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宫治抱着小孩子出现在警察局门口。
一开始他是想要带着小瑞穗回到游泳馆,毕竟她还这么小,突然跟一个成年人一同消失,无论多么冷心的家长都会担心才对。
从地铁上来,走到游泳馆门口。
大门已经落锁,只有道路侧边立着的路灯将他们两个人的孤单身影倒映在玻璃大门上。
也是那一刻。
宫治从内心肯定——高井夫妻对瑞穗并没有多余的爱意。
瑞穗对于他们而言,更多意味着两个强者的结合,一场由竞争产生的肾上腺素刺激,生出来以“天才”名义征战池水的工具。
要说没有感情?
宫治显然不敢多加揣摩。
他怕这样一路想下去,会发现高井瑞穗过往的人生站在一片由钢筋水泥搭建的废墟之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高空跌落。
背脊被尖锐的钢筋捅穿。
成为矛上蜷曲的鱼。
东京的警察并没有想象中的负责人,这一点,倒是跟兵库县极为相似。
睡着的小姑娘被宫治轻轻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好在现在天气并没多凉,就这么睡着也不容易着凉。
警察十分敷衍地做着笔录,连宫治的名字要如何拼写,都问了三四遍,好不容易打对后。
宫治指着响个不停地电话,“要不然先把电话接起来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催命的警告声。”
警察抱歉一笑,微微颔首,而后很快停止输入动作,又接听了街区的公众服务电话。
宫治见状,愈发觉得东京是不靠谱的。
不仅有不靠谱的高井夫妇,还有不靠谱的警察。
瑞穗就在这种环境里面成长。
宫治无法想象。
一回忆起瑞穗甚至是在东京的街区出现严重车祸,才导致无法继续游泳和行走。
宫治只觉得这座城市处处都写满了杀机。
他无比坚定一个信念——高井瑞穗绝对不能再继续留在东京了。
就算这是一场梦境,只要高井瑞穗还在东京的范围圈里,那既定的命运只会再一次重现。
宫治转动着警察局的办公椅,琥珀色的眼睛微敛,视线落在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瑞穗。
浮现在内心的疯狂想法,随着他离开椅子起身的咯吱声而成为现实。
一条电话线将东京和兵库县连接起来。
当和印象中带着些许苍老气息完全不符的中年女声响起。
宫治握住话筒的手心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您好,这里是高井家。我是高井奈叶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奈叶子女士,你的儿子跟儿媳虐待孙女这事,你知道吗?”
“他们会要求一个还没上国小的孩子在泳池里面一天游三公里,这显然超出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训练强度。”
宫治无须特意压低声音来改变音色,这个世界的自己也不过是刚到国小的年龄。
甚至连变声期都没有经历过。
宫治诉说的明明是小瑞穗的经历,对高井夫妇的怒火却控制不住地向外蔓延。
一直烧到高井奈叶子身上。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抱歉……请您告诉我,我……我儿子没有跟瑞穗在一起吗?抱歉,我,我有些语无伦次。你跟我说的这些,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告诉我地址,我开车去接她。”
高井奈叶子知道儿子和儿媳喜欢报喜不报忧,同时也非常尊重年轻一代的想法,知道他们不喜欢被家长管束。
因此,在儿子和儿媳结婚后,不是他们主动提起,高井奈叶子一般很少从兵库县离开前往东京。
对瑞穗的了解也更多是通过与儿子、儿媳的通话和来信。
从照片里,她全然看不出自己的孙女在如此小的年纪,就已经接受着近乎一个小学中年级的学生的训练量。
高井奈叶子被电话那头的陌生人谴责,第一反应并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对自己作为家庭中的大家长,却没有做到应有的监管而懊悔。
甚至想要连夜驱车去往东京。
宫治被高井女士的执行力吓到,怔愣片刻后,委婉提醒对方还可以坐新干线过来,赶明天最早一班车就好。
完全没有必要在现在这个点自己开车从兵库县过来。
“不是的。以我对我儿子的了解,瑞穗现在在警察局没有回家,那么明天早上他看到瑞穗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关心,而是责备。责备她多事,给自己添没有必要的麻烦。”
“对他如何为人子,我已经很清楚。作为母亲,我学会了包容。可瑞穗不是,瑞穗是他的孩子,不应该反过来去包容她父亲的脾气缺陷。”
“之前我已经没有做好一个奶奶,那么从你告诉我的那一秒开始,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瑞穗最为牢固的后盾。”
能够在父母的强权威压之下,进行反抗和攻击的结实后盾。
宫治没有多言,蹙眉看着自己忽然变得有些透明的手,知晓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
便没有阻止高井女士连夜开车上来的行动。
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后,能够确保小瑞穗是安全的。
宫治高井奈叶子随意地取了一件外套,而后就戴上眼镜,启动自己的丰田车,准备从兵库县连夜开车去往东京。
不远处的房子依旧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够听见一位女士出声在一楼冲上面喊道:“你们不要在床上打架!猜丁壳决定兄弟两到底谁睡上铺,谁睡下铺!”
“被子今天妈妈都拿到外面晒了,都有太阳的清香,不要因为哪张被子更香一点就互相殴打!”
“听到没有啊?”
“宫治,明明是我先来的,我要睡下面!”穿着睡衣抱着被子的黑发宫侑使出泰山压顶,势必要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一并留在下铺。
宫治欺身而上,手抓着宫侑的被子不放,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宫侑从自己的床上面给扔下去。
“你昨天已经睡过下铺了,今天怎么样都该轮到我,少在这里欺负人宫侑!”
“我不要!”
“我也不要!”
“……”
站在一楼身形颇为疲惫的女士默默地从一旁的立式花瓶里抽出一根长短适中的竹节。
原先还带有几片绿叶作为装饰。
自从宫双子开始能跑能跳,互相打闹后。
竹节上面的绿叶就随着一起掉落。
直到现在,已经成了一根光秃秃的竹节,但是并不影响它全勤上班。
……
在挂断电话后,宫治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那种透明是肉眼可见的,能够直接透过手臂看到警察局贴着的瓷砖。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在这个世界里久待。
但好在,这里是东京警察局。
高井女士也在赶来的路上,小瑞穗在这里相对而言是安全的。
宫治轻叹口气,“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那你想让我来这的愿望,就是这样吗?”
宫治也不太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
他蹲在睡着的瑞穗面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遮挡在瑞穗眼前的碎发拨开。
玩了一整天,小孩子睡得格外熟,无论警察打电话的声音有多大,都没能将她吵醒。
“晚安。”宫治说。
当他握着笔,用从文件夹里面抽出来的纸张给警察留话后,连带着身上的衣服颜色也变得浅淡。
隐入黑夜的下一秒,东京警察局门口悄然消散了一个成年人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他。
忽然出现,猝不及防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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