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沈心柔看着眼前陌生的妇人，满脸疑惑。
“哟，你不认识我了啊？我是你婶娘啊。”女人穿着一件臃肿的大花袄，袄子上还打着几个补丁，笑起来浑身发颤。
沈心柔心里咯噔一声，声音冷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哟，瞧你这话说的，你成亲，也不知会我们这些亲戚，我和你叔叔知道了，今天特意赶来的。”
“这是姑爷吧？”妇人询问的目光看着陈淮之，没有得到答复，便打着哈哈，讪笑着说道:“瞧咱姑爷生得一表人才，又是个富家少爷，看着真叫人欢喜。”
说着，妇人退到一旁，小小的堂屋里，挤满了大人和小孩。
“这是你大哥，大嫂，二哥，三哥，三嫂，四姐。”
“这是你大哥的一儿一女，你三哥的两个儿子，快，叫姑姑，姑爷。”
几个孩子怯怯地看着沈心柔，身上都穿得单薄，打满了补丁，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
见她们都不开口，妇人恼了，一巴掌拍在其中一个女孩脸上:“让你们叫，怎么都哑巴了？”
顿时房间里响起女孩哇哇的哭声。
“你这是干什么？”沈心柔把女孩拉过来，护在身侧。
妇人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扭动着身子，笑道:“你们快进吧，外面多冷啊。”
语气俨然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沈心柔目光在屋子里的人中搜寻了一番，没见沈心怡，便问道:“我妹妹呢？”
“她出去了，说是去买点菜。”妇人说着，将椅子上坐的男人一下子拉起来，推到一边，又用手上的袖子将椅子来回擦了擦。
“姑爷，你坐这边。”妇人笑得一脸谄媚。
陈淮之一时没搞清情况，但还是看出，沈心柔并不待见这些所谓的亲戚，便没有动声色。
只是另找了根凳子，让沈心柔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旁。
此时，下人正将大大小小的东西往屋子里搬。
“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这么多东西。”妇人搓着双手，两眼放光。
看着其中个纸袋上画着肘子，她指着，问搬的人:“这个能直接吃吗，刚好今早赶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下人有些失笑，挠了挠后脑勺，道:“可以是可以。”
妇人忙欢喜地提起那袋肘子，递给了自己丈夫:“快给他们分一分，一早就到了，还没吃口热乎饭呢。”
说完，又见下人搬进来几匹布匹，她忙上前，将那些布挨着摸了一遍，爱不释手。
又把自己女儿拉过来，一起看:“你看，这城里的布料就是不一样啊，颜色好看，摸着可真舒服，你不是想做身衣裳吗？我也可以做几身衣服。”
圆满一见这么多人，就一直紧拉着陈淮之的衣角，躲在他身后，这时也看不下去了，直接跑到妇人面前，双手张开，挡在她前面:“这是给沈姨的，奶奶你不能拿。”
“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姑爷家也不缺这点是吧，回头补上就行了，我们难得来一次。”
“这些布都是小姑娘穿的花色，婶娘你这个年纪穿不合适，要是婶娘喜欢，过几天我让人送几匹适合老人穿的布来。”陈淮之说这话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妇人，面上不怒自威，一看就不好惹。
一席话，让婶娘彻底黑了脸，却也不敢甩脸子，只勉强地笑着说是。
沈心柔知道她们来这里，应该不是拿点东西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婶娘将她拉到厨房，悄悄说:“心柔啊，你哥哥姐姐们都没工作，陈家那么多商铺，应该缺帮忙的伙计，你去跟姑爷说说。”
沈心柔气笑了:“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帮你?”
婶娘似乎还很是想不通:“难道你不帮忙吗？当初可是你得罪了刘财主，我们一家把地都卖了才把钱还上，你不知道我们一家这几年都过的什么日子。”
“难道这一切不是你们咎由自取?”沈心柔眼神冷得可怕。
婶娘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你不帮算了，白眼狼，我去求姑爷。”
不等沈心柔阻止，婶娘已经走到堂屋，一改刚才的语气，一脸谄媚地笑着:“姑爷，听说你家商铺多，你的这些兄弟都还没口饭吃，我们也不奢求让他们做管事，就求你给他们一份伙计的差事。”
陈淮之坐在椅子上，抬眼看着眼前的妇人，慢声道:“陈家商铺是在招人，可以去面试，如果确实有能力，自然能进。”
婶娘有些尴尬:“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何必这么麻烦。”
“不行。”沈心柔双手抱前，话说得干脆。
婶娘当场就火了，也不装了，指责沈心柔:“当初你在街头当小乞丐的时候，可是你爷爷把你捡回来的，别没良心了。”
“爷爷那么大的年纪还在拉车，到底是谁没良心?”
“他还不是为了养你们两个赔钱货。”婶娘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嘴角都要耷拉到耳后了。
“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沈心柔话说得冷，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婶娘愣了几秒，突然一拍大腿，叫唤道:“诶呦，孩儿他爹，我就说我们不该来吧，人家嫁给了有钱人，哪还记得我们这些穷亲戚啊。”
一直站在一旁，身材干瘦，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相的男人也终于说话了。
“好歹我们也是你叔婶，一来你妹妹没个好脸色就算了，你居然还赶我们走。”
“我爹当初把你从乞丐堆里捡回来，没他，你早就饿死了，你个白眼狼。”
“呵～”沈心柔冷笑一声，不想再多费口舌。
“首夏，请客。”
“是，少爷。”首夏忙放下手里东西，走到叔婶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娘大叔，请吧。”
叔叔一拍桌子，怒不可遏:“我不走……”
出乎意料的是，婶娘拉住了他:“算了算了，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就走吧。”
说着朝他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色，又走到沈心柔旁边，附到她耳边悄声说:“你应该不会想让姑爷知道刘财主的事吧？”
说着露出得意的笑，一扭身子，招呼自家的几个儿女:“愣着做什么？罐头、甜点都带回去啊，心怡哪吃得完这些，放坏了也是浪费。”
“我看谁敢动。”陈淮之脸色冷然，吓得婶娘缩回了去提东西的手。
圆满也跳出来，不准他们拿:“这些都是给沈姨的，你们不准提。”
“你看，我们这一大家子，来这里，还没吃口热乎饭呢，提点东西不过分吧?”婶娘看着僵在原地的沈心柔。
沈心柔此时就像被抽掉了灵魂，毫无生气:“让她们拿吧。”
婶娘笑得更得意，边招呼人提东西，边说:“反正你们也不缺，我们还没吃过这些好东西，好不容易来一趟，邻里都知道我家侄女嫁进了陈家，总不能空手回去，让人笑话。”
临走时，又悄声对沈心柔说:“乖侄女，你哥哥们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东西都被一扫而空，沈心柔靠着墙，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身体慢慢往下滑落。
“心柔，”陈淮之走过来，将她扶住。
沈心柔却一反常态，伸手主动抱住陈淮之:“淮之。”
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陈淮之轻轻拍着她的肩:“好了好了，没事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此时此刻，她竟贪恋一时的温暖，很想卸下全部的伪装。
看到一旁，圆满双手捂着脸，手指又忍不住张开一条缝偷看。
沈心柔忙把陈淮之往外一推，有些难为情地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
“心怡不知道哪去了，我去看看，你们在家等我吧。”沈心柔说着，不敢看两人，便慌慌忙忙出了门。
原来沈心怡是准备去报警，可警察说不管这些家事。
“姐，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婶娘说要把刘财主的事告诉淮之。”沈心柔声音很低，心里也很害怕，陈淮之要是知道她以前是别人的妾，会怎么看她。
她想想就觉得害怕，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这么在意他。
“告诉就告诉呗，反正那陈淮之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心柔摇了摇头，心里觉得很难过。
走到家里，只见首夏带着几个下人还在往屋里搬东西。
沈心柔不解地问:“怎么还有?”
“那些东西不是被提走了吗，少爷让我们又去各样买了一份，重新送来。”
“不用往里搬了，我不需要。”
“这怎么行。”首夏说着，提着两大袋东西，继续往里走。
“怎么不行了，”沈心怡拦住他，“给我的东西，我还不能不要了？”
沈心柔已走进房间，却没有见到陈淮之和圆满，便问首夏:“你们少爷呢？”
“少爷有点急事，带着小小姐先回去了，让我待会开车送你回府。”
不知怎的，只是一会儿未见他，心里就涌起一阵失落。
她嗯了一声。
沈心怡和首夏又开始争论，谁也不让谁。
“少奶奶，这怎么办?”首夏只好向沈心柔求助。
“她不要，就算了吧。”
沈心怡双手插腰，站在台阶上，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首夏:“听到了吧。”
吃过午饭，沈心柔才回到陈府，一进大门，就碰到二姨太。
她阴恻恻地看她一眼，手里捻着佛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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