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着的手停下来,姜蕖好奇地问他,“李哥何来的这个猜测?”
“来自过来人的直觉。”李岐扬起下巴,有些傲娇,“有心者只需几次便能看出来,唐大人对你有意,而小蕖你也是才后知后觉,否则,这几天你不会避开他,如此明显。”
还真让他说准了,姜蕖汗颜,只能干笑。
“小蕖不喜欢他吗?”
姜蕖声音闷闷地:“我只当他是朋友。”
“不喜欢的话还是要明确告知人家,免得别人牵肠挂肚的。”李岐劝解道。
姜蕖觉得此话有理,她向来也不是拖拉的性子,当机则断才是明智之选。
于是她想好了措辞,预备着唐砚知再来的时候跟他挑明。
可接连几天,都未等到唐砚知,反倒等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木槿死了。
木槿年幼,尚未到及笄之年,却丧命如此快。
她尸身被发现的时候,是在距离城外三公里的不足十米高的悬崖峭壁之下,小小的身子已经粉身碎骨,脸上血肉模糊。
唐砚知站在悬崖之上,这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地方,放眼而看是层层山峦,云与雾交织形成上等美景。俯瞰底下,能将低洼水流尽收眼底。
他看了一眼脚下泥土与杂草,竟未有一丝凌乱迹象。
说明,这也许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果然,底下的仵作在尸体头顶找出了一根毒针,因此确认了死因。
是死于跟那日丫鬟们一样的毒针。
花了时间去找的李彩欣也没找到,现下又出了这个意外。
事情有些棘手,唐砚知垂眼思付,面色庄重。
但当他再抬眸时,瞥见一抹蓝色在山底人群之后,美如远山,气质淡然,那人如同过去多次般,默默出现在他意想不到地场合。
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天她在躲避自己,只是,时机未到他还需忍耐,可思念比理智快一步,等自己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疾步跑下山,来到她身前。
“你怎么来这里了?”唐砚知见她就欢喜。
“听闻是在这出事的,我闲着无事便来看看。”许是场合不太对,许是看见唐砚知眼眸喜色,原本私下准备好的稿子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只得将话题转移,“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唐砚知遗憾摇头。
不一会儿,仵作验完尸,本该是木家人将尸体领回家,但木江楷擦干了泪,并没有将木槿带回家的打算。
乡野之间有传言,在外横死的人是不能带回家的,尤其还是幼儿,十分不吉利,更别说办丧事悼念。
旁人纵使心疼这幼儿,但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
于是木江楷便命人将尸身带到不远处的“鬼仔湾”,就是乱葬幼儿的地方。在那个地方,随意挖一个大坑,用一张大树皮包裹尸身和符咒一起埋了。
说是埋,若遇上不上心的人,寥寥盖了几层土便交差了事,说不定连手脚都未盖上。
这是姜蕖从话本里读到的迷信做法,直到今日亲耳听到,才是真正的惊诧。
在这个临近乡野的地土,有许多早夭的幼儿都是如此收场,这是长久封建思想所致,说其荒谬,又无能为力。
她心生悲凉,唐砚知见她如此,轻声唤她回神:“回去吧。”
姜蕖被虚揽着走,她视线从木江楷悲愤的脸上收回,说道:“我当下越来越担心李彩欣了。”
提及李彩欣,唐砚知想起了之前尚未说完的话。
“其实在李彩欣出事前一日,我曾见过她。”
姜蕖疑惑转头看他。
“九月初六那日,我从茗品楼出来恰好撞见她路过,我们没有倒是没有交谈,只是我离开之时见她在茶楼门口停驻,看不清她神情却得见她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我猜想,她是不是想找你,但最后不知为何没有进门。”
“九月初六?”姜蕖仔细回想那天的情形,哦,那日送走唐砚知后,她继续去给人绘梦作画了。
那这么说,李彩欣兴许真的有事找她,只可惜……
“我们再去趟韦家吧,我想看看她的房间,看看有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姜蕖下意识地提议道,浑然忘记了本来要与他已经打算分道扬镳,后知后觉间她有些恼怒自己,却见对方笑意舒心,其他的话没法再说出口了。
唐砚知需回衙门查案,只得姜蕖一人去了韦家。
韦府挂着的挽联已经被风雨吹打得有些破旧,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说的就是这孤寂了。
听闻是为查案而来,韦家人并未阻拦,他们命丫鬟将姜蕖带到李彩欣住所。
卧房很干净,窗边还放置着一盆花,这花经人仔细照料长势很好。丫鬟见姜蕖看得认真,便解释道:“夫人最喜这花,便日夜精心照料,奴婢们都不敢马虎。”
“你家夫人失踪前,可有什么异样?”
“并无异常,姑娘所问,衙门已经问过了。”丫鬟摇头,在前给姜蕖带路到卧房。
李彩欣的卧房很简洁,并无过多装饰,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怡人舒畅的感觉。
姜蕖环顾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本当她以为这一趟白来的时候,右边案桌后的画卷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里挂了满满的画卷,每一幅上的意境人物都有迹可循,因为全是姜蕖给她作的画。
自从宋何泯归案之后,李彩欣就只来找过她一次,但那次并没有作画,只是简单聊聊,她说她不怎么做梦了也开始放下了,特来感谢姜蕖的。
此刻姜蕖回想起那天的对话,再结合现在看到的这些画,五彩与黑白的画卷并起,在这萧萧秋风中扬起一角,她才知道,李彩欣从未放下。
她心里的结,扔在揪着她不放。
内疚、惭愧,是姜蕖当下的心境写照。
那能否说明,受心结郁闷的李彩欣个人出走的可能性很大?这是姜蕖来这一趟的唯一收获了。
半个月时间已过,这期间知璃挂着查找线索的幌子,将榛州转了个遍。
现下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是该去给言靖一个答复了。
榛州天气变幻极快,前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转瞬间便狂风呼啸后乌云密布,来势汹汹让人心悸。
言靖如约来时,衣摆沾了新泥混着草香。
她沏了杯热茶,放置他身前,茶香随着热气缭绕,她于氤氲之中看着此人。
缓缓开口,语气还捎带惋惜:“言公子,您托溟阁寻人,现如今岁月晃去几载,能用的线索寥寥无几,寻不到的。”
言靖闻言倒没显现半分诧异,仿佛早知这结果一般。反而问起了无关的事:“知璃姑娘,你为溟阁部下,常年待在瀚州,此前来过榛州吗?”
知璃蓦地不安起来,她素手轻扣着白釉茶杯,一下又一下,声音圆润又明晰。“此前从未来过。”
“你耳边的黑痣,是从小就有的吗?”言靖又问。
不安从无形化为实质,知璃对上那匿着精明的目光,不知道是漏了哪些细节,让对方怀疑她了。但她每天于刀口中过活,倒是无畏。
“是。”
话音刚落,强烈杀意迎面而来,划开向上飘散的雾气,略过冷意抵在她颈边。
言靖随之欺身而来,心中怒气再是压不住。
“我只问你,当年你假扮她目的为何?她人呢?”
知璃轻轻瞥了一眼颈下利剑,仿佛她只要动作分毫,便是出血的代价。不知对方何时查到了此事,她勾唇一笑,不惧眼前人:“言公子在说什么呢?知璃并不是很懂。”
他手下有上百号杀手,也仅仅为杀手,查案一事确不如溟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也毫无结果。知道她不会轻易说出,见她眼底清明,坦然、果敢、唯不见心虚。
“你可别让我抓到。”说完撤剑扬长而去。
知璃摸了脖颈,看到指尖上的鲜红,不惊不乱地用手帕擦净。
以寻不到人为结果,任务算是结束。
知璃择日欲回瀚州,可刚出客栈却被拦住了。
“溟阁向来以守信出名,怎么?任务没完成就想走?”言靖说着,语气没了那天的凶狠,倒俨然像谈合作的和气。
可其间虚假,知璃清楚得很。她知道言靖不会轻易放过她。
“那你想怎么样?”
“留在榛州,陪我去查古姝的下落。”言靖附身靠近她,目光落在她耳后痣上,轻言细语仿若情人呢喃,“或是,你告诉我所有真相,我放你离开。”
说是陪着查找真相,不过是对方困她的一个理由罢了,想着以此逼出真相。
知璃转过身,碎发轻撩过他面上,鼻梁相碰不过分毫,如此近的距离却无缠绵缱绻意味。
小小榛州,自是奈她不何,为让对方死心,她应了。
不过,想从她这里得到真相,也没那么容易。
“那我便留在榛州,陪你这一遭了。”
知璃潋滟一笑。就这一笑,言靖倏忽看到了幼时的古姝,两颊引出小小梨涡,眉眼稍弯,灵动魅人。
太像了,果真为了任务,细致到笑容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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