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眯着眼睛打量敛烟,半晌吐出一句话:
“你这头发,天生的?”
敛烟忍不住吐槽娘亲为何要给自己做这么一顶白色的头发,但还是从善如流答道:
“是呢,从小便是这样。”
老头打量了一下她后,又低下头:“倒是和这颜料的颜色很配,可惜小老儿就这么一盒,不分开卖,你爱买不买。”
真是个性格恶劣的老头!敛烟暗暗腹诽。
一旁的单听云拉了一下敛烟的衣袖,小声道:“你买这个颜料做什么?你没听见刚才那些人讲吗?这画画一会儿就没有了!”
敛烟道:“放心娘,我要这个颜料是用作他用。”
干涸后就看不到字的颜料,只有用火燃烧后才能显现字体,简直就是写密信的绝佳选择。
刚才那两名女子说话的时候,敛烟便联想到了那两封从案卷盒里被王雨生偷出来的书信,到现在还没有破解其上到底写了什么。
刚刚找到这两封信的时候,她和厉思远也曾猜测过,或许这个信是由特殊的墨水写成的,便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拿水泡,用白矾化水涂,但都没有任何作用。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过去用火烧掉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
这也是为什么伍骞北和伍方仪并不担心他们得到书信后会知道什么。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敛烟眼中闪过坚决,她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银子,她之前在大理寺做工加上变卖了许多首饰,攒下来的全部身家,也不过五十两。
她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银子伸到老头面前:“这里是五十两,但你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老头没想到敛烟真的会买,他愣了一下,但说话依旧不客气:“……你直接问啊,你不问我怎么答?”
敛烟也懒得和他计较,问道:“刚才我听他们说,这个白矿画好的东西干涸后便会消失,只能用火烧才能显形,若是有人真的用在纸上,那用火烧岂不是会把纸都烧干净了?”
老头哈哈大笑:“我说小姑娘,你连这白矿最厉害之处都不知道,就把银子掏出来买?”
敛烟愣了愣:“除了干涸后会消失,还有什么特别的?”
“若是用在纸张上,一般大西族就会先用颜料涂满整张纸,然后在水里泡一晚上,等到晾干后,再用白矿颜料写字,这样整张纸就不至于被烧毁,但又能将字显现出来,大西国没有灭亡的时候,可是经常用这种方法来传递密信呢!”
老头颇有架势地朝敛烟晃了晃脑袋,随后长吁短叹:
“只是这白矿稀有,早年间都被大西族采光了,所以已经很少人知道这件事了……唉……可惜啊可惜……”
听完老头这一番话,敛烟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她将银子丢到摊位上,伸出手就要拿走那盒颜料,却被老头拦住。
他心疼地看着那盒颜料,嘴里嘟嘟囔囔着:“哎,好不容易发现的一小块白矿,你一定要好好用它知道了么?要是这盒没了,可能也就只有大西族皇室有了……哎唷大西族人真的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东西也不多留点非要采光……”
敛烟无奈地问道:“你到底卖不卖?”
“卖卖卖……哎呀你急什么嘛……”老头碎碎念着捧起石盒,依依不舍地递给了敛烟。
在给单听云解释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单听云这才知道原来这白矿竟然事关敛和安的案子,当下也坐不住了,不管自己有没有买完要用的东西,拉着敛烟就急匆匆往回走。
刚刚走到石屋门口,敛烟就看到房屋大门打开,为了保暖里面被单听云挂上了两层棉花帘子,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敛烟心中觉得有些异样,脚步一顿便拦住了单听云打开篱笆院墙的动作,打算侧耳仔细听一下。
可还没等她反应,就看到敛承允忽然从屋里面冲了出来。
“快、快跑!!”
敛承允刚刚喊出声,身后又冲出来一个男人一把将他的嘴捂住往回拖,敛烟和单听云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想要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两个男子。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敛烟的后背,其中一个人冷声道:“想要活命的话别出声,跟我们进屋。”
敛烟和单听云对视一眼,只能按照他们的说法掀帘进了屋。
看到屋子中央坐着的男人,敛烟的心凉了半截。
“伍飞文……”
伍飞文身穿黑色盔甲,坐在中央的桌案前,手上还把玩着桌子上的茶盏,他看到敛烟和单听云走进来后,微微一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厉思远身边的小画师竟然是你……罪臣之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没发现,藏得可真好啊……”
敛烟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子,不管是柜子还是木箱,只要是能够藏东西的地方都凌乱不堪,乱七八糟地撒落在地上。
她心头稍定,他们想要的,应当是没有找到,不然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
她收回视线,恨恨地瞪向伍飞文:“陛下已经说过了,当年军饷贪墨的案子已经重启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伍小将军不可称我爹为罪臣。”
伍飞文放下手里的茶盏站起身,笑意渐淡,冷冷道:“不管你有多伶牙利嘴,但这里不是京城,厉思远也不在,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就算是我今天杀了你们抛尸荒野,等到厉思远发现了,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他摊开手,问道:“要是不想丢命,就交出你拿走的那两封书信。”
果然,是奔着申太医的两封信来的。
敛烟听着伍飞文的威胁,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地开口:“什么信?”
伍飞文看向敛烟:“别给我装傻,你们从申实失踪案的案卷里面拿走的那两封信!”
敛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那是两封信啊,我还以为是两张白纸,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伍飞文看着敛烟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气的咬牙切齿,这小姑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和他耍心眼儿!
“看来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轻重!”
他豁然从腰间拔出匕首,转身就将刀尖对准了敛承允的脖子,敛承允紧咬牙关瞪着伍飞文,但身子却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敛烟见他真的要下手,大喊:“伍飞文!厉思远知道我们在这里,若是陛下知道你因为一己私利把旧臣的亲眷杀死,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伍飞文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附近马匪多,只要我们不被发现就是了,你以为陛下真的会因为三个无足轻重的臣子亲眷而与战功赫赫的伍家作对么?”
敛烟暗暗咬牙,自己离开的时候虽然对找到真相心灰意冷,但犹豫再三还是将那两封书信带走了。
没想到还是被伍家发现了。
她正犹豫着,伍飞文忽然注意到她手里的石盒,他大踏步上前,不顾敛烟的挣扎,一把将那石盒夺走打开。
“哈!”伍飞文嘴角上扬,看着石盒里面的东西:“你果然把书信拿走了!但真是没想到,你连破解之法都发现了啊……”
敛烟脸色几经变化,好不容易到手的白矿还没来得及用,竟然就被伍飞文夺走了。
她原本想着回来把书信依照那老头的说法烧上一烧,若真的能够发现其中的内容,便将白矿颜料和书信一并送回京城,呈给陛下。
但现在竟然被伍飞文发现了。
敛烟暗暗咬牙,现在她再辩解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当务之急是先保全娘和弟弟的性命,她干脆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拿走了两封书信,也发现了破解之法,现在书信已经被我藏起来了,而且只有我和厉思远知道。”
她毫无畏惧地看向伍飞文,一字一句道:“若是你敢伤害我娘亲和弟弟的性命,那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书信的地点,而若是我死了,厉思远也会找到书信,把它们呈给陛下,到时候你们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伍飞文眉心一跳,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胆子这么大,自己亲弟弟和亲娘被人用刀指着,还敢这样冷静地威胁他。
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不过……越挣扎的猎物,越能够引起他的兴致。
就像是那太医申实,还有敛和安一样。
伍飞文收起匕首,又示意其他人将手中的刀放下,饶有兴致地看向敛烟:“好,我答应你,不动你家里人。”
敛烟点点头:“好,那我现在带你们去藏匿书信的地方。”
“烟儿!”单听云担忧地拉住敛烟的手,朝她摇摇头:“不、不要跟他们走!”
敛烟轻轻将自己的手从她手掌中拉回:“放心,娘。”
她抬头看向伍飞文:“我将书信藏在了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面,你们若是真的想要,就随我去。”
伍飞文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很好骗?这附近哪里有山?”
敛烟抬起头看向伍飞文:“将军既然都能寻到这里,自然应该是清楚我和厉思远来的路上遇刺的事情,也应当知道我们去过死亡谷。”
伍飞文微微一愣,他的确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把书信藏在死亡谷里了?”
敛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伍小将军怕了?”
伍飞文冷哼一声,示意左右两侧的男人押住敛烟:“你们两个跟她走,我和齐副将在这里看着她家里人,如果她中途有什么异动,回来跟我说……”
他又将视线转向敛烟,冷声:“到时候,你娘亲和弟弟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两个男人齐声应是上前一步,用绳索紧紧绑住了敛烟上半身。
敛烟的上半身虽然动弹不得,但却高昂头颅,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展颜一笑:“怎么?伍小将军还怕我一个弱女子把你们杀死在死亡谷里么?未免也有点太折损将军的名声了吧。”
伍飞文攥紧拳头,他深吸一口气,并不打算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带她走!”
两个男人正欲押着她转身出门,就听见伍飞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等等。”
敛烟身子一顿,回过头:“怎么?将军后悔了?”
伍飞文看着敛烟的模样,勾起一抹冷笑,将手上的石盒高高举起,在敛烟愕然的目光中,缓缓将里面的白色颜料倒在了地上。
“差点忘了,这样稀有的颜料,可是用一盒,少一盒啊……”
敛烟暗暗咬牙,却也无可奈何,最终被人拉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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