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明走进那个VIP小包厢,刚推开门,就踉踉跄跄地跌坐下来。
房间里有把舒服的软椅,放平了可以躺卧。但他现在,连支撑到那个椅子去的体力都没有。白宣明扶着身边的墙壁,双腿发软,蹭着墙坐在地上,攥住胸口的衣服,急促地喘息。
他的相机早在受到信息素影响时就掉落了,后来顾惟来找他,被那人带上了。白宣明试图不控制自己的思维,任它发散,然而不管怎么发散,最后都会着落到那个人身上。
虽然他在这时候远离顾惟,确有情绪上无法面对的成分。但一方面,也是他的发-情逐渐要失控了,如果留在顾惟身边,再过一会儿,他非要彻底失去意识,暴露出发-情的全部丑态不可。
刚刚已经逼着他接了吻……再这样下去,白宣明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说出什么话来。
自己本来就只是那人的合作对象,不该越雷池一步。
这样下去,那人会更讨厌他吧。
即便是小时候的顾雪临,也没见过他发-情的样子。白宣明第二性别分化时,对方已经走了。
这个黏糊下作的样子,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作为陌生人的顾惟没有可能不讨厌。
哪怕是陌生人也好,再也不见面也罢。即便到了这个份上,白宣明还是没办法承受顾惟讨厌自己。
真到了那时候,他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
白宣明蜷起双腿,拉过顾惟的外套,把自己埋在它里面,深深呼吸上面的气味。
顾惟对信息素一向自制,偏要是穿了一整天的衣服,上面才有明显的味道。自上次围巾之后,白宣明已经发现,要暂时舒缓自己的发-情,大面积接触顾惟的信息素比什么都有用。
他埋在那人的外套里,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
教你个办法。
16岁的顾雪临站在他身边,笑着看他。
那家伙没什么可怕的,外强中干,其实就是气势吓人。顾雪临说,你就是先怯了,所以内心不踏实,才被瞧出破绽,直接打败的。
白宣明正在被他往额头上涂药膏,听了这风凉话,恼羞成怒。
你牛-逼,你怎么不早上?
“观察你打完了,我有经验啊。”顾雪临理直气壮地说,“不然怎么能瞧出那人的弱点?”
白宣明气不打一处来:“好哇,我给你当小白鼠?”
顾雪临笑着不说话,给他认真贴好额头的纱布。白宣明生他的气,一把把他的手打开:“我不要你假好心。”
他动作不重,就是闹着玩的程度,可顾雪临却就这么后退了一步,放下了手。
这时候,白宣明才看出来,对方的重心一直放在身体左侧,基本是靠单脚站立。右脚只是轻轻点着地面。
他刚才一推,让顾雪临重心不稳,右脚借了力,因此才会退开。
白宣明怔了一下:“你受伤了?”
顾雪临没说话。
白宣明又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
“你早受伤了?”他问,“所以才一直等到最后,瞧出破绽了,才出手?你……”
“我行动不方便,会给你添乱。”顾雪临低声说。
白宣明又生气又心疼,直接跳下来,低头撩起裤管看顾雪临的脚踝。伤口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狰狞,他心里难受,嘴上不甘示弱地数落,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雪临沉默了片刻。
因为我和那家伙一样。他说,外强中干,自己越是不行,越要逞强,暗中观察伺机行动,不让别人发现我的弱点。野兽越是受伤,越是谨慎凶暴,一样的道理。
白宣明闻言抬起头,随后顶着一脑门的纱布站了起来,正对着顾雪临的眼睛。
“可我又不是别人。”他说。
顾雪临一怔。
“我不是你要提防的外人,我是你的同伴。”白宣明振振有词,“你不要躲着瞒着我,受伤了就要说,知道吗?”
他越说越有教训小弟的气势,便伸手在顾雪临脸上点了点。顾雪临长得白净,这么一点,让白宣明很有几分自己是大爷,在调-戏良家小姑娘的意思。
他没忍住,就笑出来了。
看他笑,顾雪临也没说话,带着某种白宣明当时还不够理解的目光,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而后顾雪临轻声开了口。
“数五秒。”他说。
“什么?”
“遇到你没法应付的困境的时候,数五秒,”顾雪临解释道,“这个时间足够让你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思考之后再做应对。我平时就是这么做的,你再遇到这种场景,可以试试,数过之后,就不会那么怯场了。”
白宣明笑了:“你是数学家吗,到处数数……”
这段记忆不知怎的,在这个时候涌入了白宣明的脑海。他一边埋在顾惟外套里,给自己疏解,一边在心里和小时候的顾雪临吵架。
根本不管用。他想。
你走的时候,我怎么数数,都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哪怕稍微好过一点点。
明明和你说过,不要把我当别人。可你还是骗了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在我再次找到你的时候,擅自把和我有关的记忆全部丢掉了。
你这个……
有什么东西一直硬硬地硌着他的脖子。刚刚在发-情,他没顾上,现在稍微缓解了一点,那种感觉就很明显了。
白宣明放下手腕,低头去看那个硌着自己的东西。
他随之一愣。
是袖扣。
之前在甲板上,自己在和穆之桥说话时,顾惟走出来,给他戴上的袖扣。
这东西……
他想起那时的场面,怔了一会儿。本想放下手,却鬼使神差,抬起左手,将那颗袖扣取了下来。
这样一来,白宣明才察觉到一丝不对。他将袖扣翻过来,有点愣神地看着袖扣的背面。
有一团软软的白色小毛球,盘绕着袖扣后面的针,被固定在那里。
是霜叶的长毛,但肯定不是自己沾上的。因为那根长毛被用心地绕了起来,变成一个大小适中的小球,贴在袖扣侧背面,看起来就像装饰一样,显然是人的手笔。
除了顾惟,不作第二人想。
白宣明怔了一会儿,有片刻大脑空白。
你在放松的时候喜欢玩小东西,顾惟那时在甲板上对他说。以为没人看见的时候,还会和它们说话。
之前当顾惟想丢掉桌面上的破损小猫杯垫时,白宣明想出声阻止,最后因为不熟,没说出话,只是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在心里和小猫杯垫说了对不起再见。
他以为顾惟没注意到。
其实那人全都注意到了。
也是因此,在袖扣上发现一根长毛,也并没有将它随手扔掉。
而是花了时间,将它细致地盘起来,固定在袖扣后面。白宣明对小东西过度移情的习惯,完全被那人所接纳尊重了,而从始至终,也没有把这当作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讲给他听。
白宣明眼前有点模糊。他将那个袖扣拿近了一点,下意识地贴在自己嘴唇前方。
他停顿了两秒,微微皱起眉头,慢慢地将袖扣拿了起来。
之前一直裹着顾惟的外套,信息素的味道明显,因此他没有注意到别的地方。
这么一来,才察觉到。袖扣上有强烈的顾雪临信息素的味道,集中在猫毛上,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散。
说起来……
穆之桥说,顾惟给他的手腕和后颈都沾上了alpha的信息素气息。
虽然他一直贴着抑制贴,而围巾和外套上信息素味道仍然明显。白宣明之前只想,这是和那人贴身接触的东西,有气味也很正常,而如今回想起来,单纯是普通使用一般日常抑制手环的穆之桥,衣服上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这么重。
否则以他打了三支抑制剂的压抑程度,在穆之桥身边也不会这么不受影响。
白宣明愣愣地看着墙角。他还没弄明白自己想到了什么,可已经下意识地嘴唇发白,呼吸不畅,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昨天晚上。他和顾惟在“豆荚”里贴到彼此,之后他自己发-情,狼狈地逃了回来。但等他把发-情舒缓过去,顾惟回来时,他仍然在顾惟身上嗅到了强烈明显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那时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发-情刚过,因此敏感。
可他刚刚也在发-情,却并没有类似的感觉。如今想来……
还有,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没有像一般alpha一样戴手环,反而是贴着比手环作用更强的抑制贴;还有,上船安检的信息素扫描那里,顾惟这样隐忍的人,都皱起眉头,露出很沉重的表情,说明他受的影响远比别人要大;还有……
脑子里乱成一团。白宣明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脑海中一阵阵嗡鸣。朦胧中,仿佛看到小时候的顾雪临在他面前弯下腰,伸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
像猛兽一样,顾雪临说。越是受伤,越是谨慎,暗中观察伺机行动,不让别人发现我的弱点。
白宣明攥住袖扣,让那上面的针狠狠地扎进手心里,疼痛让他的大脑可以思考,尽管他的手心已经和胸口一样一片冰凉。
也就是说……他茫然地想。
顾惟……这几天,一直在发-情期?
可是,刚刚自己和顾惟离开七楼,他在离开了丁哲alpha信息素的范围后,骤然轻松。即便他人还在顾惟身边,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alpha的压制。
这说明,那人一直在用抑制贴,和别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手段,死死压制自己的发-情。
尤其是猜到他身为omega后,更加注意,味道和气息更加淡了。
压制到如此严苛的程度……白宣明自己就很有经验,因此十分清楚,无论是什么方式,都肯定对那人自己伤害非常大。
尤其是,他清楚记得,对小时候的顾雪临来说,街面上能买到的所有普通抑制剂,都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那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极端的手段,才能把信息素这样强压下去?
白宣明扶着休息室的墙壁,发着抖站了起来。他自己毕竟不在发-情期,被诱导的发-情已经被压制过去,现在他的颤-抖,并非来自于生理反应。
他扶着墙,深深呼吸,默默数了五个数字。
随后将顾惟的外套披在身上,转过身,毫不迟疑地拉开了休息室的大门,向自己和顾惟的房间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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