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帆一还没有离开，只是在客厅里边捶着右腿边打电话。
“明白，好的，我明早发路线给您。”，陈帆一压着声音回答，尽量不吵到里面的人。
电话里头依然是许昌华，大晚上不睡觉，还熬在局里查进度。
这不，凌晨一点多，又给陈帆一发任务了。
“你们那边排查得怎么样了？”，受陈帆一影响，许昌华也开始小声起来。
“目前过了两轮乡市级名单里的排查点，和一轮区县级名单，只找到两个中转工厂，和一条流转过程不太清晰的交易链，具体情况我整理好后发您。”
“现在呢，你们还在蹲点？”
“没有。”
“那你小子跟做贼似的，嗓子眼儿被堵住了？”，许昌华又恢复了自己的喇叭本色。
“……”，陈帆一长叹出一口气，想挂电话了。
“怎么，你……嗯，你们年轻人抓紧啊，挂啦挂啦。”
陈帆一莫名其妙地被许昌华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咳，咳咳——”
身体倏然坐直后，陈帆一的脑子还停在宕机的状态里，一下子被口水呛得面色通红。
一会儿站起，又坐下，陈帆一不论做什么，都甩不掉脑子里的画面。
这下，陈帆一暂时回不去了，年轻气盛的，一不小心就“呲呲”往外冒鼻血。
陈帆一转身钻进洗手间里，小声开着水龙头，一捧接一捧地往脸上、额头上浇水。
“哗哗哗”
鼻间的铁锈味被流水冲掉了不少，陈帆一也清醒了不少，抬头往镜子里看去。鼻血还是有的，但没刚刚那样让人气血倒流了，卡在里面出不来。
“呼~”
陈帆一从架子上抽了两张纸，也不管它放了多久，先塞着吧。
他站在镜子前等着，低头看着收纳盒里的洗漱用品，他刚刚在房子里摸索的时候转了一圈，爷爷和昭昭的房间里都有淋浴室，那这些是给谁用的？
林棋就住楼下，也不会是给他准备的，原先还有其他人在这住？
陈帆一扔了鼻子里的纸，蹲下来检查那一盒瓶瓶罐罐。陈帆一掂量着手上的分量，还剩很多，看来是还没用过几次。
把东西放回去后，陈帆一的鼻子也刚好通畅了，时不时地闻到一股熟悉的薄荷味。陈帆一拧着眉毛又蹲下去，果然，那几瓶都是同一个系列的，都带薄荷味。
“嘟嘟——嘟嘟——”
静谧的空间里忽然响起手机的闹铃声，在洗手台上震个不停。
闹钟定的是凌晨两点，他顶多再待三个多小时就得走人了。
陈帆一关了灯又回到李昭昭房里，轻手轻脚地帮她把被子往上拉。
“什么时候醒了？”，陈帆一凑近看才发现，李昭昭睁着一双眼睛，清醒得很。
“我听见你打电话了。”
李昭昭坐起来，比弯腰撑在床边的陈帆一还要高一些。
“你为什么要买下这个房子，因为我吗？”
“……”，陈帆一就这样看着李昭昭，没有说话。
他答应过昭昭，不会骗她的。
李昭昭朝他抬手，直直地伸出双臂，然后，紧紧拽着陈帆一肩上的衣服往床上拉。
现在，他们之间的高度差小了很多，李昭昭终于可以看清楚他的脸了。
“陈帆一，我的卡里有五十万……不，有一百二十万。”，李昭昭稍微往后退了一寸，“如果我分期和你买这个房子，你卖吗？”
“昭昭，你要用全部的积蓄一点一点从我这把它换走，是这个意思吧。”，陈帆一越发觉得李昭昭像个刺猬了，霸道得没边儿的刺猬。
“你刚刚不睡觉，就是在想这些？那我不卖。”
“……”
“昭昭，你先睡觉，这房子我不会卖给别人的，只留给你。”，陈帆一刚刚顺着她的力气坐上床，现在又跨下来，哄着李昭昭睡觉。
李昭昭没动，固执地要得到一个答案，“陈帆一，我是认真的。这个房子不便宜，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但是，但是我可以分期转给你，我先给你一百二十万，后面一个月——”
“昭昭，不要着急。”，陈帆一忍不住俯身按住她的肩膀，看着李昭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房子我不会卖给别人，只会给你，你想什么时候买，想用多少钱买也都随便你。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你每天都要尽量按时睡觉，按点吃饭。昭昭，你可以做到吗？”
陈帆一想，他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只要三年，调整好昭昭的作息和身体，心理的问题他也会陪着她解决，日子总会过好的。
以后，他们还会有很多个三年。
“那我先给你一百二十万，我们签合同。”，李昭昭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唰——”
轻薄的蚕丝被转眼间就高高扬起，带出一阵温热的软香，又飘飘然落下。
“陈帆一？”，被子下的声音闷闷的。
李昭昭的小脸被陈帆一找出来，其余的部分都裹在被子里，被陈帆一捏得严严实实的。
“昭昭，别忘了我还有要求，要按时睡觉。”，陈帆一闭上眼皮，压着身下的被子躺在角落，“现在是睡眠时间，我们不能明知故犯。”
李昭昭动不了，瞪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可转过头去，看到的也只是陈帆一睡着的神态。
“……”
李昭昭放松了身体，也眯上眼睛，却又睡不着了。
这房子的卖价她是清楚的，当初不是没想过要买下来，只是他们不愿意卖给她罢了。
爷爷的家人都在国外，他们没见过李昭昭，也不愿意再和她上半点关系。本来就无亲无故的，又何必在国内再加一份亲债呢？
李昭昭身上的禁锢渐渐松了很多，陈帆一应该是睡着了，但是她没有再动了，老实地闭眼躺着。
“陈帆一……”，李昭昭轻声问道，“你明天会和我签合同吗？”
“……”，他睡着了。
李昭昭不假思索地掀开被子，背对着陈帆一往远了躺，身体几乎是沿着床边睡的。
这回，李昭昭才终于有困意来袭。
良久，床上再次传出动静。
陈帆一伸手摸到床头的遥控器，把空调往上调高了三度，又连蹭带拉地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床上的动静终于彻底停下了。
李昭昭睡得深，凌晨五点的闹钟响起时，她还没醒，甚至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半夜里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反正陈帆一起身时，李昭昭已经踢开中间的被子睡到他怀里了，细软的长发从指尖一直缠绕到他的小臂上。
陈帆一给她留出一块转身的空位，轻轻抽出枕在昭昭颈下的手臂，发丝缠着陈帆一的手腕慢慢滑动，擦出一片直直蔓延到心底的痒。
到底是没忍住，陈帆一捧着指尖上的发梢，低头亲了一口。
太阳升起时，陈帆一已经坐在监测室里对比数据了，里面还坐着满脸胡茬的许昌华。
“嗒嗒——嗒——”
监测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伴随着许昌华不断重复的“下一条”，吴瑞琳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疑。
“许队，以上就是这个多星期的排查结果了。”，吴瑞琳放完了根据排查活动的收集整合得到的线索，但和之前在抓铺行动里得到的有很大出入。
要么就是线索有误，他们的排查方向出错了。要么，就是肥八的案件涉及到一个更大的拐卖网络，他们目前看到的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打拐大队盯着的肥八只是一碟开胃小菜，后面的神秘头目直到今天才初露端倪，但也只是留给打拐大队一个虚影，他们还不能确定对方的涉案网络到底有多宽、规模如何、整个交易链有多长……
“你们的工作继续，之前筛掉的工厂再找出来实地过一下，月底前在专案会议上我要知道结果。”，许昌华的声音严肃了许多，眼下的皱纹也比之前深了。
起身时，许昌华看了陈帆一一眼，接着就转身出去了。
“笃笃——”
“进来吧。”
“许队，这是昨晚说的路线信息。”，陈帆一印了一叠图像资料，这是目前他们所知的，肥八团队涉案金额最大的运输路线。
许昌华从桌上拿了眼镜，低头看起来，“刚刚瑞琳放的那些材料你之前就看过了吧，对比结果也知道了？”
“嗯。”
“行，你知道就好办了，我也不浪费你时间。你赶紧把手上的工作和王雨他们交接一下，到时候我和省队发完报告，你就直接去跟这组案子后面的摸排行动。”
“许队，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陈帆一看着桌上的材料，没有离开。
“什么事？”，许昌华突然有些牙疼地“嘶”了一声，“女朋友因为你的工作时间生气了？”
不怪许昌华多想，这种事队里发生的不算少，有的结婚了还因为这事闹分居，要各过各的呢。更何况他们这些还没结婚的小年轻，女朋友要吵起来也确实是没办法避免的，愁人啊。
“没有，我是想要您给我批一个申请。肥八案子里有一个受害者，她的心理医生需要了解当时的情况，但这不是涉及到办理案件了吗，心理干预那边死活不松口，一定要审批文件才肯调出资料。”
“哦，这事啊。”，许昌华的牙疼也缓下去了，问题不大，“行，我待会儿就让小徐给你发文件。”
陈帆一盘算着时间，抽空又给李昭昭打了一通电话。
“嘟——嘟——”
等了一会儿，陈帆一才听到李昭昭的声音，“昭昭，起床了吗？”
李昭昭睡眼朦胧地看着床尾的被子，“陈帆一，你是不是答应了要和我签合同，卖房子？”
“是~”
“昭昭，午餐想吃什么？”
“……包子。”，李昭昭记得他的要求，眉头微不可察地紧了下，妥协道，“我等一下就去吃饭，可以给你拍照片看。”
听筒里传出陈帆一的笑声，“昭昭~有谁说过包子不是正经午饭吗？你想吃就吃呗。”
陈帆一待会儿去了排查点，要吃的还是队里的盒饭，那味道还不如昭昭想吃的包子清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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