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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夏宅后山有片桃木林,春时开花,夏时结果,连山成片,绿拢轻纱,甚是喜人

还记得那年初夏的大雨来得突然,母亲赶着雨闲冲去桃林抢收树胶,透过桃枝箍成的窗框,笑指山下,“瞧是你爹的药材车队,才这会儿就过山了,这趟一定能早些回”

小姑娘手里揪着根条状的布,忙着爬树去摘那颗最高最甜那颗桃,无奈雨润树滑一脚落下来,桃子没摘着,她爹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见

心口猝然抽搐,夏彦只觉得自己没有重量半飘半浮着,仰卧在一条暖又暗的河里,四肢不听使唤随水流乱窜,只有视线定格不动晕染在一片湿润桃色中

她一眨眼,眼前光景走马观花般转动,一晃,又是另一副光景

然后呢,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身下的缓缓流淌的水有意无意地黏在身体上,凉且扎人,好似随时都能吞噬掉水面上的小小个体。低头且见,心口漏了孔,珍贵的,生而为人的情绪与记忆缓缓从空洞中淌出——失了心念,才能如此安然沉静,才能旁观自己的一生

家业凋敝,告贷无门,受百般刁难终于继承家中药铺…再然后呢?经历了什么?她夏彦又如何至此?方才还抑扬顿挫的光影画面骤停,落笔线条干涩起来,每一划运下都要与纸张狠狠磋磨,发出砂砾摩擦般滋啦滋啦的闹音

那响声尖锐无规律,震得她脑仁抽疼,也震得暗河震荡,恍然回神,只觉有双大手顺着心口的裂缝狠狠扎入体内,掏心切肝地几乎要将一张人皮扯得稀碎

这可不行,必须做些什么

拘束的视野,不可妄动的身体令她颤抖恐惧。夏彦奋力收回心念,眼前之景也随心动,黑似血的墨滴瞬间洗去光怪走马的光影。

痛觉是最先归位的,十截指骨在短暂麻木之后开始酸胀,酸胀之后再是刺痛,似被生生拔断又错着位按回去。夏彦惊诧之下张口,温热又粘稠的液体瞬间充斥口鼻,甜味涩味伴随窒息的味道,齐齐冲击着味蕾

是水!身体的知觉逐渐清晰,可她却无法感受自己心肺跳动

夏彦只得挣扎着尽最大力气摆动麻痹无感的躯体,她想离开水面,想大口喘气,能多动一分是一分。可双手反剪在背,脖后有一股大力始终将她按在水下,一通挣扎到头来只有双腿稍作起伏掀起水中阵阵波荡,被卷动的温水抚过周身,每一个毛孔都觉骚痒,异样的宁静包裹着她,强迫她镇静,夏彦蜷缩身体只想尽快消除这样的不安。

忍一忍,不要急,再忍一忍定会好的

‘啪’一声,是外界的声响

夏彦朦朦胧胧辨认出惊堂拍案声来自右方,倔着脑袋从异常中清醒,耳识已然归位

“你现在干的是土地的活,不是惩恶扬善稽查特使!谁生谁死因果使然又何必胡乱出手干预”

“你先去孽镜台上一观来龙去脉,再翻翻你那小簿子核过寿数,最后再来同我说什么胡不胡乱,应不应当!我的地界上决不能生出怨鬼来”

声音一高一低,一女一男,一个语如弹珠,另一个不紧不慢

分明说得全是官话,用词却陌生得很,什么土地?什么镜子台?稽查使又是什么官?

夏彦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两瓣眼皮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一条缝,光线刺进来,眼睛一定疼得流泪

所处水缸不知用什么材质而成,晶莹剔透,缸外光影一览无余。按住她脑袋的人就站在面前,身着一身蓝棉袍,上身宽松胸口一个圆中大字,像是狱卒的款式。室内方正石板铺地,空间宽阔异常,远处有座高台,台前有个‘一’字,台后坐着个十分高大的身形,说话时候还能见乌纱帽上的展脚不断晃动

那判官模样的人一挥手,从旁又现二人,抬着一枚椭圆大铜镜落停高台前,镜中有吱哇声音传来颠过来倒过去,不映着什么景

抬镜的二人放下重物转而绕后翻开一本巨大的簿,巨大的堂中撑满了纸张声响

“王爷,这人倒真的是阳寿未尽呐…”,那判官听得眉头一皱,一副‘账怎么又不平了’的嫌弃

“瞧?我这趟没来错吧?既然她走不了回头路,你高低得在你手下给这丫头安排个职位”

又是那语速异常流畅的女声,说话的人就在正前,夏彦循声寻去,尽量保持不动仅将视线送过去

台前有位娇小女子,抱胸而立,抬头不露怯,她身后跟着两个遮头覆面的壮汉,从夏彦的角度只见其足,不可见首。只是这两位壮汉的脚,怎么是透明的…

定是自己看错了,夏彦扭过头想借水流洗眼睛。可她才一扭头顶上便传来一声见了鬼般的低呼,按脖子那狱卒力大无穷,似随手提溜着条大鹅般将夏彦左转右看来回检查

“诶?这也没问题啊,自己吓自己”

约是现在本不该醒着,夏彦迅速反应过来,闭眼装死,并趁着大哥不注意彻彻底底吸上了好几口气

狱卒大哥分明听着喘气声却还是没抓到实证,只颤巍着拍胸脯安慰自己:“不应该啊,不可能还会喘气啊?害怎么可能,一定是眼花了”

颈后力道一松,再一次落回水中,狱卒兄弟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夏彦趁人不注意挑个视野尚好的位置装死,也终于看全了自己所处之地——内堂形正四方,两侧梁柱林立高不可量,她约位于正中,右手侧是议事高台,左手侧石一道漆黑门洞,像是此地唯一的出口

“俱生何在?记录异常为何没有主动向上级功曹报备求援,这样的错漏属实不应该”,高台上又有了动静,判官眉头紧锁一门心思埋在手头大簿子里,并未关心堂下的小插曲

“人呢?快去叫出来,罚,真该罚!”

左右上前:“不是不报,是不能…王爷你看我们是不是借一步说话”

判官挥挥手声音依旧沉着,“在场的都不是外人”

土地娘娘闻言,快速撇了台上一眼

左右无奈,“负责这位的俱生同僚前不久被野雷劈伤…就,就是那种雷,就跟最近上头查的私授人雷法之事相关,她的俱生直到现在还被稽查拘着问话不让回呢,此时敏感得紧”

俱生神?话说凡人在世必有神明日居左右记录其一言一行,善行恶念,以待身后断罪。难怪这位判官大哥眉头夹针,这是倒霉蛋掉锅里活活摊上事了

头顶上的狱卒大哥忽而道朝水缸长叹一口气:“哦哟,你也是个可怜的”

这话听得夏彦一哆嗦,不祥的预感呼啸而来

等等,难不成正讨论的这颗倒霉蛋就是自己?温热的水照旧抚去她多余的情绪,夏彦猝然意识到自己在水中许久没有呼吸了…这还能是个人?

“咳”,判官啪一声合上大簿子,几步走下堂,并迅速转移话题,

“好姐姐我还是那句话,地官跟天官不是一个当法,今年一年你都来过我这里几回了?哪有一方土地公无事总往灵府里跑的。另外这人的魂都红完了,怨气十足,再怎么说也该先交阴魂亭鬼王处理一番再带进来,章程规矩的存在有它的道理呐”

“秦升王,说来你也是鬼王出生,怎就不能直接处理一番”,土地娘娘一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我行我素,说罢还取出一叠纸一下塞在秦升王手里

“我这可不是花钱好办事的地方,再说姐姐你身后不就站着两位贵属地的优秀鬼王?为何总是…”秦升王没推也没拒只有脸色稍变,再小声了些,“而且,老这么浪费钱也是不好的”

土地娘娘当堂爆炸:“吃得又不是你家的米,你管得着吗!”

水中能听见的声响比平时更大,夏彦敢肯定,这位平日绝不吃米,吃的是火药

秦升王被吼完这一嗓子倒一点不恼,甚至嘴角还勾起笑意,侃道,“你乐意来的话也不是不行啊”

夏彦听得一愣,被称为土地的娘娘也是一愣,堂中没再讲话的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微妙的宁静。正所谓打亲骂爱,虽然她没吃过猪肉,可今日总算也见别人的猪跑了一回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听不真切,土地娘娘便带着身后大汉穿过门洞走了,只留下黑色门洞上一圈圈涟漪

这门怎是水做的?都通往何处去?所谓灵府又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夏彦努力回忆着自己意识断续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可照样,一无所获,脑海里只有‘要回去’,‘要回去’,这三个字不断回荡,缓慢而坚定地侵占着所有的思绪与理智

夏彦只是呆呆地盯着黑水而成的门,这抹黑色似乎有无限吸引力,她甚至不由自主的认为,这道门能领自己回到该回去的地方,她应当不择手段地完成自己的心愿…可至于那地方是哪?又是什么憾事急待补全,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你你在瞅啥”,狱卒大哥颤巍着开口

声音是背后传来的,不知不觉夏彦已自行站起死死望向那道门,她没急着回话只是好奇地看着自己十指间殷红逐渐朝着小臂蔓延,血红色的,透明的,原来她身非人身

对此她并不惊讶,只是这蔓延的血色令夏彦乍然烦躁,恶念从生,“怎么多看你一眼,能把你看死了不成”

“呀!这儿有个活人!”,狱卒又是一副见了鬼的姿势,惊叫着一蹦三尺高,着急忙慌从旁舀了瓢水护在胸前,可怜那瓢小得很绝比不上大哥胸肌壮实。夏彦即刻想起有句老话说得好——肌肉越大,胆子越小

眼前这狱卒大哥就属于比较典型那类,“别,你别过来啊,别过来,我手上可是有家伙事的”

她不怕,她要回去,不择手段也要走。夏彦自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手撑住缸边上一脚就打算往外跨

说时迟,那是快,狱卒大哥一边惊叫着,一边十分熟络地将瓢中药水甩在试图逃跑的夏彦身上

滋啦声响,空气中满是酸涩气味,只是吸气也可吞入少许灼烧感,她的头顶后背更是火辣难忍似被无数根针齐齐扎着。夏彦疼极了扶着水缸半跌回水中,她清楚地听见后背肌肤正在碳化剥落,血红急促褪去,气力意识再次朦胧起来

只是,不可思议地,烦躁好像随着这瓢酸水消失殆尽,那种勾着她牵着她一定要去什么地方的念头也不再有了,夏彦心中灌满了爱与平和,甚至开始体恤被自己吓得哆嗦的狱卒大哥——

现在自己的模样定是像个湿法厉鬼一般瘆人,不然狱卒大哥也不会一个劲直往自家王爷身后躲。班上得这么惊吓还不得不坚持,真是所谓‘钱难挣屎难吃’地府也不能例外…

“怕什么怕,地官当了多少年了怎么还这点出息”,秦升王使劲将窝在自己后肩的大汉推开,清清袖子,“工作场合保持仪表严正”

狱卒歉笑道:“这位的地魂已完成登记,可天人二魂黏得太得劲了扯都扯不开,王爷您瞧着要不再添些化形水试试?”

秦升王端详眼前水满将溢的缸,若有所思,身为一殿判官职责主要便是分离三魂,核查过往,而为了方便地府十殿冗长的断罪章程,接引人世来者时都会用上这化形水。

寻常来人只需沾上点水星便会迷糊失智缩成一团什么也看淡了。如此才好方便狱卒剥开天地人三魂,分批送审。反观眼前这位夏姑娘…魂都淹水里了竟一脸清明,还能捋直了舌头威吓几句…不怪老刘,属实惊吓

再说,平日人魂剥不干净的是多数,不愿回去抱尸则为少数,可从头到尾一点剥不下来倒是第一回见,天魂主意识,人魂为执念,人都快将执念缝进意识里了,怎不算是天赋异禀?

“你都加进去多少水了,水压深了不怕出事啊”,秦升王怀里取出个小本抄起笔来洋洋洒洒签了笔,随手往夏彦那缸上一拍,“就这么连缸带魂往后几殿送吧,赶紧的”

“啊?那后殿阎王们要问起这红色…该怎么回”,狱卒撇了眼缸边的数字,鼓着胸肌扭捏语气婉转,“而且刚才的化形水没稀释,用药过猛啊这会灵压都下四十了,这万一出什么万一,我这一个人不妥吧…”

“判官不问,你不说,判官要问,你惊讶”,秦升王装作没听懂部下的婉拒,他将正迷瞪着眼的夏彦从水里提起来,思考寻觅了一番,最后指着她依然殷红不褪色的十指

秦升王又说:“完了就说因接引时不慎磕到手指,魂上沾红。跟后殿的说断完罪去业海里多过几遍水保管能没事,别主动提什么前事仇怨。还有,记得时限,等整个红透就只直接送至阿鼻扬了,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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