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那么多，夏彦也有样学样，心中默念：采果子？果树，果…
后山那片氤氲薄雾中的桃林理所当然浮现眼前
山陡枝丫高，她都不必再攀爬，跨步半空当与枝杈争高。桃花新败，果荚立现，一团新桃迅速成长至拳头大小。正如谢道容所说，水球除了入手有些凉，同摘桃果当真没有区别，一念心动，抄手上去，甚至直接用念止将液体悬停当空…总之整条石笋收完她甚至未失手过一次
回头谢道容还在专心对付石笋，两手微颤，身体保持一个微妙平衡，甚至不敢多转一下脑袋。夏彦提起自己那盛满的斗，决定先一步交送。
现场两位现任考官，石雨与施黛人依旧例尚是一副仇人互见分外眼热的模样，分坐内室两头互相不招惹
“夏姑娘手脚挺利落啊”，说的不错，夏彦是第一个到位的
石雨将眉一竖，在她名下划了个圈，他还裹着长衣坐也不坐，矗在桌前
“新来的？” 轻微地啪一声，抬手起落时衣料摩擦带起微弱闪光，石雨说话好似自带句号
夏彦：“对”
“第三场试炼需扎竹筏，你会不会？不会是吧，我来教你”
“嗯？”，夏彦眉头轻锁，瞧这话说的，掐头去尾恨不得一句并成三句问，倒是很符合石雨这个耐不住性子的急面相。她弯指悄悄检查衣扣暗袋，老阎王那支过于招摇的钱袋正好好藏在怀里，难不成石节制也是见她露了富？
无事献殷勤，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怪在哪…
“我可是好心为你着想，要还不要，是非论断，一句话的事哪里就费神了”，石雨见她不答，将嘴一撇，面上虽说得好心又客气，可此人眼中分明写着‘不要也得要’一行大字
与其逆水行舟瞎摸着石头过河，不如将计就计，以观后效
夏彦暂且咽下满肚疑惑，掂量道：“好吧，你想怎么教？”
对方一句废话没有，直奔主题，“先从结绳开始”
西北沙所与正北积冰两州相邻，一州灼热，一州冰冻。其相间海域，亦是一边火热，一边沁凉，温度聚变时常会孕育出怪浪奇云，属灵府出了名的观景好去处
此刻时至酉，静水忽狂，非风非火，如淬铁触海，海动声震，鱼鳖皆不能游。有泥灰色球形物体自纷扰处现世，悍然而来，凌空而止，待浪定风息之时，水球念定迸裂，灰色泥浆水如瀑布注海
黑衣头一个冲出泥水范围，分明浑身未湿半分却还是忍不住恶心乱起——是付随凭着一点不完全记忆，编编结结打通了锚点水路，又将众人强行裹在泥浆中，安全高效地直达灵府
戈洛星君行事虽然虎了点，却从也不这般不走寻常路的，要比起来还是自家老板好…
回魂片刻，黑衣在心中进行了一番对戈洛的誓死效忠后，好容易才将满身的鸡皮捋平，强装无碍回头点要三人，提剑抱拳道，“付星君，这结绳作为证据我收下了，查明稍后尺素联系”
洁癖是种奇妙的刻板倾向，即使理智存在也不能完全控制其冲动。黑衣话刚说罢撂下付随与一名队员，踏上剑不要命地飞走了，好像只有化身为风才能扫清通体污浊泥垢，完全没点心思管身后人是否跟得上
付随想笑又觉不合时宜，随意挥了挥手
“此处距沙所最近”，背后有个淡淡的声音，“是否需要派人围了沙所从那查起？”
水下找来线索有二，黑衣追着竹节绳的线索其一去了，其二就是找找空雷罐子的下落，只不过灵府那么大，称之为海底捞针不为过
“假如手头有个用空的雷罐需要自行销毁，你会怎么做”，虽时午后，灵府依旧亮堂得刺眼无日落却有光照，会给人以一种山河翻转，逻辑倾覆之感。付随暗叹一句还是人间日月好，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把花梨折扇，掂手里有意无意番举眼前，耀光透过花白纸面柔和了不少
“谅属下斗胆，怎会如此坏了规矩”，黑衣留下的这位年轻队员也一身黑装，皮肤色浅透白，眉眼端正，看起来比黑衣更黑衣，比正经更正经，说是留下辅助星君办公，实则像是留着监护
扇子一拍，付随再问，“如果是呢？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必顾及山上戒律”
用空的雷罐本身也算一种法器，凡危险物品需递交统管各部进行销毁，私下处理自然算犯了戒
督查队员目不斜视，字圆腔正，“没有如果”
“一定要有呢？”
“没有这种一定”
“…我让你有”
“即便是星君你，也没这等扭曲旁人意志的本事”
“…”，很好，很有个性
付随妥协：“算我的，是我打算犯戒，你未卜先知，预测一下我的犯罪计划这总行了吧”
年轻队员瞬间释然，这个假设就比较现实，一切仿佛都说得通了
“雷罐依旧残留有雷息，直接丢业海容易被水族目击。依属下浅见，余下两种方子比较靠谱，扔入地狱火焚毁，死无对证，或者丢去海市，待几番过手神仙难查。不过君子慎始，不缪千里，要知道犯事之人自知打伤星君，紧迫之时无法择优行事。此件起手，还需先从此域水族问起，也有可能对方不经事，脑子抽筋的可能性极大”
他嘴里说着假设的道理，眼睛紧紧抓着少不得乱来的付星君，对事又对人，似抱怨非抱怨
付随将笑不笑，支棱一下撩开折扇，澹然说，“你虽将规矩是非挂在嘴边，可心里却琢磨着如何抛祛方圆，将如何耍坏计划好了吧？很好，光这点就比你家队长更玲珑，更通透”
“北岳星君早明言山内四方，若遇付随附星君调戏下属可随时与她汇报”，年轻队员不置可否，目光坚定望向远方，声音依旧淡淡，只有说到付随的名字咬字格外重
“？”，付随气也不气，反倒饶有兴趣：“你叫什么”
队员持剑礼道，“卫空山”
“空山，空山，既有归处，缘何卫空山？好名字，一听就是个有故事的”，手中扇子一拍，付随就这么静静站定海面，琢磨着自己山头好像刚好缺个有趣的管事
“好空山，你当着我的面论述一下，好好聊天呢我怎就调戏你了”
“请不要单呼属下之名，也不要随意替属下编排故事，星君刚才这句就已算作职权骚扰”
付随合掌笑，答也不答，“果然好气度，下月就调你来我瑶光峰如何？”
卫空山毫不姑息：“星君，这就属于公报私仇了，我真的会告上八大山会”
外包工作干得久了，容易令人忘记水官试炼这几个字怎么写，尤其是当考官坚持将私授秘籍摆上台面，并亲自下场协助答题的时候
“这样不好吧”，夏彦憋着一口气，反复提醒自己事前三思，不要乱来，却也防不住眼下这种人生将要毁灭在起跑线上的预感
看着石雨莫名其妙的示好，她恶寒阵阵
当场一共两个考官，一个零帧起手脑袋一晃随时发疯，一个闲来无事替人干活逼别人发疯，果然是草台班子搭新戏——没有一个正常能看的
水官第三场考试名为考验扎筏架势之技巧，实则是将新鲜出厂的浓缩化形水分批配送出去，属于危险品运输，技巧性不强，只需要路上稍微担些风险
“没什么不好的，教人教到底”，石雨理所当然地撇开其余考生，从竹条堆里挑拣了最粗最直的几根，枉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将夏彦撇开一边亲自上手编编织织几手就成了一张筏。又自顾划出水面载好了两箱浓缩化形水。
性子急的人，往往手头也快，夏彦还没开口拒绝几回，活就全干完了，第三场试炼难点全覆盖只等着她一脚蹬上竹筏好上路…
准备上路，这四个字精确描述了夏彦现在的心情
众考生的目光从最初的七成恐惧、三成敬畏，成了现在的八分嫉妒、两分疑惑，顺便都在脑门上刻上了‘下班检举’一行字
马失前蹄说得就这个意思，夏彦原观石雨此人面相，还以为人主动开口式她要跟她玩什么阴招，见招拆招的姿势都预备完了，哪知这姓石的将身一扭，同她玩起了捧杀大阳谋
石雨竖起大拇指，“瞧这名册上，你的名，已经给你勾完了”
夏彦如芒在背，“石节制，倒也不必如此，我们不熟…”
众人围坐一团，咄咄议论
施黛人敲板子路过，已然完全将夏彦当成了对头的小弟，白眼翻上天，指着她鼻尖就阴阳，“哟，你们合起伙来参考骗钱那是遮都不打算遮一下啊？睁着双白眼，当我是死的？不管你是来赚外快还是来求职的，完事交报告，有你好看的”
石雨在一旁还火上浇油般，分外热情呼她走，“别管这疯婆娘”
一铲子敲上棉花田，处处是闷响
施黛人乍然不悦，啪地搁笔，特地换了只手专指着夏彦，恶狠狠道，“好啊专上门来跟老娘玩是吧？你，还有你都给我等着”
谢道容忙完自己那头，一路走来的路上已听过了众人考官下场之事形形色色的揣测，她将竹筏往夏彦边一靠，啥也没说只小声提醒，“朋友，上头有人也顶不住这么用啊”
夏彦：“…”，完全有理由相信，姓石的把她坑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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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卫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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