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个不喜欢男人，一个不打算喜欢人，对同性情感问题的探讨戛然而止。
给纪暮上好药后，司逐行进屋去洗澡，走前叮嘱一会儿会有人来送外卖。
等司逐行洗完澡，外卖已经送到，纪暮熟练打开食盒将饭菜摆放到桌上。
司逐行怔愣一瞬，毕业后为了工作方便他选择住在山水云天，只有周末偶尔回老宅。他一个人住，压根没起过动手的念头，直接在一家名叫好食的私厨充了包年会员，每次只要发个消息，每天会有人将饭菜打包送上门。
好食的厨师得过国际厨艺比赛冠军，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定制的包装精美，司逐行一直挺满意，但再怎么包装也是外卖，现在看着身穿家居服的人熟练摆放餐食，司逐行突然产生有人和他搭伙过日子的错觉。
纪暮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有些动作表情过于自然熟稔，见司逐行洗完，熟练招呼：“头发再擦两下，完了过来吃饭。”
“好。”
司逐行只见过纪暮三次，但每一次相处却总有种久违的亲近感。
随意擦了两下，确保头发不会滴水后走向餐桌。
“纪暮，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司逐行直直看着纪暮，脸上笑容粲然。
纪暮揭开盖子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司逐行，看着对方欣喜模样，一双沉缓的眸子也浮上笑意：“好，荣幸之至。”
说完把盛好米饭的碗递给司逐行。
“你这也太周到了。”司逐行想着海底捞的服务员都没这人敬业。
“举手之劳。”纪暮笑笑，觉得有些习惯还是需要时间适应，这种小事以前的司逐行做的得心应手，也享受的理所当然。
俩人边吃边聊。
“你平常会发脾气吗？”吃到一半，司逐行突然好奇。他和纪暮相处时间不长，却觉得这人脾气好得过分。
“会，是个人都有脾气，只是觉得生气没有意义，关键时刻还会影响判断。”
司逐行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你傻吗？生气怎么会没有意义，你不生气，别人怎么知道你不开心？”司逐行不明白哪个二傻子将人养成这样。
“涵养这种东西，太多反而束手。”司逐行总有一套歪理。
纪暮舀了一碗白豆腐豆尖汤放在司逐行面前。
他很欣赏司逐行的通透，仿佛伸手就能拽紧生活的力度，什么规矩都套不到他的身上，跟他相处总是格外轻松，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加深：“你说得对。”
纪暮身体里乘着三十多岁的灵魂，这个灵魂经历过太多背叛算计，生命比上辈子更加沉重，有些事却看得更淡。除去这一张年轻的脸，温和情绪下仅藏着一颗不冷不热的心。
如果真随心随性，大抵与世隔绝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但他放不下眼前的人，旧友相逢，自然不能露出那副疏离模样。
桌上的菜口味清淡，一桌子基本都是养生菜，一看就是司逐行特意叮嘱。
吃好饭，见纪暮要动手收拾，司逐行立刻将人赶回沙发，念叨道：“病号就该有点病号的样子。”
说完拉起手袖收拾碗筷，这是他最熟悉的厨房流程。
纪暮哭笑不得，没再和他抢。
两人吃完闲聊了一会儿，眼见夜色渐深，为了不影响纪暮休息，司逐行起身送他回家。
宁城夜晚热闹，道上车水马龙，两人被堵在路上，司逐行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一脸难以置信，声音拔高：“靠！这是什么有钱的老古板。”
“怎么了？”
司逐行分享欲上头，“我即将有一个人傻钱多又迷信的邻居。我隔壁那套房被一个二愣子花了三倍的价钱买走了，理由是那地旺他八字，可以助他在未来一年内找到对象，三年内事业更上一层楼，离不离谱！”
人傻钱多又迷信？二愣子？对象？事业？
纪暮听完脸上微妙，这些中介究竟把他形容成什么人？
“你们小区环境不错，不难理解。”纪暮试图挽尊。
“小区是挺好，整个宁城都找不出三个，但谁会放着楼下新房不要，非要花大价钱买别人住过两三年的房子，这不是脑子有坑！”
脑子有坑的纪某：“······”
不知道怎么回答，本想安静，但望着瞳孔放大一脸惊奇的司逐行，纪暮轻咳一声，目光虚虚转向窗外的路灯：“也许他是个好邻居。”
纪暮现在很后悔，也许他该买楼下那间房。
“你说他怎么就不买我的房子呢？我也可以卖给他。”
纪暮：“······”
好在绿灯突然亮起，司逐行注意力被转移，纪暮松了口气。
纪家离山水云天二十分钟，没一会儿，纪暮到家，下车时不忘叮嘱按时擦药。
和司逐行道别后，纪暮踏入纪家。
走到门口，里屋传来一阵欢笑声。
进屋后才想起这两日是大伯大伯母回国的日期。
纪暮刚上前，纪幸像蝴蝶一样欢快跑过来抱着他的手：“三哥，欢迎回家！我爸妈也回来了。”
纪暮任纪幸拉着，规规矩矩向几位长辈问好。
在纪家，除了纪幸这个团宠，没有人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笑。
大伯纪鸿年五十逾，略微发福，见了纪暮笑道：“小暮这几年真是越发出息了，模样像三弟，性格却比三弟稳，还是爸会带孩子。”
许是在生纪暮的气，老爷子听了这番吹捧并没有多大的欢喜，但又不好给刚回来的大儿子没脸，沉声道：“是不错，主意也大。”
一番话说得意味不明，不知是夸是贬。
纪暮也不生气：“爷爷教训得是。”
大伯母刘云筝见状连忙缓解气氛：“小暮，再过一周就是观益四十周年纪念日，刚刚你爷爷还在说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纪暮知道这是个特殊日子，一个月前就已经着人准备，现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但他现在想脱身，有些事情不想太惹眼。
“大伯母说笑了，我也没什么想法，不过公司策划部门上个月已经提出方案在跟进，我简单了解过，还不错。”
纪暮这态度有点模糊，一时让人琢磨不透他有没有参与，事情具体到哪一步。
纪暮知道纪鸿夫妇这次回来是纪见山授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独独纪舟没回来。
恰是此时，二伯纪荃携着妻子进屋，纪洵紧跟在身后。
“哟，大哥大嫂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提前去接人。”纪荃声音还没落，人已走到纪鸿面前，他身上啤酒肚见长，笑起来脸上的褶子跟着轻颤，一双眼睛几乎看不见。
“二弟大忙人，怕麻烦到你正事才没说。”纪鸿起身应和。
“大哥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爸天天念叨你们一家，这次回来可要多待一阵，或者干脆别走了。”
“巧了，这次短时间真走不了。”纪鸿目光落在纪荃身上。
纪荃怔愣一瞬，嘴角的笑凝住又放大，“那好啊！正好我们一家人今年可以一起过年。”
······
上辈子纪舟死后，大房二房反目成仇，现在看着他们自认为亲近的客套，纪暮觉得有些讽刺。
见他们讲个没完，纪暮突然想起突然想起司逐行。
他说太过注重涵养只会反束自身，心下一动，在一片寒暄声中起身走到纪见山面前。
“爷爷，抱歉，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上楼了。”
纪见山皱眉，其他几人有些意外，空气突然安静。
纪家有一堆格格不入的规矩，比如长者跟前晚辈不退。今天纪鸿和妻子回国，纪见山正是高兴的时候，张狂的纪洵和最受宠的纪幸都不会在这时候提出离开，在场的人没想到一向最循礼的纪暮会突然开口。
纪见山全身不自觉露出威严，嘴角紧抿下撇，目光扫过纪暮，发现他一脸倦容后面色稍济，“去吧。”
纪暮得到回复后转身上楼，修长的身形带着几分决绝，纪见山觉得就算他不同意，纪暮也不会留下。
隔天，司家客厅。
司定渊将一份文件递给司逐行，司逐行这才想起来自己两周前让大哥帮忙找纪暮的事情。
看着平静的弟弟，司定渊放下手中的茶，“你查到了？”
司逐行没隐瞒：“后面又碰到了，他叫纪暮，昨天大嫂演奏会结束后救了文桉的人。”
司定渊听闻有些诧异，“这么说来我们家又欠他一份人情，他的伤严不严重？”
“背上有个地方被勾了几厘米，其它还好。”
司定渊感激纪暮，但他是一个理性的商人，有些事有一说一，见自己弟弟打开文件，顺便提醒道：“纪暮这个人不简单，他二十岁进公司，二十五岁在宁城站稳脚跟，你跟他相处记得留个心眼。”
司逐行看着资料上温和沉敛的纪暮，想起两次短暂相处，内心有点偏：“人确实不简单，一看就聪明，但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大野心，挺适合交朋友。”
他甚至觉得，纪暮什么都不在乎。
司定渊有些意外一向鬼精的弟弟会为纪暮说好话，搅了搅脑子里职场上留下的坏毛病，觉得揣测恩人不大好。
“你和他现在是朋友？”
“是！”
“正好，下周观益四十周年纪念日，他作为观益的总裁一定会在，你和我一起去，顺便正式感谢这两次帮忙。”
司逐行不喜欢参加公司活动，没事就捣鼓游戏，在司定渊看来，要想闯荡社会，应酬是必须掌握的能力。他想带弟弟出去认识些人，免得再有吴尘这样不长眼的欺负到头上。
司逐行知道大哥的好意，但他真不喜欢那些规矩多、人情复杂的宴会，转念一想到纪暮，却点了点头。
“纪家也是宁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但凡你平常上点心，没见过纪暮也该知道这一号人物，到时候各方人才齐聚，你自己机灵点，多去结交几个。”司定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不放心叮嘱道。
纪家与司家往日没有生意往来，几乎没什么走动，但上流社会的圈子说大不大，司定渊和偶尔见到纪家人会点个头，对年轻的纪暮也有几分印象。这次去参加纪家纪念日，一个是因为即将与纪家有姻亲的顾家合作，看在顾家的份上想多搭几个人脉，另一个就是纪暮这两次的援手。
司逐行点头称是。
观益纪念日前天，纪暮开车前往机场，等了半个小时，一名高挑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男子脸庞清瘦，一双眼睛深邃而温柔，笑起来眼角上扬，一副好相与的模样，只有熟悉的人知道这是个温和又强势的主。他叫纪舟，纪暮的亲堂哥。
俩人有着三分相像的脸和五分相似的气质，比他们的父亲更像亲兄弟。
纪暮能理解纪见山为什么全力栽培这个人，退出观益后，如果接手的人是纪舟，他也更加放心。他在观益待了几年，付出心血无数，要是观益能走得更长远，他乐见其成。
纪暮仍记得第一次见纪舟的模样。
九岁时，妈妈程淼带着他打车到纪家老宅。
开门的人是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程淼不知和他说了什么，男人面露讥讽。视线一转，看见纪暮的脸后表情微变，说着稍等便快步走进老宅，将将过了半个小时才折身将母子二人引到客厅。
那是纪暮第一次踏进纪家大门。
客厅沙发中间坐着一位威严老者，旁边有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男人和几个女人孩子。
纪暮不认识这些人，却从一进屋就能感受到所有人目光都在打量他。彼时年岁小，看着装潢精致的客厅和光鲜亮丽的纪家人难免局促，只好安静站在程淼身侧。
这些人中，清瘦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像，和阿恒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想向前，却被老者拦住，讪讪一笑坐回原位。老者转而叫了旁边的男孩。
纪暮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坐在沙发上，只有这个男孩坐轮椅。男孩五官精致，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白，衣服也穿得比别人厚，看着比风尘仆仆的纪暮还脆弱。
男孩很聪明，不用老者解释什么，驱使着轮椅走到纪暮面前，将纪暮带离客厅。
男孩将纪暮带回房间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堆零食，见纪暮不肯接，温柔递到他手上：“我叫纪舟，你是我三叔的孩子，你可以叫我舟哥。”
在纪暮的印象里，纪舟总是很爱生病，每年有三分之一都住在医院，直到十五岁左右才像正常小孩。
之后没两年，纪舟随父母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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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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