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雨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像一层薄薄的泪。
林霜的葬礼很体面——纯白的玫瑰、昂贵的棺木、媒体恰到好处的闪光灯。林父站在人群最前方，西装笔挺，金丝眼镜下的眼睛干涩而平静。
"我们给了她最好的生活，"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墓园，"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心理医生......"
林母站在一旁，妆容精致，指尖轻轻抚过墓碑上的名字，仿佛在擦拭一件昂贵的摆设。
"可她太脆弱了，"她叹息，声音哽咽得刚好能让记者听见，"我们试过一切方法......"
苏暖站在人群最后，手指死死攥着那本烧焦的日记。
她看着林父对着镜头展示林霜的"幸福童年照片"——那张照片里，林霜穿着精致的洋装，嘴角被P上了一道僵硬的微笑。
而日记里，那一页被血和泪浸透：【爸爸今天又用皮带抽我，因为我说想转学。】
葬礼结束后，苏暖躲在洗手间里翻开了那本残缺的日记。
烧焦的边缘下，字迹依然清晰——
【8.25】
"妈妈发现我在画苏暖，她把我的素描本烧了。她说这是病，要电击才能治好。"
【9.3】
"地下室第三天。爸爸说等我'正常'了才能出去，可是什么才算是正常啊。"
【9.14】
"治疗很疼，但想到暖暖，我就能忍。医生说'喜欢女生'是错的，可如果是错的，为什么想到她的时候，我的心是暖的？"
最后一页没有被烧毁，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颤抖得几乎难以辨认：
"如果爱是罪，那我宁愿被判无期徒刑。"
苏暖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某个角落的褐色痕迹——那是干涸的血。
回到葬礼现场，林父正在接受电视台采访。
"我们尽力了，"他摇头，表情沉痛，"但她拒绝治疗，甚至伤害自己......"
苏暖突然走上前，记者们下意识让开一条路。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全场安静下来，"那您能解释一下这个吗？"
她举起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林父的声音："加大电量，直到她承认为止。"】
【电击仪的嗡鸣，林霜的惨叫。】
林父的脸色瞬间惨白。
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一拥而上。林母尖叫着去抢苏暖的手机，却被她躲开。
"这才是真相，"苏暖盯着林父的眼睛，"你们口中的'治疗'，是虐待。"
当夜，苏暖独自回到墓园。
雨水已经冲散了白玫瑰的花瓣，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她跪在墓碑前，点燃了那本日记。
火焰吞噬纸页时，她轻声说："我听到了......你的所有控诉。"
灰烬被风卷起，飘向远处的霓虹灯。
苏暖站起身，擦掉脸上的雨水，转身走向没有林霜的未来。
最痛的从来不是生死相隔，而是活着的人永远被困在回忆里，既无法死去，也无法真正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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