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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独奏

最近的天气愈发冷了,许多人已经穿上了毛衣。

南方的城市大多数时候是难以见到雪的,海拔高一点的山也许会看得到,只是也跟乔栩没什么关系了。

他没见过雪,也见不到雪。

小时候的作文里无数次写洁白的雪,却从未亲眼见过。梦里编织的网无法穿透现实。

美好的记忆都留给了梦中的自己。

最新的作文题目是《我》。

怎么动笔呢?乔栩盯着空白的纸张,迟迟落不下笔。

“我”应该是怎样的?自我如何定义?思辨作文就是如此,它偏要你写得富有哲理,但从没有真正可以定义到底怎么下笔。

窗外又吹起冷冽的风,扑在脸上让头脑清醒了几分。

——

我来自深海。

那里没有光,只有无尽的深蓝包裹着每一寸肌肤。

声波是唯一的语言,却无人倾听我胸腔里沉闷的回响。海草缠绕着骨骼生长,像一道道无法挣脱的锁链,将我与这片寂静牢牢捆绑。偶尔有游鱼擦身而过,鳞片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短暂照亮我眼底的空洞,旋即又沉入更深的黑暗。

我张开嘴,想呼喊,却只吐出一串上升的气泡,它们摇摇晃晃地浮向海面,最终在光亮处破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像那些代码,一行行字符在屏幕上闪烁,以为能搭建出通往彼岸的桥梁,可天亮后依旧要面对满地的空酒瓶和冰冷的嘲讽。深海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肺叶,也挤压着那些快要窒息的梦想。

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游出这片深蓝,哪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触摸到海面之上的阳光——哪怕那阳光可能比深海的黑暗更刺眼,哪怕上岸后会发现自己早已忘记如何用双腿站立。

我来自沼泽。

那里没有坚实的土地,污泥是唯一的衣裳,黏稠地裹着每一寸骨骼。

腐草在指缝间腐烂成黑色的汁液,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我往下拖拽。气泡从泥潭深处升起,破裂时散发出铁锈般的腥气,那是被世界遗忘的味道。

我拼命挣扎,四肢却陷得更深,每一次抬手都带起一串沉重的泥浆,仿佛要将过往的记忆连同血肉一同剥离。远处的鸟鸣清脆得像玻璃碴,却照不亮这片浑浊的死寂,只有偶尔掠过的乌鸦,在灰色的天幕下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

曾以为只要拼命向上爬就能抓住什么,可指尖触到的只有更冰冷的淤泥,它们顺着指缝钻进指甲缝,在皮肤褶皱里结成坚硬的痂,像是给灵魂戴上的镣铐。阳光偶尔会穿透云层,在泥潭表面映出破碎的光斑,可那些光一碰到我就会熄灭,仿佛连光都嫌弃这片绝望的栖息地。

我不再挣扎,任由身体缓缓下沉,感受着污泥漫过胸口、脖颈,最后停在眼眶下方——至少还能留一双眼睛,看看这片沼泽之外是否真的有传说中的草原。

我来自深空。

那里没有引力,灵魂在失重的黑暗里漂浮成透明的星尘。

宇宙射线穿透单薄的躯壳,将记忆电离成细碎的光斑,散落在猎户座旋臂的尘埃带里。

我张开双臂,却抓不住任何实体,连自己的影子都在多普勒效应中被拉长成暗红的光带,像一道无法传递的求救信号。偶尔有超新星爆发的光芒扫过,短暂照亮我布满裂痕的宇航服,那些裂痕里渗出的不是氧气,而是被时光蒸发的眼泪。

星舰残骸在不远处缓慢自转,舷窗反射着垂死恒星的余晖,驾驶舱里还留着半杯冷掉的咖啡,糖渍在杯底结晶成猎户座的形状。

我曾以为穿越虫洞就能抵达宜居星球,却在时空乱流中弄丢了坐标,现在连自己是第几次轮回都记不清。

引力透镜扭曲着远方的星云,把所有的星光都变成哈哈镜里的玩笑,而我只是一粒被困在柯伊伯带的冰晶,内核藏着早已熄灭的太阳。

——

没有谁可以定义自我的存在。

我们生来自由,本不该身陷囹圄,却被逼迫着越走越远,直到再也找不到行标,像坠落的陨石,飘荡在宇宙某个角落,亦或是,被人遗忘。

笔尖落下最后一个字,笔墨在白纸上晕染开来,乔栩淡淡收回目光,把本子收进书包。

一个作文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对吗?

他忽然想巷口那只猫,此刻或许正蜷缩在老槐树的树洞里,用尾巴圈住自己抵御渐深的寒意。

手机响起班群的全体消息,只是拿起来看了一眼,将手机塞回书包深处,起身走向教室后门。走廊里喧闹依旧,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讨论着周末的篮球赛,没人注意到他校服袖口露出的那道新添的划伤。

乔栩攥紧书包带,加快脚步穿过人群。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行色匆匆的身影,各自欢笑着。

操场角落的梧桐叶,金黄的叶片边缘卷着秋光,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像谁用钢笔描过。

他没心情去关注这些,只是埋头在街上走着。

回家吗?他不想,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巷口的风卷着碎纸片掠过脚边,乔栩踢开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底下潮湿的泥土。那只流浪猫不知从哪钻出来,蹭着他的裤腿发出细碎的呜咽,尾巴尖沾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他蹲下身,摸了摸猫耳后打结的毛,掌心触到凸起的骨刺——和自己手腕上的一样硌人。

便利店的冷柜嗡嗡作响,乔栩盯着玻璃门里的牛奶盒发呆。

标价签上的数字像细小的针,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天藏在床垫下的钱少了三张,母亲的酒气比往常更重,摔碎的啤酒瓶在墙角闪着锋利的光。

暮色漫过教学楼顶时,乔栩在操场看台的阴影里找到那本染血的作业本。风把纸页吹得猎猎作响,那个鲜红的"优"字被雨水洇开,像朵绽放在废墟上的罂粟。他撕下那页作文,揉成纸团塞进排水口。

水流打着旋儿带走墨迹,也带走深海、沼泽与深空里的呓语。

猫趴在台阶上舔爪子,看他用校服下摆擦净作业本上的泥渍,动作轻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直到天空彻底暗下来,终于悠悠转回了家。

“回来了?”熟悉的问候声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响起,乔栩淡淡应了一声,抓着书包要回房间。

岑月华举着酒瓶从客厅一角撑着墙面缓缓坐起来,身体微微摇晃,语气理所当然:“再拿500给我,妈的今天又输了,明天、明天我保准赢回来。”一身酒气,跌跌撞撞朝着乔栩走过来。

“钱都给你了,我身上也没了。”

态度冷淡,他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放屁!我看到你昨天去打工了,身上、肯定有钱!”岑月华理所当然地开口,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乔栩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赌了?”

“老娘那不是赌!特么那是老娘赚钱的门道!”

几句话,足够激起岑月华的怒气。乔栩任由酒瓶落在自己身上,身上不断有血液渗出,乔栩不吭一声。

岑月华见他不反抗,更是变本加厉,抬脚踹向他的膝盖,乔栩踉跄着跪倒在地,书包里的书本散落一地。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的隐忍。

酒瓶的碎片混着地上的书本,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像极了他此刻的心绪。

母亲的咒骂还在继续,那些刻薄的词语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的耳膜,而他只是沉默地跪着,像一座没有温度的石像,任由这场闹剧在狭小的空间里上演。

乔栩蹲在地上慢慢收拾着散落的书本,指尖被碎玻璃划出细小的口子,血珠渗出来,滴在数学课本的封面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他没去看母亲扭曲的脸,只是将那页沾血的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塞进校服口袋最深处——那里还藏着半块昨天省下来的面包,是留给巷口那只猫的晚餐。

一身狼狈地回到房间,拿起桌上仅剩的药物,熟练地处理伤口。

岑月华骂过了、打过了,一屁股坐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开始哭诉自己的“惨状”。

“我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混着浓重的酒气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要不是你那个死爹……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断断续续的哭诉里夹杂着模糊的地名和人名,像一盘卡壳的磁带,翻来覆去都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怨怼。

乔栩靠在门板上,听着母亲的哭诉声渐渐变成含混的嘟囔,最后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他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把脸埋在膝盖里。

窗外的风又起了,卷起几片落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巷口的猫大概又在翻垃圾桶了,隐约传来爪子扒拉塑料的声音。

乔栩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碎纸,直到客厅里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而沉重。他才缓缓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到客厅角落。

岑月华已经歪在地上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空酒瓶,嘴角挂着一丝可疑的涎水。乔栩蹲下身,把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外套上还带着操场看台的尘土味,和他指尖残留的猫毛。

他盯着母亲布满皱纹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转身走进厨房,从冰箱最底层翻出半袋挂面。水龙头流出的水带着铁锈味,哗哗地冲进锅里。炉火舔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乔栩就站在那里,看着锅里的水慢慢升温,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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