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彦重重哼了一声,踏足欺近,伸手便往付随剑上抓。付随见来势凶猛便佯装踉跄,忽收剑势仰面折腰,反手折腕,一剑出似醉里挑灯,自腋下反刺。
奈何夏彦素来不喜小花招更无心破招,她右手反掐住剑身强行夹在臂下,一个回头左手并指就往付随面门上扫
付随惊于对方之不讲武德,急抽剑出,对方却不怕痛似强捏着剑脊不放手,剑身在指爪摩擦下发出悲鸣,铮铮几欲脆断。他无奈,只好再偏脖颈,借势下旋,解放剑刃,同时敌爪擦过喉结顺带削去他三寸青丝
他身形迅捷招数众多,她则丝毫不论武德招式,中心思想是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主打一个量变引发质变
人还未站定,夏彦旋即抄着两手爪子又来,付随护剑背闪身朝后,她料定了他的退路,先行借上一步,撑开了牙对准脖子又是一口
咬是没咬到,不过被人盯住脖颈,当块肉的感觉过于微妙难言,付随不得已扬剑又生生接下一击
金戈交鸣不似仇人交刃,砍刀之前从不讨要说法,倒似野性互搏,谁先咬到肉算谁胜
付随瞧着剑脊忽生裂纹,奈何不得,只避重就轻道,“在下不过说了几句狠话罢了,到底做错什么惹姑娘如此不痛快,偏要置在下于死地?自一开始也不过是想请你跟我走一趟罢了,罪不至此吧?”
“哼”,她看他是哪哪儿都不痛快,夏彦横眉相对全然不内耗,更不上那诏安的当,“错是你先错,居然还有脸先行喊冤?好不知趣”
原来那条可怜的竹筏已然寸断,空雷罐子、瓦片、碎竹条早咕嘟咕嘟冒着泡掉去海里了,二人也没理,光想着揍倒眼前人了。夏彦动作大开大合,虽有破绽,付随勘破却点到为止。付随偶尔会停息一刻收拾乱遭衣发保持风度,夏彦也适度给予一些尊重
想来原本,一个是火气上头,亟待发泄,一个是着急执法,欲拿疑犯,可谁不曾想能打得有来有回还着实来趣,打了个痛快的二人渐渐也忘了最初目的
随着雷罐子入水,水间生雷息,点水游走海面总有电光刺挠疙瘩着绊脚,二人便飞止周边行舟上,一脚落地,一顿拳脚便能毁一舟
谢道容早便不知该如何总结今日之见闻,见二人兜转来去竟又回了眼前,她只挑了要紧的急道,“夏姑娘的筏另有人制成”
“知道”,这么一点醒,付随终于也想起正事来,朝着还未落舟的夏彦沉声
“落”
言出法随,夏彦被话头,被电气统统绊住,一个踉跄直接按计划摔进了整缸的化形水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付随上前俯身捏住她的下颚,一开始他的动作温柔得近乎暧昧。夏彦还不及动作,他却已用了力气,关节微响,拇指一挑,在下一刻避开两颗虎齿,陡然用力生生撬开她的下颚,压住了她的舌
付随不容置疑,“张嘴”
夏彦顺势就咬下去,可付随就是疼也没放手
随着大口浓稠液体入口,挣扎之**、愤怒之情被水悄然化去,殷红退缩,脊背在收紧,手指的触觉回来了,她的全部意识也在回笼。可眼前这狗男人的拇指还压着她的舌骨,她都嚼到硬茬了人家也愣是不松手
战意渐渐消退,要打输了?不可以
夏彦揪着最后一丝怒意,归拢了残存雨滴,针尖汇聚一处绕入水下,倏然自舟底穿刺而上!
付随反握剑柄,抵在胸前竭力又接下水波一击。那水龙受阻,长啸着自散,可付随那佩剑也终于坚持不住,裂纹横深,从中脆断
又是铮一声
付随一手还正逼着夏彦喝水,眼见心爱的断剑噗通一声入了海来不及去取,他被闹得也没了脾气,“夏姑娘,这下你可欠我一把好剑了”
“这可赖不我”,夏彦但见自己红丝退回背脊,恢复常态,她推托着撑开付随捏着下巴的手顺便往人手指肚上来了一口。付随眯着眼捏住拇指退了回去
“恕在下失礼,这下姑娘倒欠了我一口,改日要咬回来的”
“尽是些调戏良家的歪理”,水里泡久了,身上虽有透支之感夏彦却依旧不打算放过人,打水里蹦出来还要打。可刚一起身却被两扇子敲中胸口,魂体闷沉一下竟起不来身
付随演示似地也指着自己胸口正中:“脖子抹了不要紧,这里才是要害”
听此人一开口夏彦就来火,转脸就骂:“不要脸!”
“谢谢姑娘的肯定”,付随笑,要不要脸没关系,趁人病要人命才紧要
“止”
夏彦身上一沉,又被定住,这次是一点挪腾空间都没有了嘴皮子也撑不开,她瞪回去试图用眼神刀人
付随这回用得是持久强效果的真言,他口中念念有词一点也没敢马虎,手上却撩开梨木折扇,眼尾自带笑意,得意之情由心而发,他脸上写满着两个字‘赢了’
‘混蛋’,夏彦心里又啐了一口
此时,外围舟上,卫空山但见付随佩剑折断,几欲前去相助
石雨脸色不妙,刚喘上气却又逢那头言咒,他心中有隐瞒受影响也中,自顾挪动着尽量离开付随攻击范围。一头想着要逃,却面对茫茫大海无所适从,想打手,头又无趁手陷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在心中暗骂夏彦混蛋多事
“卫督查你看人犯落网,我们是否前去助星君一臂之力啊…”
卫空山沉吟着没搭话,面色冷淡
化形水计划生产量每月都是额定的,施黛人眼瞧着这批货泡汤,本就不怠,又见的石雨这幅只知媚上的小人嘴脸,甩过头讥笑道,“诶,不是说要看好我们二人么…这位小哥你得了令,临到头却不管不顾拍拍屁股走人,这算不算擅离职守?还讲不讲规矩了”
她眼神转圜,往卫空山身上转了几圈,又恍至石雨身上,暗示得不可谓不明显
“你!”
卫空山警告道:“不必我们擅动,星君他自有办法”
石雨只得收了那点小心思,在心中也将施黛人骂过一番
化形水喝到饱,夏彦眼神清澈,霎时又变回了那个透明靓丽小女孩,怒也不怒,战也不想战了
付随解下外袍给夏彦罩上,她的衣服已碎得碎散得散,没有体面不像样子。夏彦这回倒没动怒,任由宽大柔软的衣袍罩在肩头。
他自觉大家都是提米那人,便自以为彻底摸准了她的性子
付随:“清醒些了?我们好生聊聊细节?”
哪知道夏彦翻脸比翻书快,刚才脸上还是多云转晴,可再一晃疾风骤雨都快上他头顶上跳大神了,她将眼睛一蹬,倔着偏就不给他面子,“有什么可说的打都打了,你要杀便杀爱剐便剐,如若不杀,现在再想坐下说什么道歉也晚了些”
谢道容在旁撕吧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错误估计了夏彦头铁的潜力
“我与姑娘虽是初相识,倒也欣赏姑娘气性”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付随倒是挺乐心里一点没芥蒂,他只若有所指地问:“雷罐之事你知道多少”
夏彦抬头用鼻子孔瞧他,身子虽疲乏无力,嘴却是无比向往自由的,“你这人从头到尾都在说些什么破玩意?烦不烦人,男人还是要懂事乖巧一些,我最不喜那刻意纠缠的”
付随料见过问话人的许多反应,或是惊惧威胁,或是撒谎求饶,就是没有反过来数落审问人的
“你朋友在我手上呢,夏姑娘你还不老实?”,又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付随立马换了手法,撕吧着自己一张皮挤出一脸的佞笑,视线往谢道容身上兜上一圈
夏彦有样学样,也作恶人样哂笑说,“哼,那你可选错对象了,能当我的好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
“哦?看不出来这位谢姑娘竟是如此深藏不漏”,他尾音拖得老长
两人同时看回来
谢道容,“…”,两个怪物爱打便打,硬扯她夹中间做什么?
冤家,真冤家,你我他,人人都是无辜受难的冤家
“而且”,夏彦顿了顿,心念转动,水下速有波来,她发现脚下这片海域依旧保持着与她的联结。她念定于是,静思片刻,向业海发起求助——此刻若能有巨浪来助,尚好
顿时,海深处的低吟浅唱死灰复燃,由浅至深,直到声音尖利若消音,海似怒兽拍浪突起!
“你做什么”,水过念止,付随撩起广袖出手甩开及腰的高浪,定身却已被破
夏彦迅速活动筋骨,随手掰下水缸瓦片,趁着海浪来袭,见机推掌送镖出手!
付随身无长刃,只能以扇面接镖,折木夹之
“走!”,夏彦急回头,临了也没忘了当空来上一句,“你没赢,我没输,你我扯平了”
待付随反应过来,夏彦已飞身抄起谢道容占了条筏随意挑了个方向夺路狂奔
人逢对手精神爽,还不待付随追去,只听卫空山再后大喊,“星君莫走!”
付随脚下顿挫了一下,夏彦得了机会一溜烟跑远了
到嘴的肉自己长腿飞了,付随忽觉怅然,好像心口被夏彦勾去了一片,空空荡荡透心凉。他习惯性地去摩左手拇指,却没找到令人安心的玉润触感,指尖一用力被咬伤的拇指又晕出更多血来。他打架的时候多,受伤的时候少,现在捏了一手的血还真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星君受伤了?”
“小事,怎么了”,付随回头只见卫空山持剑夹在石雨脖子上
原来,方才那浪砸来,石雨不慎失了长袍,衣袖粘连身上,也引得手臂上那雷击伤口昭然若揭。
卫空山冷道,“用雷罐的人怎么就被雷劈伤了呢,石出入你这就不专业了”
付随抬眼环视一周
施黛人见状不做他想,在木板上写下几笔,没多言语。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多,并没什么人为石雨出头
“人我带走,空山你留在此处联系人手给在场左右人做个问询笔录”,付随转头便将工作安排完了,石雨还待说什么,人却转瞬被定住
付随心里估摸着,虽然自己擒住了嫌犯,可又是剑陨、又是扇缺,又是惹得一海面的狼藉,动静这么大说不得又要损了督查的名声。他叹了口气的视线反复磋磨着扇面,却不是心疼损失,而是开了天窗的扇子上也不知何时晕上了字,一步一画丝毫不敷衍地写着:
‘水官总所处确认:新竹锚点发现竹节绳性状特征与一名叫作‘石雨’节制使的习惯近似,可待深查此疑点?黑衣…’再后头,扇面完全透了,也看不明白黑衣还写了些什么
“手脚倒是块”,扇子上那些字随着付随视线淡去,颇有阅后即焚的意思
他的手还抚在扇面,却端起一双眼依依不舍笑看那叶小舟离开的方向,语气中不知是正赞黑衣,还是夸夏彦
付随广袖一挥撑开一张纸鹤跳了上去,与卫空山说:“完事直接回所里”
“是”
…
不比八大山会门口宾客盈门,水官总所街口门外可设雀罗
老刘在此等候已久,刚才但见到有黑衣督查进出时就略感有事不对,心中焦虑一直未减。结果现在焦虑的对象没打招呼,自己骑着一条舟就上岸来了。不但是灰头土脸得来,臂弯里还绑架似得自带回一名小伙伴
夏彦跳上竹筏的那一刻便随手撇下负荷,一路轻装速行飞奔来到与刘狱卒约好的见面的地方,心中有些辜负与愧疚,“老刘,我要坦白一件事”,
老刘心中警铃大作,舌头打结,“设么事…”
“我揍人了”
“揍?!…可,揍便揍了,没动口咬人吧?”,看这全须全尾的模样想必是别人吃了亏的,老刘眼前一花,花了再花
夏彦莫名其妙但乖乖摇头,她咬是咬了许多口可毕竟总咬空,最后一下咬到了却又没咬伤——所以就,不算
老刘心下一松,“那…打便打了,没给人打残吧?”
夏彦还是摇头
老刘明显神色大松,“哦,都是小事吼,小事,有些打打闹闹的正常那不太要紧的”
谁没个犯错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日子能过照样过
“不过你可知道对方…是谁?”,要这事实理亏,该趁着新鲜赶紧就登门认错,要再不行就回头找王爷出面说道说道,老刘掏出联络用小本,舔足了墨汁时刻准备向秦升王爷报告今日的意外情况
夏彦虚声:“一个姓付的”
经历夺命狂奔后,谢道容受惊无数终于回魂,惨白着一张脸,说话时候气息还飘忽天外,“是位姓付的星君,应该就是北岳星君的…”
八大山会以两位星君为首圣,一位名南庐,一位名北岳,而北岳星君素有一子在其名下任职,恰好同她一般也作付姓
“付?你,你们…”
毛笔像吸饱了毒液,顺着笔尖无知无畏地落在洁白纸册上,滴答滴答,墨痕疯狂晕透纸张,勾勒握笔其主心头那三分蹊跷、五分凶险、二分不知所措。老刘光闻着上扬的墨味就觉真气不畅,后脑胀痛,一时觉得天地倒悬竟不知是意识将要离体
“呀,老刘!别这么激动嘛”,夏彦惊呼
刘狱卒的胸二头肌正不住颤抖,两行清泪断了线狠狠砸在石板地上,若千斤重锤,人也就这么随着泪落,应声倒地
这怎么就吓死个人了呢
彪啊,彪,实在是太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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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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