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自己的行李塞到座位下的时候江秦亿看到不算陌生的袋子——那个他开口后让安词套回去，遮挡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的麻袋。
麻袋的底部正好面对这边，他看到上边的缝合痕迹——手工不怎么好。
不动声色地把行李放好，又把另外一个袋子塞到上方的行李架，江秦亿拍拍身上的灰，这才坐下。
对面的知青大概因为他们的交谈产生了好奇，看了他们几眼，江秦亿没在意，也没给回应。
他转向安词这边：“看来我跟安同志很有缘分。”
安词也不由得感叹：“是啊，太有缘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江秦亿，离开宝市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也是江秦亿，这怎么不是缘分呢？
安词来了兴致：“江同志是哪里人？这是要回去了？”
江秦亿声音不高，只是他和安词能听清楚的程度：“南市。我是跟师父偷偷出来学车的，并非运输队工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坐火车回去。安同志到哪里下乡？”
江秦亿没说的是他原本应该跟着师父一起开车回去，回到运输队前找地方下车。这次之所以坐火车是因为昨天接到南市不拘地点和时间的查车的电话，为了避免出问题他才带着倒腾的东西直接从宝市坐火车回去。
也亏得这次是长途，师父带他的时候为了保险还是让另外一个老司机一起，否则师父自己一个人开长途就麻烦了。
临时决定的行程没能买到坐票，江秦亿很是灵活地埋了最短程，上车后补票到南市。
很幸运，他补到了，还是这么合心意的位置。
虽说宝市距离南市很远，但这是直达火车，他跟安词一直邻座直到南市！
江秦亿想什么安词可不知道，她因为对方的话挑了挑眉：“巧了，我也是去南市。”
不仅仅是她，对面的两人也是去南市下乡的知青。
江秦亿的欣喜可谓是完全没法隐藏，那模样让对面的男知青不由得多看两眼。
“南市哪里？哪个县？什么大队？我去的地方不少，可能会有认识的人。”
就算他不认识师父也认识，只要知道是什么地方就简单了。
安词想了想，略微犹豫一会才说了具体地方，这次江秦亿再也压不住声调：“我就是乐江大队的！”
这声音让对面的男女知青都看过去，随之他们对视一眼。
安词是吃惊的，不过因为江秦亿的‘引人注目’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说：“下乡的地址曾经更改，所以这是意向大队，具体会分到什么地方只能等到了南市跟南市知青办确认。”
江秦亿再次压低声音：“也就是说安同志到了南市需要先去知青办确认具体大队？”
在安词点头后江秦亿说道：“我对南市很熟，到了地方我送你过去。”
安词微顿，摇头：“所有知青到了市里都会有人过来接。”
哪怕是去本市乡下下乡的知青也是在本市知青办集合，然后由知青办安排出行。
江秦亿对这个流程倒是不太清楚：“原来如此。不过我也能跟安同志去知青办，如果安同志真的被安排到乐江大队我能送你。乐江大队虽然离镇上很近，但镇上没有汽车站，往年知青来大队都是从市里坐大巴到县里，然后再坐拖拉机或者牛车才能到镇上，去往知青点。我可以借到自行车，不需要跟那么多人挤。”
安词微顿，再次摇头：“到达南市知青办后知青办的人会安排，我需要服从安排，不能擅自行动。”
江秦亿听到这话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可能过于热切，像不安好心的人在谋划什么。
他略微尴尬：“原来是这样。”
安词对江秦亿的感官还是很好的，这个时候确实也有不少坏人，但大多数人还是很淳朴的，再加上之前的救命之恩，安词觉得他可能本就是热心民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样的话并非适用于所有场合，至少安词觉得不适用于现在。
安词给他多解释两句：“知青办每天都会处理知青的调度问题，外地来的知青到达之后可能需要接受知青办的安排住一两天，之后才会去自己所在的大队。”
这是从方华那里得到的信息。
江秦亿听到这话缓缓放松：“挺好，至少安全。”
安词：“我很期待能够去乐江大队。”
江秦亿因为这话又笑了：“我也希望能够在大队里见到安同志，不，该称呼安知青。”
安词不由得噗呲一笑，还不怎么习惯同志这样的称呼，现在又改成知青，还真是新奇的体验。
这之后他们聊的话题就普通很多，音量也正常起来。
江秦亿才拜师一个月，不过已经跟他师父去了好几个地方。
比较了解南市附近的情况，安词感兴趣的还就是南市附近，听得很认真。
“横县的茉莉花茶很出名，虽然近几年产量有所下降，但依旧受欢迎。”
江秦亿发现对面的两个知青也竖起耳朵，不由得眉头一挑：“两位同志，难道也是去南市下乡的知青？”
偷听被抓包，陈卫红脸颊一红，说话都结巴起来：“啊，嗯，是，是的。”
说完她想打嘴巴，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好意思。
他们又不是说悄悄话，音量正常，说话的时候更是坦荡，她听到不是正常的吗？
要说偷听，真没有！
江秦亿是真意外，他们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因为农活重，山上也有不少活，所以外地过来下乡的知青真不多，分到他们市的就更少了。更多是他们市里的知青到乡下各个大队插队，猛然间碰到三个一同去南市插队的知青，还是很让人惊讶的。
江秦亿说：“欢迎。”
陈卫红恢复镇定：“谢谢。”
安词忽然来一句：“听口音，你们不是宝市人。”
陈卫红微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宝市转车，所以可能被眼前的人误会了。
她连忙说：“我们来自京市。”
安词是真愣了：“京市到南市下乡？”
她从宝市过去就已经很远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更远的，这是真正的从北到南啊！
此时安词忽然反应过来，刚刚眼前的两个知青虽然跟已经下车的女知青聊了很多，也说了下乡插队的地方，但他们从未提及他们来自哪里，而她跟那个已经下车的女知青默认他们都是从宝市上车。
不不不，他们也是在宝市上车，不过是转车，他们的原始上车地点并非宝市，而是更远的京市。
安词不由得绷了绷神经，暗道自己还是差了点道行，竟然被他们的表象给迷惑了。
别看刚刚陈卫红和女知青聊的很不错，但话头其实都是她的同伴，另外一个知青吴永亮把控走向，所以陈卫红现在是真不知道怎么回应，转头看向吴永亮。
吴永亮从刚刚就一直在观察，他看得出跟前的两人与刚刚下车的女知青不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因此才不发一言。他没想到那男的竟然会主动询问，所以没能第一时间阻止阿红。
事已至此，只能思考接下来的事。
吴永亮说：“家里人说南方与北方不同，既然是响应号召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不如彻底解除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知识，了解更多，于是决定把下乡地点定在南方。”
安词：...
江秦亿：...
最后是安词说：“二位和二位家里长辈的思想觉悟不是我们能比的。”
吴永亮笑道：“一切只是听从安排。”
他不觉得眼前的人真的相信自己的说辞，他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于是转移了话题。
“我叫吴永亮，这是陈卫红，我们下乡的地方是南市山羊县大山公社下的乐江大队。刚刚偶然间听到这位同志提到乐江大队，难道就是我们要下乡的大队？或者两位同志同样是去这里下乡？”
江秦亿伸出手：“我叫江秦亿，吴知情误会了，我并非下乡知青，而是乐江大队村民。我代表乐江大队欢迎吴知青和陈知青。”
能看得出吴永亮微怔，不过还是伸手握上去：“你好，江同志。今后要劳烦你多多照顾。”
两只交握的手同时松开，江秦亿说道：“那是自然。如果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我。”
说着江秦亿还告知他们自己家在村里什么位置，怎么能找到他。
陈卫红看向自己的同伴，面色有些惶恐。
明明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她这个反应很是不对。
吴永亮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又看向安词：“这位同志怎么称呼？既然是要去同一个地方，现在能够认识也是缘分。”
“安词。不过我们不一定能去同一个地方。我不是被分配到乐江大队，而是后来选了南市，需要服从南市知青办的安排。”
安词这话面前解释了她明明知道吴永亮和陈卫红要去乐江大队却完全没有反应的举动，但这个解释可不能完全让吴永亮和陈卫红放心。
他们身份特殊，主动下乡还选了那么远的地方是为了避开灾祸。
他们害怕安词的出现是个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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