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抬肩碰了一下阮清月,压低声音嘀咕,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这人谁啊?”
笑的贱兮兮的,真讨打。
阮清月的目光扫过那抹张扬的身影:“是李怀仁的朋友,詹事府詹事之子王成业。”
顿了顿,又补充道:“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朋友。”
沈惊鸿了然地点头,和李怀仁那家伙一丘之貉罢了。
再加上有个詹事府詹事的爹,这般家世养出来的,多半不是什么善茬,指不定一肚子算计。
阮清月不欲和他们多说,她只朝王成业微微颔首,算是勉强打过招呼,便转头对沈惊鸿道:“走吧。”
李怀仁红着脸,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阮清月冷淡的眼神,又说不出什么话。
王成业不想放过这个能刺激到所有人的绝佳机会,他笑嘻嘻地道:“阮大小姐,这就要走了?不如上来和我们这些旧友一起坐坐,叙叙往日的情分?”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轻佻,阮清月咬了咬牙,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惊鸿和慕流光都在,她不想场面变得太难看。
阮清月能忍,可身侧的慕流光却半分都忍不下去。
他朝楼上一扬手,只听“嗖”的一声轻响,手中的酒杯就顺着他的力道疾飞而出,不偏不倚,正砸在王成业面前餐桌正上方的房梁上。
酒杯应声而碎,瓷片哗啦啦落在汤碗里,滚烫的汤水溅出来,将周围的菜盘染得一塌糊涂。
阮清月心里微惊,却没回头。
这般直接的挑衅,倒替她出了口憋在心里的气。
王成业却像是没看见眼前的狼藉,只“啧啧”两声,非但没恼,还朝慕流光举了举大拇指,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慕统领这准头,真是绝了。”
说完,又故意拔高了声音,对对面的李怀仁道,“怀仁,你瞧瞧,慕统领在你面前都这么嚣张,往后指不定还会怎么欺负你的清月妹妹呢!”
李怀仁的朋友里,阮清月最不喜的就是王成业。
这人说话永远夹枪带棒,眼睛一眯就透着满肚子坏水,从前她还顾虑着李怀仁,总担心他被这种人带坏。
如今和李怀仁退了亲,她连敷衍的心思都没了。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这剑拔弩张的瞬间,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沈惊鸿赶紧跟上,边走边压低声音劝:“清月,我瞧这个王成业心眼比针还小,还特别阴险。我直觉一向准,你以后见了他,可得离远些,别被他算计了。”
阮清月点头,“他是李怀仁的朋友,可不是我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从前她和王成业有交集,全是因为李怀仁。
如今她和李怀仁的关系断得干干净净,自然也没必要再和王成业有任何牵扯。
沈惊鸿点头,想也不想地说:“他和李怀仁都是一路货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如此,李怀仁也是中看不中用,敢做不敢当。”
不然他敢朝他们扔酒杯,又不敢主动站出来承认。
这些话太过直接,迎面扑来,让阮清月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纵然她早已下定决心和李怀仁一刀两断,可她毕竟和他相识多年,也当过他近三年的未婚妻。若说丝毫感情也没有,或者她已经把李怀仁当陌生人,那是自欺欺人,不可能的。
所以听到别人当着她的面这般贬低他,她的心里还是泛起一阵莫名的不舒服。
她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惊鸿,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回府休息。今日的事抱歉了,等改日,我再上门赔罪。”
沈惊鸿忙道:“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王成业气到了?要不我现在就上去替你出气,让他给你道歉!”
“好,”慕流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看向阮清月:“你的婢女在,我们就不送了,路上小心。”
阮清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慕流光总能在这种时候看穿她的心思,替她解围。
她点了点头,叫来后面跟着的小文,两人并肩朝阮府的方向走。
她走的慢,身后沈惊鸿不解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慕兄,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清月怎么突然就走了?”
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混杂在一起,阮清月没听清慕流光的回答,也没打算听清。
一路走到阮府门口,阮清月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薄汗,黏在衣领上有些不舒服,可方才积郁在心里的烦闷,倒像是被这汗水带了出去,轻松了不少。
“小文,回月华堂让人送些热水过来,我要沐浴。”阮清月叮嘱道。
两人抬脚进了门,小文应声,“是。”
阮清月的心情刚有些许放松,就听正厅方向传来一道清亮又带着几分雀跃的叫声:“姐姐!”
是她的弟弟阮清廷从书院回来了。
阮清廷今年刚十四,在京中的白马书院念书,平时每十日休沐一日。
阮清月迎上去,看着蹦到面前的少年,眉头微蹙:“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清廷,你为何回来了?”
阮清廷正是半大不小、爱闹性子的年纪,和她这素来温雅守礼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梗着脖子,脸上带着点撒娇的憨气:“姐姐祭祖一走就是半月,弟弟想姐姐,知道你回来了,特意过来看你,不行吗?”
阮清月盯着他,一眼就看穿了那点小把戏,语气没松:“我还不知道你,快实话实说。”
被戳穿心思的阮清廷立刻垮了脸,噘着嘴把头扭向一边,就是不肯吭声。
就在这时,正厅里又传来一道苍老却带着几分严肃的声音:“阮小姐。”
阮清月抬眼一看,来人竟是白马书院的院长郭夫子。她赶紧上前见礼,语气恭敬:“郭夫子安好。”
郭夫子却没心思寒暄,只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紧拧着:
“阮小姐,老夫今日过来,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清廷此次突然回府,并非是请假探亲,而是在书院里与人打架斗殴,闹得沸沸扬扬,影响实在太坏。书院规矩森严,实在容不下令弟这般行事无忌的学生,还请阮小姐转告阮大人,尽早为令公子另择书院吧。”
他说完,一刻也不想多待,转身就向外走。
“夫子,夫子请留步,”
阮清月急忙上前拦住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白马书院是全京城最好的书院,清廷如果被书院辞退,那京城再没有书院肯收他了,还请您再通融一二。”
郭夫子也是无奈,“可他打的是当朝首辅之幼孙齐盛。首辅府那边已经派人来问过话,老夫便是想通融,也没这个胆子。”
“首辅的孙子又怎么样!”
阮清廷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服气,嗓门也拔高了几分,
“他在书院里嚼舌根,骂我姐姐,凭什么不能打?别说是首辅的孙子,就是陛下的孙子,敢这么对我姐姐说话,我照样揍他!”
“你还不知错!”
郭夫子被他这屡教不改的模样气得胡子都抖了,重重哼了一声,甩开阮清月的手,拂袖而去,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再说。
他一走,阮清廷才后知后觉地对上姐姐沉下来的脸色。
方才那股子冲劲瞬间泄了大半,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带着点心虚,梗着脖子嘟囔:“我早就说不去书院,我想考武举。你和父亲要是答应,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阮清月无奈道:“你以为武举就只需要会骑马射箭、行军打仗吗?兵法谋略要学,武器制造要懂,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也得知晓,这些哪一样不需要在书院里打下根基。”
这些话她不知跟阮清廷说过多少遍,他听的耳朵里都起茧子了。
“禁军西郊营的慕副统领就没念过什么书,他不是靠自己的本领,当上了禁军副统领吗?”
阮清月的心猛地一沉,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你怎么会认识慕统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阮清廷这话一出口就知道失了言,慌忙捂住嘴:“我、我不说!我答应过他,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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