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苏婉音就赶到了镇上的新店面。
今天泥瓦匠李大庆要来砌灶台，这是开店筹备中最关键的一步，她必须亲自盯着。
远远地，就看见李大庆已经等在门口了，他脚边放着几摞青砖、一袋石灰和一捆细沙，旁边还站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
“李大哥，您来得真早！”苏婉音赶紧加快脚步上前开门。
“早点动工，早点干完。”李大庆话不多，招呼着那个少年，“这是我侄子铁柱，来给我打个下手。”
他又指了指地上的材料，“料都拉来了，按你说的，结实耐用为主。”
苏婉音看着那堆材料，心里踏实了不少。
那会儿在御膳房干的时候，她见过各种巧夺天工的灶台，有专门用来煲汤的文火灶，有专司爆炒的武火灶，更有构造复杂、能同时控制不同火温的“七星灶”。
不过那是专门伺候暴君的，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洗菜的、切菜的，到最后能上灶做菜的，乌泱泱一群人，她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白案师傅罢了。
到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用伺候暴君，预算还有限，当然是一切从简为主，因此苏婉只要求一个火旺、省柴、耐用的两眼灶。
李大庆是个实干派，进了屋，卷起袖子就干。
他先是和铁柱一起，三两下就把那塌了半边的旧灶台彻底拆除清理干净。
然后他拿着根木炭，在地上画出新灶台的基座轮廓，比旧灶的位置往后挪了半尺，更靠近烟道的位置。
“灶台位置有讲究，”李大庆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离烟道近，排烟顺畅，屋里少油烟，灶口朝向也不能直对着门，不然火容易受风影响，不稳。”
苏婉音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对这位沉默寡言的泥瓦匠又高看了一眼。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虽然见的多，但要论起其中起灶的门道，却是不懂的。
专业的事还是让给专业的人来做。
基座轮廓画好，李大庆开始拌灰沙。
石灰和细沙按比例混合，加水，用铁锹反复搅拌，发出“嚓嚓”的声响。
那灰沙要拌得不干不稀，黏稠适中，这样才能保证砖与砖之间结合紧密，不留缝隙。
“姐姐，李伯伯在玩泥巴吗？”小宝好奇地蹲在旁边看。
苏婉音被逗笑了：“这不是玩泥巴，这是在拌灰沙，就像用浆糊把砖头粘在一起，砌成咱们做饭用的大灶台。”
拌好灰沙，李大庆开始正式砌砖。
他用瓦刀挑起一坨灰沙，利落地抹在青砖上，厚度均匀，然后“啪”地一声将砖按在预定位置，再用瓦刀柄轻轻敲击调整，让砖块水平稳固。
铁柱在一旁负责递砖、递灰沙，叔侄俩配合默契，很少交流，效率却极高。
苏婉音也没闲着，她和春香婶开始清理其他区域的墙面。
这房子空置太久，墙面斑驳，有些地方墙皮都剥落了。
两人用扫帚清扫浮灰，准备等灶台砌好，再用石灰水整体粉刷一遍。
临近中午，灶台的雏形已经出来了，方正正的基座，预留出了灶膛和落灰坑的位置。
“婉音，你先回去忙摊子的事吧，这儿我看着。”春香婶见苏婉音不时看向日头，知道她惦记着下午的出摊。
苏婉音确实放心不下。
下午的卤味和凉菜需要提前准备，这是目前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一天也不能断。
而且现在她还要多赚些钱准备开店，就更不能断了。
做吃食生意就是这样，虽然赚钱，但累也是真的累人。
她交代了春香婶几句，又对李大庆说：“李大哥，铁柱，中午让我婶子给你们弄点吃的，别客气。”
李大庆摆摆手：“不用麻烦，我们带了干粮。”
“那怎么行，干活辛苦，得吃口热乎的。”苏婉音坚持，然后又匆匆赶回村里。
下午出摊时，苏婉音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复想象着新灶台的模样，盘算着还需要添置哪些厨具。
顾客们也感觉出了今日苏老板有些魂不守舍的，但想要她早几日就打招呼说要进城里开店，也都表示理解，好几个熟客都问起店面什么时候开张。
“快了快了，”苏婉音笑着回应，“等灶台砌好，桌椅打好，就开张！到时候欢迎大家来捧场！”
“一定来！”张老汉嗓门洪亮，“我可是等着吃你的炒菜呢！光这包子和卤味可不够！”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苏老板，到时候可得弄几个实惠又下饭的硬菜！”
听着大家热情的反馈，苏婉音干劲更足了。
收摊后，她立刻又赶回镇上。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春香婶和李大庆的说话声。
走进一看，灶台已经基本成型了！
两个灶眼圆润规整，灶面用水泥抹得光滑平整，连接灶眼的烟道笔直地通向屋外，看起来十分像样。
“姐姐你看！大灶台！”小宝兴奋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还带着湿气的灶面。
李大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检查砖缝是否严密。
见到苏婉音，他指着灶膛内部解释道：“灶膛我特意做得深了些，肚大口小，这样柴火在里面烧得透，省柴，火还旺，通风口也留好了，烧火的时候用铁片调节大小，能控制火势。”
苏婉音越看越满意，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李大哥，您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太谢谢您了！”
李大庆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应该的，明天再晾一天，后天就能试着生火烘干了。”
工钱结清，送走李家叔侄，屋里只剩下苏婉音三人和这个崭新的灶台。
夕阳的余晖从擦亮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光洁的灶面上，泛着温润的光泽。
春香婶摸着灶台，感慨道：“有了它，咱们这饭馆就像个样子了。”
苏婉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这意味着她真的要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开启属于她自己的事业了，完完全全靠她自己打拼出来的，饭馆！
当然，能走到今日也离不开周围人的帮助。
“婶子，小宝，咱们很快就能在这里，做出更多好吃的了！”
她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
第二天，苏婉音一边出着早摊，一边开始试验她打算用来开源的新品——猪油糕。
猪油糕是她那个时候研发出来讨好一宠妃的，说来那宠妃也奇怪，就爱吃荤油，恨不得一天三碗伴着吃，但又需要保持自己的身材，所以变着法儿的折腾御膳房，最后没法子，苏婉音才用这猪油做出了猪油糕，用料极其简单，主要是面粉、猪油和糖，听起来很容易发胖，但其实含量不多，又好吃，就是工序稍微复杂了些。
她将熬好的雪白猪油，一点点揉进反复擀压、折叠的面团里，这个过程叫做“擦酥”，是猪油糕起层、酥香的关键。
然后加入白糖，再次反复折叠、擀压，让猪油和白糖均匀地分布在无数层次之间。
最后上笼屉，用文火慢慢蒸熟。
出锅的猪油糕，洁白如玉，层层酥皮薄如蝉翼，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
咬一口，先是极致的酥松，然后是猪油特有的醇厚香气混合着白糖的清甜在口中化开，香而不腻，入口即化。
“姐姐，这个好好吃！”小宝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生怕碎渣掉地上。
苏婉音自己也尝了一块，味道虽然比不上御厨房用的顶级材料，但在这个年代，绝对是难得的美味。
她将猪油糕切成小巧整齐的方块，用干净的油纸包好，定价比包子贵不少，试探性地摆在了摊子上。
起初，价格让一些老顾客望而却步。
但有个在镇上小学教书的女老师，看着精致，买了一包尝鲜。
第二天，她直接带来了好几个同事，一下子买走了五包！
“苏老板，你这猪油糕是在哪儿学的？我奶奶小时候也算过过好日子，她说她小时候吃过类似的，可都没你这个酥香！”女老师惊叹道。
猪油糕迅速成为了摊子上的新宠，虽然价格高，销量远不如包子，但利润可观，很好地缓解了苏婉音资金紧张的局面。
与此同时，木匠张师傅那边也传来好消息，桌椅和招牌都已经做好了，让她有空去验货。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稳步推进。
晚上，月光如水，洒在苏家小院里，苏婉音透过报纸糊过的窗户缝里感受那几缕月光，突然就想到了刚来的时候。
最近也不知怎么地，很容易想起以前，可能是真的要迈向人生下一个阶段了吧。
她大脑有些放空，想起刚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一口一个“傻子”的叫她，明明她有个很正式很好听的名字，而现在，大家都叫她、“苏老板”……
她不觉得这些人是坏人，也不能说人家势利，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欺软怕硬是人之本性。
现在她眼看着要起来了，烦人的亲戚也不往跟前儿凑了，恼人的称呼再也没听到过了，而她，也早都不会计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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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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