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地点在浮星酒吧。
那天司逐行刚好有事，去到时聚会已经开始四十分钟。
他进去时班里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司逐行在校时人缘还不错，大家见他晚到连忙起哄罚酒。司逐行自罚三杯后坐定，不少人关心司逐行的事业，多问了两句。
吴尘毕业后直接进了自家公司，公司上下看在他爸的份上难免多有吹捧，欲发目中无人。
他不喜欢司逐行，仿佛这个人一出场，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转向他。
看着毕业后仍事业有成，备受欢迎的司逐行，吴尘冷笑一声，勾起的嘴角带着不屑。
目光一转，他的视线落在恨不得缩进墙里的林勿，打断了大家与司逐行的寒暄，眼神十足轻蔑：“林勿，你刚刚是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愿赌服输，你选喝酒还是说真心话？”
林勿性格孤僻，选了靠里光线弱的位置，司逐行进门时被人起哄没留意到他。现在所有人目光望向林勿，他也瞥了一眼。
司逐行进门后，林勿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冷不丁被点名，怔了几秒拿起酒杯仰头灌入咽喉。动作半点没犹豫，目光却躲躲闪闪，不像输了游戏愿赌服输，更像是借酒遮掩慌乱。
吴尘记着仇，没打算放过他。
“林勿，听说你是同性恋，还喜欢司逐行。”这话一出，所有人表情诧异。
林勿看着眉头紧蹙的司逐行，面上惊慌转惊恐，嗫嚅半天只憋出一句：“我喝酒了。”
意思是他可以不回答。
吴尘存心为难，“林勿，我公司有你高中的校友，听说你高中时因为喜欢男的被全班孤立，喜欢男人你恶不恶心？”
林勿经年伤口突然被撕裂，面色发白手脚冰冷。
大家觉得吴尘有些过分，但不敢为难他。林默作为聚会发起人却不能不管。
“吴尘，现在同性恋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这是林勿自己的事，说出来多没意思，来，大家继续玩。”
吴尘根本不听，神色桀骜：“班长，我开玩笑呢，司逐行都不急，你急什么？”
林默心下咯噔，完了。扯谁不好扯这大佛。
“吴尘。”司逐行冷声盯着对方，意在提醒适可而止。
吴尘听着突然想起被揍过的黑历史，心头一跳，但喝了酒的人脾气大，继续口无遮拦：“我说错了吗？你们两个大学不是谈过？不然为什么林勿总围着你绕，你们两个真够恶心的。”
司逐行有一个准则，能动口绝不动手，该动手绝不手软。
见吴尘越说越过分，直接单手将人从座位拎起。
大家都听说过两人大学不和打架换宿舍的事，但谁也没想过一向矜贵自持的司逐行动起手这么干脆利落。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吴尘已经被揍得吱哇乱叫，整得像个杀猪现场。
司逐行正打算放手，吴尘又道：“为了帮林勿把我赶出宿舍，结果准备了半年的设计作品被护着的白眼狼泄露，滋味怎么样啊？”
“林勿这么对你，也没见你对他怎么样？鬼才相信你们之间没关系。”
司逐行正欲松开的手再次捏紧吴尘衣领，声音冷寒：“我的游戏参赛作品是你偷的？”
吴尘答非所问，嘴角扯起讥笑：“被人埋怨指责的样子好受吗？叫你特么的再拽，不是什么都看不上眼？”
惊鸿被偷后，司逐行曾去追查，发布的人说他也是从别人手里高价购买，相当于发布之人并不是直接盗窃惊鸿之人，当时查得有尾没头，林勿又说不清楚只能作罢，当下才知吴尘也掺了一脚。
司逐行气狠了，这次没再手软。
后续就是纪暮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司逐行的场面。
林勿前几日去司逐行办公室找人，司逐行并没有见他，不成想没完没了追到他住处。
司逐行以前觉得林勿好说话，现在看一眼都觉得烦。
将人带到四下无人的花坛边，径行坐到旁边椅子上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双臂搭在椅背上，看着拘谨的林勿，神色万分不耐：“林勿，你今天最好说清楚了，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别怪我揍得你亲妈都认不出来。”想到这人刚还想去扯纪暮，心里更是一阵无名火。
林勿垂着的手拽紧手袖边缘，褪去刚刚的冲动后，又恢复成怯懦模样：“好，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解释一下当初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但······。”
“说重点。”有些迟到的道歉听不听没什么区别。
“好，当时······”
当时临近毕业，大家为了实习和毕业论文煞费苦心。林勿家境普通，学校没下发离校通知前一直住在宿舍，日常除了在司逐行办公室上班和睡觉以外习惯性待在学校图书馆。
他和吴尘被分到同一个毕业论文指导组。林勿好学，早早在老师指导下改了三四次论文，离终稿不远 。
吴尘这人上学摸鱼，平日课题作业全靠混，对上万的论文毫无头绪，转头在网上找了个枪手替写，习惯性花钱解决问题。枪手业务熟练，找了别人的论文调整修改重新排序，两天就交到吴尘手上。
不知道是不是吴尘倒霉，枪手抄论文抄到正主头上，而论文的主人正是俩人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
宁大是名校，毕业论文比普通学府严格，而他们的指导老师是出了名的爆脾气，虽顾及到名声没有对外声张，却将吴尘责骂了一顿，处处拿林勿和他对比。
吴尘心里窝火，但为了顺利毕业不敢和老师顶嘴，将发泄苗头指向好学生林勿。
他知道林勿喜欢泡图书馆，隔天他跟着来到图书馆，趁着林勿上厕所间隙打开电脑。本来他只想删除论文，却意外发现电脑有个文件夹藏着许多照片。
这些图片没有一张正脸，绝大多数只有背影或各种奇怪角度，明显就是偷拍。图中的人比例绝佳，穿衣风格和气质更是独一份，吴尘一眼就认出本尊。
林勿小心翼翼无人可窥的四年暗恋，在毕业前夕被人发现。
吴尘最后没删论文，而是保存了偷拍证据，顺手拷贝了游戏设计。
林勿发现后调了监控去找吴尘，没想到反被吴尘威胁。
林勿解释完，整个人紧张耸起的肩膀放低了许多。
时隔一年，司逐行说不在意是假的，但他不喜欢往回看。
无论是林勿隐秘的暗恋，或是吴尘卑劣的盗窃，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影响。即便林勿解释了，这解释来得太迟，司逐行遭受的自责、愧疚，谁都无法帮他承担。
“说完了？”司逐行沉声道。
“阿行，对不起。”林勿再次道歉。
“林勿，你每次不是在感谢就是在道歉，活得不累吗？”司逐行没说原谅，留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直接离开。
留林勿一个人在风中木然。
上次酒吧事件没瞒过司定渊，这人一向护短，吴尘得罪司逐行相当于撞到他枪口上。司逐行还没动作，司定渊早已有安排，他也没再管。
司逐行往回走，快到自家楼下时见红衣男子安静站在路灯下，赫然是刚刚觉得别扭的纪暮。
暖白色灯光照在清隽疏朗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司逐行的错觉，他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看着司逐行走近，纪暮松了口气，温和的眸子漾开笑意。
“适应了？”司逐行不厚道的打趣道。
纪暮好不容易习惯和忽略的微凉触感因着司逐行的话再次加深，如实道，“没有”。
“那你怎么不先不上去？”
“等你。”上辈子没等到，这一世刚重逢，有些不敢移开目光。
“我小时候练过，一般人还对付得了，下次不用等。”纪暮内敛，但司逐行看到了纪暮见他回来后的变化。
“没事。”这两字客气又简单，司逐行有点没明白，但又觉得这话像纪暮能说出来的话。
“你们......”，纪暮因着上辈子的记忆隐约猜到林勿和司逐行的纠葛，但这种事不好直接开口。
司逐行听出纪暮的未尽之言，见电梯打开，说道：“回去告诉你。”
钥匙还在纪暮手里，司逐行刚想接过，却见纪暮从四五个钥匙中拿出一把熟练打开房门，没挑选没纠结，不免多看了两眼。
纪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过于自然，但他只是笑笑没解释，侧身让司逐行先进去。
司逐行的房子装修时找了设计师专门设计，屋里的家具都是精品，用二三十年都一个样，纪暮跟在司逐行身后，再次听着司逐行絮絮叨叨介绍。
司家是酒商，司逐行本人也喜欢饮酒，客厅满满一面都是外界争相求购的名酒。在纪暮的记忆中，这面墙多数后来被司逐行用来放各种养生食材，酒只占了一小面，这点倒是与前世不同，其它都差不多。
司逐行见他盯着墙上的酒笑道：“我这酒还不错，可惜你今天喝不了，你自己看看喜欢哪几瓶，一会儿给你带走。”
纪暮收回目光微微摇头，“逐行大气，但这些酒可不便宜。”
“这有什么，我家不缺好酒，只缺能让我心甘情愿送酒的人。”司逐行这话听着凡尔赛，语气却稀松平常。
纪暮没再拒绝：“那我很幸运。”
“是同等幸运。”
两分钟后，司逐行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柔软的白色纯棉上衣和黑色休闲裤递给纪暮，将人带到浴室门口，“考虑到你的伤，十分钟之内出来，我帮你重新上药。”
“你怎么知道我想洗澡？”纪暮有洁癖，通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但这是在别人家里，自认不曾显露，不知道司逐行怎么看出来的。
司逐行眉梢一挑：“猜的。”
纪暮可能忘了，他在医生给上药结束后，率先问医生的问题不是什么时候能好，而是今晚能不能洗澡。
医生建议这两天别碰，忍不住可以快速冲几分钟。
纪暮一向有分寸，没到十分钟结束。
司逐行见他出来移开手机上下打量了一通，目光毫不避讳。
“不错，很合适。”说完拍拍沙发，“过来，上衣脱了。”
纪暮上辈子什么模样司逐行都见过，只是脱个衣服没什么扭捏，边走边脱。
伤口不大，只有划到那一片稍微有点深，现在过去几个小时，背上的红色逐渐散去，伤口看着也没那么骇人，司逐行松了口气。
纪暮经常加班办公，但对身材管理有合理规划，长久锻炼，身上常年附着不薄不厚的八块腹肌，线条匀称流畅，走向十分好看，司逐行啧啧道：“想不到你这种职场精英还能保持运动，身材不错。”说着开始上手。
“手感也不错，你这身材绝对算好看的，但我还是不理解。”司逐行又看又戳，眼里干净清澈，好像纪暮是工艺品不是人。
纪暮不习惯，不动声色将他的手拿开：“你也有，有什么不理解的？”
司逐行摇摇头，“不是腹肌，你说为什么男的会喜欢男的，差不多的身体，你有的我都有。”司逐行不是没见过同性恋，只是身边亲近的人都是异性结合，所以在他的认知里，结婚还是要找异性。
纪暮两辈子都没动过和人结婚的念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知道林勿喜欢你的时候什么感觉？”司逐行刚刚进屋后简单说过他和林勿的过往。
“排斥多于诧异。”
说着坐正身体，把刚刚打开的软膏盖子拧好，“你想想看，要是五年后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五年，你会是什么感受？”
“不大可能。”纪暮心想，上辈子他和司逐行也是认识了五年，最后都是好友。
“假如呢？”
“可能会诧异。”
“没有排斥？”
纪暮顿了几秒，“应该没有。”这个词太有隔阂，纪暮想不出什么情况会对司逐行产生这种情绪。
司逐行乐了，“那你期待我别喜欢你，你这么心软可不行，到时候我一追一个准。”他觉得纪暮脾气太好了点，很适合穷追不舍。
纪暮听着司逐行的玩笑话没多想。
心软？
纪暮眼眸微凝，他觉得这个词用在司逐行身上更合适。
司逐行五官精致，眼神锐利，过分优越的外形反而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再加上铮然凛冽的神情、优越的家境以及对情感的态度，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很多因而一心动就会劝说自己放弃。如果有人和他长时间相处，就会发现司逐行仗义、细心、负有责任和担当，在纪暮看来，林勿如果天生喜欢男人，朝夕相处中喜欢上司逐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纪暮曾接触过一对同性恋人，一方英年早逝，另一方怀念半生，那是一种死亡都无法隔绝的爱，刻骨又绵长，给人活下去的勇气，又只给人留下一具躯壳。
他觉得喜欢同性和异性都没什么区别，只是选择后者更符合自然的繁衍规律，更经得起时间和世俗的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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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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