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下,卢河顶着北方夏末的艳阳,试图冷静片刻。
但是冷静个屁……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能感觉到体内血液流速也跟百米冲刺一样,撞得她哪哪都发麻。
她掐自己一把。
疼。
不是吧?
她鼓励式地微笑了一下。
害,穿越回自己老家了,你看看这事儿整的。
老天爷,你不地道啊。
她叉着腰继续怒视那张着漆黑深口的楼道,妥协似地走了进去……仅仅几步让自己遮个阳。
她还需要再给自己做一点心理建设。
其实说实在的,她没什么好怕的。
她从小和父亲还有祖母一起生活在这个家。父亲虽然年轻时是个混混,但是她从小到大,父亲没有打过她一下,连骂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是乖乖女那一挂的。
表面上。
扯远了。
她家里条件不好,所以百事成哀。她分析了一下自己抵触情绪的来源,说到底其实就是经济问题。但就算穷,家里没有少过她一口饭。这么一想,她的心稍稍落下了一点。而后她强迫症一样逐个回忆了一下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而后提前对自己致以最诚挚的哀悼。
她抬起沉重的脚步,往楼上走去。
八楼,没有电梯。
但是往好了想,这么一穿,省了一千块钱路费呢。
她好多年没有回过家了。
她安慰自己,因为太远了,太折腾了,路费太贵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想回而已。
她读大学开始,每年只在寒暑假各回一次家,她能感觉到,在这个家里她本就占有的为数不多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萎缩,堪比全球气候变暖后的北极冰山。慢慢地,她从一年回两次,到一年回一次,再到几年回一次,直到最近,已经好多年没回过了……
她终于走到了自己家门前。门口摆着熟悉的奶奶用来腌酸菜的大缸。
她从口袋里,摸出黄铜制的家门钥匙,将那薄薄一片戳进钥匙洞里。
旋转,门开了。
熟悉的闷滞饱含着高浓度的二手烟味,扑面而来。仔细分辨,里面还有厕所味,因为门边就是厕所,脚汗味,因为门边就是放鞋的地方,油烟味,不一而足。
卢河的第一反应是掩住口鼻。她都快吐了。
她是怎么在这样的气体包围下活了18年的?
她来不及去追忆现实里她生活在怎样舒适的环境中,一声微哑的男中音从屋里发出:“谁啊?”
那是她爸。
“我!”她回了一声,在门口昏暗的光线里回忆哪个是她的拖鞋。
“儿子回来啦!”
从小,她爸妈就管她叫儿子。她不觉得是因为重男轻女,因为他们从未因她是女孩而苛待她。但除此之外,她也始终没想到是什么原因。
她爸夹着烟从屋里出来看她,带着笑意。
她的内心百感交集,对他爸爸露出了一个笑脸,“爸。”
“考得咋样?”爸爸笑得眼睛眯起来。
“还行吧。”她随口敷衍,主要是穿过来只做了英语卷子,“爸你去歇着吧,我也歇一会。”
老卢愣了一下。
她也愣了一下。
在她的时间线里,父亲已经六十多了。不过眼下,他才四十多,听到女儿用客气的语气让他歇着,他多少有点迷惑。
“我有点累。”卢河补充了一句。
老卢收起了笑脸,“累了歇会吧,吃晚饭我叫你。”
她恹恹地走到自己房间,哦不,是她和父亲共用的房间里,关上了门,颓然坐在床上。
她转过身,看着这张一体化大床,只觉得心里更颓了。
眼下,她还没和她爸分床呐!
她简直欲哭无泪。
这怎么睡啊……
她从有记忆以来,她们一家就搬来和爷爷奶奶一起住了,主要原因是父亲做生意失败,把原本一家三口的房子卖了还债。没过多久,爷爷去世了,家里便是一家三口和奶奶。她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分居,便只剩她和父亲还有奶奶一起住。
他们家,如果是正常的三口之家住,想必就是一室一厅的格局。无奈因为她和父亲还有奶奶,就变成了两室零厅,那个本来可以当作客厅的房间还兼作奶奶的卧房。
于是,就变成了她和父亲一个房间。
听起来好像非常不体面。但至少就她所了解的,在这片居民楼里,她家的格局属于中等,最差的一种,就是只有一间房,她照样有同学,一家三口挤着住,也就那样过来了。
她想到了妈妈。
分居后,妈妈回到她老家生活,做一点小生意养活自己,也养着她。因为父亲始终没有正经工作,她直到大学毕业,都是主要依靠母亲来供养。
她想给妈妈打个电话,然后意识到了一个新问题……
她眼下还没有手机。
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手机,是初三下学期开学前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的山寨机。
粉色helloKitty的外壳,还有粉色小心心散落在表面。这个手机她用了三年左右,因为上课突然响了,被她当时的高中班主任没收了,直到高考后才还给她。还她的时候,手机电池都鼓包了……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她百无聊赖地四下里张望,直到眼前的景象一一与记忆里重合,她才终于死心认命。
她真的,穿越回初中时候了。
虽然要忍受她脱离已久的原生家庭环境让她感觉非常痛苦,但是,她内心突然燃起了希望!
重来一次,是不是意味着……
万一这次她努努力,就能上清北了呢?
这个念头一经点燃,就迅速烧遍她的全身。
毕竟,这是她眼下的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和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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