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桥给他的VIP房间在10层。白宣明没有去坐电梯,从安全楼梯就下了楼层。
他自己躲在房间里之后,时间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在这之前,穆之桥和顾惟两个人在七楼。
除非他们两个能聊半个小时以上,对此白宣明深表怀疑。
不然的话,顾惟肯定已经回房间了。
他带着自己的电脑,上面有两人收集来的资料,非常重要……就凭这点,他也会回去。
而且,如果他真的一直在发情期……
白宣明压住心里的念头,努力不去乱想。
刚刚自己肯定是被诱导发情了的,而顾惟用那种方式帮他。
所以……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平日里没觉得这么长的走廊,这次简直有种怎么都走不到头的感觉。白宣明只觉走了好久,才终于回到自己和顾惟的房间。
他有些犹豫。
每一次顾惟进门的时候,都会发信息问他自己可不可以进来。两人上次的聊天记录,也还停留在黑丽鸥问他“可以进来吗”的地方。
可是自己进门,从来都不会通知他的。
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
白宣明想了想,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
顾惟……不在里面?
他这下顾不得犹豫,拿房卡开了门。
开门之后,房间里一时的确是空荡荡的。白宣明愣了愣,下意识低声喊了句“顾惟?”
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
他还在七楼?
白宣明疑惑地往里走了两步。随之,他便一愣。
自己的“相机”放在桌子上。
在桌子边缘。白宣明走过去,而后惊讶地看到,在相机的背后,刚刚视线被遮挡的地方,还放着顾惟的个人终端。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停顿了两秒。
而后白宣明转过身,带着有点犹疑的态度,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船上设施华贵,房间里的卫生间面积也不小,由一扇精致的木纹门隔开,上面有装饰着磨砂玻璃。如今那里面漆黑一片,要不是这样,他刚进来,就会发现不对。
白宣明顿了顿,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没人回答,但他试了一下,门没有上锁。于是白宣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一个瞬间,他仿佛突然从温暖的室内,走入了冰天雪地的夜晚。
卫生间里没有开灯,但有扇窗户。此时,月光从窗外一侧映过来,如水一样洒在房间里,给墙壁和地砖都镀上一层霜白。
在这样的场景下,房间里充斥着雪的味道。
顾雪临的信息素味道很特别,白宣明在此后的人生中,再也没有见过任何类似的信息素。要说的话,给人的感觉,很像是寒冷的冬天夜晚,下着鹅毛大雪时,人走出室内,呼吸到的那种清新又凛冽的雪沫味。
但他也知道,如果在这时候,靠近顾雪临,那人身上温热的体温,又会将这雪的味道变成一种温暖的感觉……像是壁炉旁温柔燃烧的炉火,有种温暖安心的原木气息,似乎还有点淡淡的白葡萄酒香味。
以前,白宣明很喜欢缩到他怀里,这总让他感觉仿佛自己从雪地里走到了温暖的小木屋里,喝一杯暖身的甜酒一样舒适。
至于发情的时候……
雪的味道依然是主调,但酒香会变得浓烈而醇厚,从清酒变成烈酒似的。
而如今,白宣明站在卫生间的房间里,就感觉到自己被雪的味道完全包裹起来,站在一片银白当中,犹如站在雪地里。
与此同时,烈酒的气息也十分强烈。味道的源头……
白宣明转过视线,看到一个人坐在地上,靠在身后浴缸壁上的身影。
在黑暗中,只有月光映出来那人的剪影,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月色照亮了那人的侧脸,勾勒出熟悉的发梢影子。
白宣明轻轻地走过去,在顾惟面前蹲下。
对方闭着眼睛,似乎在某种昏迷状态中。白宣明想,因此自己刚刚敲门,对方都没有回应。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叫道:“顾惟?”
对方没有动静,完全听不到一样。白宣明伸出手,试着在那人肩上推了推:“你还好吗?”
身体被接触的时候,顾惟猛地醒过来了。
醒过来得十分突然。让白宣明感觉,他仿佛即便在昏迷中,也在警戒似的。不是被他叫醒,而是察觉到危机,连昏迷都无法安心,瞬间回到清醒的状态。
这让他一时心里被扯了一下,便没说话,沉默地和顾惟对视。
顾惟刚醒来,似乎有片刻的恍惚。意识到是他的时候,对方明显愣住了。
而后那人摇摇头。
“你出去。”他说。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对方对他说话,第一次这么不客气。
白宣明没说话,当然也没动。他不仅不出去,还就地坐下了,就这么沉默地坐在顾惟面前。
顾惟:“……”
他皱起眉头:“我现在情况不稳定,你是个omega,在这里会出事。出去,穆之桥应该回房间了,他的房间在1009……”
白宣明这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么想让我到他那里去吗?”
顾惟没有回答。
白宣明在心疼之外,还有点微微的生气。他索性一股脑问出来了:“这么想的话,当初我和他见面,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留你信息素的味道?”
这次顾惟顿了半晌,缓缓开了口:“……抱歉。”
只说抱歉,却不回答。这抵死不从的态度,又让白宣明觉得很是熟悉,熟悉得他低下头,在这种关口,也没忍住露出一点笑意。
随后他敛了笑意,再次抬起头,语气坚决:“我不出去。”
顾惟在黑暗中看着他。
真好,白宣明想。
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人不知所措的表情。
顾惟僵了半晌,却是轻轻软下了口气:“……出去,听话。你费这么大的心力,隐藏自己omega的性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再在这里待下去,你的信息素会被我影响,到时候……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的语气温柔又恳切。
也正是因此,语气中那几分不愿被察觉的痛苦,一时也表露得十分分明了。
白宣明低下头,怔怔地心想,在这里,无法面对自己性别的,并不只有一个人。
顾惟并不认识他,对他也没有朋友以上的感情。
因此他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将自己的脆弱之处表露无遗,是真的发自肺腑的真诚了。
这又很荒诞地让他有了几分醋意。他被十分复杂的心情搅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因听到熟悉的温柔语气而难过,又轻轻浅浅地吃醋……简直一团乱麻。
白宣明垂下视线,眨了眨眼睛,感觉鼻腔酸酸的,眼眶周围也在发热。如果是在外面的灯光下,肯定能看到他眼圈红了。
停了几秒,收拾了一下情绪,白宣明低声开口。
“我能帮你做什么?”他问。
顾惟明显一怔:“你不用……”
“我不会走的。你就算用武力,最多把我压制在这,让我出去那是不可能。”白宣明斩钉截铁地说,“我能帮你做什么?”
顾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确实意识到自己反抗无效,他叹了口气:“那请你帮忙,到我的包里找一下,内层口袋,有几支针剂,帮我拿一支过来。”
白宣明这下才点点头,站起身来,去找针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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