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偃伏,像被无形的风梳过。
衍站在光屑之间,木鸢灰烬的余温尚在掌心。
少年背对她,白发垂落,像一瀑凝固的雪。
星核碎片在他胸口缓慢脉动,幽蓝光晕与麦浪金辉相互吞噬,映得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整条昼夜。
界蹲在少年脚边,尾巴轻拍他的踝骨,催促他转身。
衍先开口,声音低却清晰:
“我带来了你的名字。”
少年指尖微颤,仍没有回头,只问:
“你是谁?”
三个字,像三片冰落在麦芒上。
衍没有立刻回答。
她垂眸,看见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背却干净得没有一条旧疤。那曾为她挡过岩浆的伤口,如今被星核抹平得像从未存在。
她忽然抬手,指尖在离他手背寸许的地方停住,虚虚写下三个字:
“讨债人。”
少年眉心猛地一颤。
下一瞬,衍收拢指尖,转身走向麦浪深处。
一步、两步、三步。
麦芒在她足踝割出细细血线,血珠落地即化作银蓝火星,沿着麦垄一路烧向少年脚边。
少年下意识后退,火星却在触及他靴尖时骤然熄灭,留下三枚焦黑的字迹:
“阿——琰——”
像被雷劈出的裂纹,又像被记忆烙下的旧伤。
风掠过麦田,焦痕发出极轻的“噼啪”声,仿佛有细小的火舌在骨缝里复燃。
少年盯着自己的靴尖,指尖第二次颤抖,这一次,他终于回身。
衍的背影在金色麦浪中只剩一点朱红。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衍——?”
声音被风撕碎,却还是被远处的背影听见。衍没有回头,只抬手向后抛出一物。
那物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少年脚边——
一片焦黑的木鸢尾羽,羽根上刻着半行小篆:
“替我飞——”
尾羽的断口处,嵌着一粒尚未凝固的血珠,像一粒迟到的朱砂痣。
少年俯身拾起那片尾羽,指腹刚触到血珠,便像被旧日闪电击中——血珠顺着羽纹渗入,焦黑的木片竟泛起温热的红,仿佛十七年未熄的炭火在掌心跳动。
那一抹红沿着羽柄蜿蜒,像一粒迟到的朱砂痣,终于落回它该在的位置。
记忆随之烧穿冰层:
——山脊崩裂,火雨倾盆,他把最后一丝呼吸塞进她怀里;
——归墟初生,白发如雪,他每日死一次,只为忘记那个名字;
——如今,朱砂归位,少年眼底风雪乍裂,露出十七年前的春天。
他攥紧尾羽,踉跄追向麦浪深处,声音嘶哑却滚烫:
“衍——我在这儿!”
麦浪分开,朱红的背影停住。
少年摊开掌心,尾羽上的血珠已凝成一粒细小的朱砂痣,与他胸口星核的幽蓝光焰遥相呼应。
衍回身,泪与笑同时在脸上盛开。
她伸手,指尖贴上那粒迟到的朱砂痣,像替旧伤口盖上最后一枚火漆印。
“疼吗?”
“疼才记得。”
两人指尖相触的地方,朱砂痣与星核同时亮起——
一粒迟到的火,终于点燃了两片相隔十七年的雪原。
诀别
屏障开始升高,向天穹延伸,最终化为一道光幕,将归墟与曦照之间的万里山脊投映其上。
衍站在金转银的麦浪里,少年站在白垩宫殿前,两人相隔一道光幕,却像隔着整个尘世。
界最后喵了一声,跃上衍的肩,尾巴扫过她的朱砂痣,像盖上印章。
光幕闭合,少年转身,白发与晨风融为一体。
衍转身,银浪在她脚下起伏,像一条送别的路。
归墟的钟声再次响起,却比先前轻了许多,仿佛在说:
“重逢之日,即为永别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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