道，陈帆一，我认不出来。”，李昭昭看起来有些迷茫，坐在花丛里，空空的眼神里竖着一支四处摇晃的花杆，“你人很好，帮助了很多人，所以你是喜欢还是关心我，我都尽量不扫兴。可是不能一直这样，太耽误你生活了，这一个月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够好了。”
陈帆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好呢，好到人家姑娘分不清是不是喜欢，好到他可以凭着人品让姑娘尽量不扫兴。
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好说话，又不想让李昭昭讨厌，陈帆一挫败且没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里收敛起来的情意也放出来了，先放个四五分。
好人人设立得太稳也不是好事，看，陈帆一都被李昭昭这刺猬包子欺负到头上来了。
李昭昭不知道又想了什么打算，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坚定起来，“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之前说的那些我可以看做是告白吧，我想拒绝了。”
陈帆一不接受。
喜不喜欢，她认不出，拒绝无效，陈帆一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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