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艾柯尔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洛基离去时的神情,而此刻的洛基,则沉入了一个奇异的梦境。
那是一片祥和的花田,微风拂过,草木与花香的气息流转其间,捎来一阵宁静的柔和。可洛基没有因此放松,他小心翼翼地迈入其中,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丝风吹草动,于他而言,任何显眼的美好都可能是潜在的危险。
他的视线扫过花海,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洛基立刻警觉起来,身形顿住,像一条捕猎的毒蛇般弓起身体,隐匿起自己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朝那个身影靠近。他的步伐轻盈又迅速,蓄势待发,如箭在弦。
可就在他即将扑向那个身影的瞬间,对方却转过身来,迎向他的目光。
洛基倏地僵住。
所有的杀意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震惊与迟疑。他看清了那张面孔——是艾柯尔。
她站在那里,神色灿然,眉眼间带着明亮的笑意,宛如穿透云层,落在他心间的一束光。她穿着一袭洛基从未见过的裙装,剪裁精致、层叠轻盈,交叉的绑带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背影,微风拂过,裙摆扬起,青春的蓬勃气息便扑面而来。
洛基的瞳孔微微收缩,连呼吸都忘了调整。
他从未这样注视过艾柯尔。仿佛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女孩不再是曾经哭着要找哥哥的小豆丁。在漫长却不曾被他留意的时光里,这个用童真与莽撞闯入他世界的孩子早已悄然成长为一个落落大方的少女。
艾柯尔朝他伸出手,笑容依旧明亮,对他的靠近毫无戒备可言。
洛基犹豫了一瞬,终究无法抗拒,缓缓伸出手,与她指尖相触。
但触碰的瞬间,梦境的温暖骤然崩塌。
艾柯尔的笑容褪去,脸色倏地变得苍白,眉头紧蹙,眼中满是痛苦。她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无法言喻的折磨,而同样的痛苦,也在顷刻间袭向洛基的感知。
“艾柯尔?”洛基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可他的手却像是被钉在她的掌心,无法动弹。
直到艾柯尔用尽全力挣扎,将他的手狠狠甩开,踉跄着后退。
“洛基——”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刻骨的恨意,“我讨厌你!”
她的声音冷冽如刃,直直刺入洛基的心脏。他怔怔地站在原地,面对那份直白得近乎残酷的厌恶,只觉胸口仿佛被生生剜着,剧痛难当。
那份疼痛、那份伤害、那份恨意,是源于他。
“为什么……”他低声喃喃,像是不解,却更像是某种受伤的低吟。
他踉跄着向前一步,试图看清她的神情,却眼睁睁地看着艾柯尔在风中化作片片虚影,飘散无踪。
洛基猛地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指尖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沾湿了鬓发。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他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房间中。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明明空无一物,却仿佛仍能感受到艾柯尔痛苦挣扎的力道。
“梦……”洛基轻声自语着,心绪翻涌不休。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几乎怀疑,那是不是自己深埋心底的恐惧与愧疚,在梦境中逼问他对艾柯尔的真实心意。
而这份厚重而浓烈的情绪如墨滴入清泉,涟漪荡过光年的距离,精准抵达了艾柯尔的意识深处。
艾柯尔猛然坐起身,仿佛有人在遥远的彼端猛地拉紧了心弦,让她的身体也一并紧绷起来。那份突然涌来的惊惧不属于她,却与她的情感同频共振。她下意识地想开口问问洛基发生了什么,却又踌躇——她怕他会拒绝,用沉默竖起的冷墙将她隔得更远。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份犹疑与不安。倘若事事都犹豫不决,谈何把洛基从自我囚禁的迷雾中拉出来。
“洛基,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漫长的沉默。
“洛基,你遇到危险了吗?”艾柯尔并没有气馁,“好或不好,至少让我知道。”
那根无形的弦轻轻地弹动了一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微弱到难以察觉,但是艾柯尔却笃定这是安心的信号。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绪稍稍平复。但白天发生的一切又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再次开口。
“洛基,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在听。我明白,也许在你看来,我的承诺不过是句空话——毕竟,我连去阿斯加德,站在你面前对你说这些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洛基——我想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允许我走近你的世界。我知道现在已经很近了,但我想更近一些,再近一些,我想了解你更多,不是依靠意外从你记忆中窥探的片段,而是通过我自己,亲身感受你的每一份情绪、每一种感受。”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才将这样坦诚得甚至姿态卑微的心意表露出来。
“……我没办法想象失去你的生活。”
“所以,请你走出来吧,不用回应什么,也不用冒险与我接触,我只想你站在阳光底下,让我能够看见你。”
洛基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他站在那片虚幻的阳光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
他感到巨大的抗拒——这种敞开自己内心的行为,完全违背了他多年来精心构筑的形象。他应当是诡谲多变、残忍狡诈的,此刻的踟蹰与挣扎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难堪的羞辱。
可艾柯尔的声音像一束永不褪色的光,执着地渗透进来,温暖得让人无法割舍。
“你的谎言、你的粉饰,在我面前都没有用,但它们不应由我来替你褪下。”
“我恳求你,不要欺骗自己。”
或许只有几秒,或许沉默了数分钟,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低低地叹了口气,咬着牙嘟哝了一句:“……我听见了,啰嗦。”
艾柯尔心中一松,整个人仿佛卸下重担。但她并未因此彻底放松,依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吗?”
她很清楚这是洛基的诉求。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指责她的直白或多事。
“嗯,什么都没发生过。”
…………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上,只是艾柯尔和洛基之间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不再进行那些过于费神的远距离心灵交流。
“这是为了让你能更了解投影魔法的本质。”洛基的投影不显眼地闪烁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像是解释,但更像是在掩饰,“投影是光的魔法,有了光,「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光线的方向在日复一日中悄然变化,每次角度的微妙倾斜,似乎都带着洛基的影像向艾柯尔靠近一步。投影的存在从最初的遥远虚无,渐渐变得清晰而真实,仿佛是在遵循一种不易察觉的规律,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走向直射的季节。
洛基的戏剧如期上映,这一边的他心情大好,中庭的某位少女却焦躁不安。
“你跟美国队长打了一架?!”
“疼疼疼——!可不止呢——”彼得吃痛地捂住伤口,掰开艾柯尔用力钳住自己肩膀的手,“黑寡妇和鹰眼也在,还有个会放魔法的女孩子特别厉害,另外,还有个浑身红色的机器人——”
“托尼有说找你去帮忙做什么吗?”艾柯尔紧张地捏住他的手腕,彼得看着那片乌青无声地尖叫起来。
“我不知道——!我也是到了德国以后才知道我要去跟美国队长打架的,他只说了那是个什么演习。”彼得声音虚弱,表情扭曲,“你这么关心这个干什么,就因为托尼没喊你吗?”
她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复仇者内部分裂?史蒂夫和托尼立场对立?他们为什么要对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边听着彼得的解释,边焦躁地来回踱步。
“你是说……复仇者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派?”艾柯尔低声问道,声音微微发颤。
彼得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嗯……而且,队长现在已经是通缉犯了……估计明天你就能在新闻上看见他。”
艾柯尔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脑袋也乱成一团麻。她下意识地咬着嘴唇,眉头皱得死紧。
-复仇者大厦-
“托尼·斯塔克!”
“Whoa whoa whoa——”托尼心虚地推了推墨镜,“一大早就这么大的火气,谁又惹你了。”
“出现在德国的所有人!”
托尼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你怎么知道的……噢——那个睡衣宝宝对嘛,我就知道他的嘴巴会漏风。”
“难道我不应当知道吗?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艾柯尔拍了拍门旁的显示屏,“星期五,把史蒂夫叫过来。”
“史…他不在这里。”托尼无奈地摊了摊手,在艾柯尔深吸一口气,又准备开始发飙前,急忙摁住了她的怒吼,“我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
托尼费了一番功夫,解释清了与政府周旋的其中利害后,把导致他们决裂的最后一根稻草事件丢给了星期五替他阐述——他不想亲口说出史蒂夫的背叛。
“我以为你们在忙搬家的事情,到头来,原来是分家。”
艾柯尔沉默了半晌,她的脾气像一团被悲伤淋湿的余烬,无法再对着托尼燃起半点火星。
“这不公平,托尼,就像现在我只能把怨气撒到你一个人身上,我甚至没办法让史蒂夫知道我在责怪他,这对我们来说都不公平!”
“……”
托尼语塞了一下,他没办法反驳艾柯尔,反而对于自己隐瞒她这件事情感到小小的心虚。
“拜托,说些什么,托尼!”
艾柯尔对他的沉默感到莫名的火大,有些时候她真想把成年人的心底翻个底朝天,看看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才会在明知这会导向不好的结局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沉默和隐瞒,无论是史蒂夫·罗杰斯还是托尼·斯塔克。
她也的确这么干了,艾柯尔冲动而不客气地把托尼此刻的心声尽收于心。
“什么叫你可以让史蒂夫知道我在责怪他。”她精确捕捉到关键词,“你的意思是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你们没有断联是吗,谢天谢地——”
“嘿,你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地窥探我的**!”托尼不满地大叫,“我是不会打给他的。”
托尼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毛来。艾柯尔也没打算继续为难他,平心而论,托尼得知了对他来说可以算是背叛的事实,本就足够难过,此刻还一个人承受了她对他们二人的怨气,她再不满也知道,现在她应该把矛头转向史蒂夫和其他复仇者,平等地扫射所有隐瞒了她的人。
“电话号码给我。”
铃声没超过三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史蒂夫·罗杰斯!”艾柯尔毫不客气地对着电话愤怒大吼。
“……艾柯尔?”
电话对面的史蒂夫明显愣了一下,隔着手机托尼都能想象到队长那张发蒙的脸。
——噢,请别误会,并不是艾柯尔打开了免提,实在是托尼太好奇史蒂夫的反应,悄悄地让星期五把通话接到了自己的耳机里。
“额……你听起来很生气…?”史蒂夫的语气略显迟疑,随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艾柯尔已经知道了他和托尼的事情,未免有些心虚,“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
“你们?你现在倒是会说'们'了,坦诚——坦诚很难吗,史蒂夫,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在处理矛盾的时候能有瞒着我这么默契就好了!”
不远处的托尼尴尬地转过身去,假装研究起红酒杯来。不得不说,史蒂夫和托尼从性格到观念都大相径庭,这导致了他们的矛盾通常难以调解,但在隐瞒艾柯尔这件事上,他们却罕见地迅速达成了共识。
“我……对不起,对你和托尼都是。”史蒂夫言辞诚恳。
“首先,我暂时不打算原谅你——还有托尼!”艾柯尔回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托尼,“其次,你跟我说你对不起托尼有什么用,你自己跟他说啊!”
“我试过了,他看起来不是很愿意回应我……”史蒂夫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么,“托尼是在你旁边吗,可以让他接一下电话吗,我想亲口跟他说声对不起。”
艾柯尔转头看向托尼,他表情夸张地摇着头,甚至双手合十在胸前,拜托她不要暴露自己。艾柯尔眯起双眼,叹了口气。她知道只有自己希望他们和好是不够的,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才是关键,即使自己强迫托尼接了电话,他也未必愿意放下芥蒂。
“对不起太单薄了,队长。”艾柯尔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称呼,这不免让史蒂夫松了口气,“而且欠托尼一句道歉的并不只是你。”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史蒂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恐怕现在暂时不行,他现在是物理意义上的一根老冰棍。”
他无奈地用托尼的梗打着趣,巴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进行冷冻是最保险的治疗方式,短时间内显然不可能出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亲自带他直面自己的罪恶,艾柯尔……还有托尼,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托尼都在抱怨着这个「很快再见」,他拉不下面子主动求和,却又高高挂起了让史蒂夫当面道歉的要求,只能憋着一口气等他实现自己的承诺——无论是「很快再见」还是「和你一起面对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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