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一早晨，苏暖发现自己的课桌被人动过。
英语课本翻到了第50页，页脚折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她伸手抚平折痕，指尖突然触到纸面上的凹凸——有人用笔在课文空白处刻了字，力道大得几乎穿透纸背。
苏暖拿起铅笔在上面涂了起来。
"不要和李雯说话。"
苏暖猛地合上课本，转头看向身侧。林霜的座位空着，桌面上散落着几支没盖笔帽的荧光笔，其中一支红色的墨水已经干涸，笔尖周围凝结着暗红色的痂，像是血迹。
前排的李雯转过身，递来一张纸条："放学一起去图书馆吗？"
苏暖刚要接过，余光瞥见教室后门闪过一道黑影——林霜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美工刀，刀片反射着冷光。她的目光落在李雯手上，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微笑。
"呃，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要接我弟。"苏暖缩回手，"改天吧。"
李雯失望地转回去。后门的林霜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几滴暗红色的液体，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第三节课是体育。苏暖因为脚踝扭伤请假，独自坐在一旁的空地上写着作业。写着写着，她听到器材室方向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到了什么。
"有人吗？"苏暖放下笔，一瘸一拐地朝器材室走去。
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苏暖推开门，昏暗的光线里，她看见林霜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
地上摊着几张纸，上面用血画满了扭曲的图案：缠绕的荆棘、断裂的锁链、还有无数个重复的"苏"字。
林霜听到动静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疯狂。她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像是某种夜行动物。
"出去。"她说，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苏暖没动。她看着林霜手臂上新鲜的伤口，胃部一阵绞痛："你……需要去医务室。"
林霜突然笑了。她举起美工刀，刀尖沾着血："你要举报我吗？"
刀光一闪，苏暖下意识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睁开眼时，林霜已经把刀片按了回去，正用舌尖舔着手臂上的血迹。
"甜的。"她说，"你要试试吗？"
苏暖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门框。
林霜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直到把苏暖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她身上那股铁锈味浓得令人窒息。
"为什么刻那些字？"苏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林霜歪了歪头，黑发滑落，露出耳后那个月牙形的伤疤："因为她是骗子。"她的呼吸喷在苏暖颈侧，"她说你坏话。"
"什么坏话？"
"她说……"林霜的嘴唇几乎贴上苏暖的耳朵，"你只是可怜我。"
苏暖的心脏漏跳一拍。林霜退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创可贴，轻轻按在自己最新的伤口上。
"给你个选择。"她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现在去告发我，或者……"
她突然抓住苏暖的手腕，把创可贴塞进她手心："每天给我一片新的。"
下课铃响了。
林霜转身离开，背影瘦削得像一把出鞘的刀。苏暖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创可贴——上面印着卡通图案，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像是珍藏了很久。
接下来的几天，苏暖每天都会在课桌里放一片创可贴。有时是普通的肉色，有时印着小熊图案。林霜从不道谢，但苏暖注意到她开始用这些创可贴遮住手臂上最深的伤口。
周五的数学课上，苏暖正在记笔记，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的手肘。林霜递来一张纸条：
"放学后器材室见。"
字迹工整，但纸张边缘有细小的褶皱，像是被紧张的手指揉捏过。
放学后，苏暖站在器材室门口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门。林霜坐在跳高垫上，手里拿着一个铁盒。
"给你的。"她把铁盒推过来，"交换。"
苏暖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个用过的创可贴——每一个都洗得干干净净，血迹被彻底漂白，只留下淡淡的黄渍。
"我收集的。"林霜说，"从你给我的第一天开始。"
苏暖的喉咙发紧。她拿起最上面的那个——是她第一天给的小熊图案，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日期：3月21日，晴。
"为什么？"
林霜站起身，走到苏暖面前。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给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血色。
"因为这是你给我的第一样东西。"她轻声说，"不会消失的东西。"
窗外传来学生的笑闹声，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李雯和几个女生站在门口，表情凝固在脸上——她们看见林霜抓着苏暖的手腕，两人之间不过一寸距离。
"对、对不起！"李雯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拿个排球……"
女生们匆匆拿了球就跑，但苏暖知道，明天全校都会传遍这个画面。
林霜松开手，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现在她们再也不敢和你说话了。"
她转身离开，背影融进走廊的阴影里。苏暖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铁盒。盒底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手指——
是一把美工刀的刀片，被擦得锃亮，像一件珍贵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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