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风雪没见小，风裹着雪粒打在雪壁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轻扫羽毛。
顾野含着橘子糖，甜味慢慢浸进喉咙，连带着刚才跑出来的寒意都散了些。
他靠在雪壁上，偷偷往沈逾那边挪了挪，肩膀又轻轻碰到对方的，这次沈逾没动，反而往他这边偏了偏，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洞口透进来的冷风。
沈逾正低头修直播模块，手指捏着细小的螺丝刀，在线路板上灵活地拨弄。
银框眼镜滑到鼻尖，他没抬手推，只微微抬眼，目光从镜片上方扫过去，刚好对上顾野的视线。
顾野像被抓包的小猫，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里的巡山笔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上父亲的字迹，那是一行小字：“三月雪易藏冰缝，走云杉根下最稳。”
“快好了。”沈逾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洞里的安静。
他把最后一根线接好，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微弱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把下颌线的弧度衬得更清晰。
顾野抬头看过去，见沈逾熟练地操作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很快就连上了卫星信号，“先给粉丝报个平安，顺便问问附近的情况。”
直播模块的扬声器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接着是粉丝的弹幕滚动声。
“逾哥！你没事吧？刚才看你那边雪下得好大！”
“无人机还能用吗？我们还等着看雪莲呢！”
沈逾笑了笑，声音放得温和：“没事，遇到点小状况，现在在安全的地方避雪。刚收到消息的朋友，知道附近有没有异常车辆？比如改装过的雪地摩托。”
顾野凑过去看屏幕，指尖不小心碰到沈逾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顾野的耳尖瞬间红了，赶紧缩回手。
沈逾却像没察觉似的，继续盯着屏幕，很快就有粉丝发来了消息：“我哥是护林站的，说今天早上有三辆改装摩托往雪莲谷方向去了，像是盗猎的！”
“还听说他们带了炸药，可能想炸冰缝里的雪莲！”
顾野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笔记差点掉在地上。
他抬头看沈逾，眼底满是慌色：“炸药？雪莲谷的冰缝很薄，一炸就会塌，里面还有刚冒芽的雪莲……”
话没说完，就被沈逾按住了肩膀。
沈逾的手掌很暖，按在他肩上，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别慌，先联系护林站，让他们派拆弹队过来。”
沈逾很快拨通了护林站的卫星电话，语气沉稳地报了位置和情况。
挂了电话后，他转头看顾野，见对方还攥着笔记，指节泛白，便伸手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离拆弹队过来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先想想办法，至少得确定他们的位置，别让他们真的炸了冰缝。”
顾野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翻开父亲的巡山笔记，快速翻到雪莲谷那一页，上面画着详细的地图，还有父亲的批注：“冰缝主入口在老云杉下，旁有三个小缝，易藏人。”
他指着地图给沈逾看：“这里是主冰缝，要是他们在这放炸药，整个雪莲谷的雪层都会塌。”
沈逾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顾野的额头。
顾野能闻到沈逾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雪的寒气，很好闻。
他赶紧往后缩了缩，却被沈逾按住了后脑勺，轻轻往前带了带：“别动，看这里，是不是有条小路能绕到冰缝后面？”
他指着地图上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那是父亲用红笔标注的，写着“应急通道，仅容一人过”。
顾野的心跳漏了一拍，后脑勺被沈逾的手掌捂着，暖得发烫。
他定了定神，点头说：“是，这条小路是我爸当年挖的，用来应急的，只有我们知道。”
沈逾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正好，等下我们从这条小路绕过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别让他们发现。”
两人又等了半小时，外面的风雪稍微小了些。
沈逾把直播模块装进防水袋，又把防低温电池塞进怀里，然后帮顾野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好，连帽子都帮他戴紧了：“别冻着，等下跟紧我。”
顾野点点头，把父亲的笔记揣进怀里，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铜哨子，那是父亲留下的，现在成了他的定心丸。
沈逾先钻出雪洞，确认外面没人后，才伸手拉顾野出来。
外面的雪还没停，却比刚才小了些，能见度高了不少。
沈逾走在前面，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顾野说的云杉根下，避开雪窝。
顾野跟在后面，能看到沈逾宽厚的背影，亮黄色的冲锋衣在雪地里很显眼，却也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就听到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沈逾赶紧拉住顾野，把他往旁边的雪堆后藏，自己则探出头去看。
三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正围着老云杉下的冰缝，其中一个高个子蹲在地上接线，手里的炸药包外皮沾着雪，另一个穿黑夹克的正踹着脚下的雪，语气不耐烦：“快点接！等下护林站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他的手电筒光晃过冰缝，照见里面星星点点的雪莲嫩芽，“听说这玩意儿能卖大价钱，挖完这波咱们就走，别在这破雪山里耗着。”
旁边戴棉帽的男人手指捏着引线，却往后缩了缩，声音发虚：“可是……刚才我好像听到哨子声了，这雪山里除了咱们，还有别人？”
“怕个屁！”黑夹克的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就算有，也是哪个不要命的登山者，等咱们炸完冰缝，雪一塌，谁能找到痕迹？”
顾野躲在雪堆后，指甲掐进了掌心，父亲说过，去年就有盗猎者想炸冰缝，是他守了三天三夜才赶跑的。
沈逾察觉到他的紧绷，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用力按了按，示意他别冲动。
等那三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接线上，沈逾才凑到顾野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等下我扔螺旋桨引开他们，你从应急通道绕过去，看看能不能把线弄松，别硬来。”
顾野刚想摇头，就被沈逾用眼神制止了。
他只好咬咬牙，转身往应急通道的方向跑，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走得又急又稳，这是父亲教他的，越急越要沉住气。
沈逾看着他的身影钻进通道入口，才从背包里掏出备用螺旋桨，用力往远处的云杉林扔去，螺旋桨撞在树干上，发出“哗啦”的巨响。
“谁？！”黑夹克的人瞬间转头，举着手电筒往声音方向照去。
蹲在地上接线的高个子也停了手，警惕地四处张望。
沈逾趁机绕到他们身后，手里攥着防狼喷雾，手指扣在喷头上，只要他们再靠近一步，就能让他们失去反抗力。
就在这时，应急通道的小洞口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顾野吹的父亲那只铜哨！
三个盗猎者都被吓了一跳，手电筒齐刷刷地照向洞口方向，脚步下意识地往那边挪。
沈逾抓住机会冲上去，对着还没回过神的高个子后脑勺喷了防狼喷雾，对方瞬间惨叫起来，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在雪地里滚了两圈，嘴里不停喊着“看不见了！我的眼睛！”，手里的炸药包“咚”地砸在雪地上。
戴棉帽的人慌了神，想扶地上的高个子，手忙脚乱间差点被绊倒，根本顾不上追人。
“妈的！有人！”黑夹克的人反应最快，抄起地上的铁棍就往沈逾身上砸。
沈逾赶紧往后躲，却被他抓住了胳膊，铁棍眼看就要落在他背上。
顾野趁机从通道里冲出来，手里举着块冻硬的雪块，狠狠砸在黑夹克的人背上。
对方吃痛，松开手骂了句脏话，转身就想抓顾野，却没注意脚下的雪窝，踉跄着摔了个趔趄。
“快跑！”沈逾一把拉住顾野的手，转身就往雪洞方向跑。
顾野跑得急，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冰棱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裤腿瞬间被雪渗湿。
沈逾立刻停下来，蹲下身把他背起来，一手托着他的腿弯，一手抓着他的胳膊：“抓紧我，马上就到雪洞了。”
顾野趴在沈逾背上，能感觉到对方的肩膀很宽，后背因为用力而绷紧，连呼吸都比平时快了些。
他把脸贴在沈逾的颈窝，闻到雪松味里混了点汗味，却一点都不难闻。
雪粒子打在脸上，有点疼，可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连膝盖的疼痛都轻了些。
没跑多远，远处就传来了汽车引擎声，还有红蓝交替的灯光，拆弹队来了！
沈逾松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走到雪堆旁把顾野放下，蹲下来掀起他的裤腿：“怎么样？磕破了吗？”
顾野的膝盖上划了道小口子，渗着血丝，周围已经有点肿。
沈逾赶紧从医疗包里掏出碘伏棉片，轻轻擦在伤口上：“忍忍，消毒了就没事，雪山里的伤口不能感染。”
顾野点点头，目光落在沈逾的胳膊上，对方的冲锋衣被铁棍划了道口子，血渗出来，染红了里面的衣服。
他赶紧从医疗包里翻出止血粉和无菌纱布，拉过沈逾的胳膊：“你也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沈逾想摆手说没事，却被顾野按住了胳膊。
顾野的手指很轻，解开冲锋衣扣子时，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他，撒止血粉时还特意避开伤口周围的皮肤：“我爸说过，雪山伤口怕冻，包紧点能保暖。”
说着就多绕了两圈纱布，打结时留了点松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裹着藏青色藏袍的牧民骑马过来，看到被拆弹队控制的盗猎者，又看了看顾野手里的巡山笔记，突然勒住马，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喊道：“你是老顾的儿子吧？我认得这个本子！”
他骑马走近，看到顾野膝盖上的纱布，又看了看沈逾胳膊上的包扎，赶紧从马背上解下一袋酥油茶，递过来：“你们是在拦那些坏人吧？去年老顾就拦过他们一次！这酥油茶是热的，喝点暖身子，你们做的是好事啊！”
顾野接过酥油茶，袋子还带着温度，他抬头对牧民笑了笑：“谢谢您，大叔。”
牧民摆摆手，又指了指雪莲谷的方向：“我去看看雪莲怎么样了，你们放心，有拆弹队在，没事的！”说完就骑马走了。
沈逾看着顾野手里的酥油茶，笑了笑：“走吧，回雪洞喝，外面太冷了。”
顾野点点头，主动拉住沈逾的手，这次没再松开。
两人并肩往雪洞走，雪还在下，却没刚才那么冷了，手里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暖得人心头发热。
回到雪洞，沈逾打开直播模块，跟粉丝报了平安，还把牧民的话和拆弹队的情况说了说。
弹幕瞬间刷满了“太好了！”
“牧民大叔好暖！”
“顾野和逾哥都要好好的！”
沈逾笑着道谢，然后关了直播，转头看顾野正捧着酥油茶小口喝着，脸颊被热气熏得泛红，像只满足的小猫。
他走过去，坐在顾野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膝盖：“还疼吗？”
顾野摇摇头，把酥油茶递到他嘴边：“你也喝，热的。”
沈逾低头喝了一口，酥油的香味混着茶味，暖得从喉咙一直到胃里。
他看着顾野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这场惊险的追踪，或许都是最好的安排。
让他在这茫茫雪山里，遇到了想一直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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