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栩是真的希望岑瑶只是一时兴起,可惜,他跟蒲宁都低估自家母亲了。
净会添乱。
搞得蒲宁抵达火车站后都没敢回家,乔栩也是偷摸溜了出去,两个人跑去公园坐了一个下午,手机倒是出奇的安静,一点信息没有——大概两位母亲是觉得他俩跑出来约会了。
乔栩靠在长椅上,看着远处嬉闹的小孩,扯了扯嘴角:“你说她们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们不想被安排,还非要搞这么一出。”
蒲宁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上,声音放得很轻:“可能……是觉得我们该给个名分了吧。”乔栩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不可思议:“你认真的?名分?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蒲宁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吃吗?提提神。”乔栩下意识张嘴含住,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他含糊不清地说:“你转移话题的本事越来越差了。”
身旁的人低笑出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碎金般的光点随着他的笑轻轻晃动。乔栩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好像被安排订婚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身边这个人是他。
“走吧,回去了,”蒲宁嘴角溢出一声轻笑,向他伸出手,“再不回去,几个大人才是真的要念叨了。”
乔栩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了几秒,指尖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装作不经意地拍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谁要牵你手,幼稚。”话虽这么说,脚步却没再犹豫,率先朝着公园外走去。
蒲宁也不恼,收回手揣进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从公园的石板路延伸到街边的梧桐树下,偶尔有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脚边,像是在为这场别扭又心照不宣的同行伴奏。
“妈,我回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见乔栩站在门口愣着没动,蒲宁好奇把脑袋探过来,“……”就离谱。
客厅里简直像被施了魔法,岑瑶和蒲母正围着茶几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茶几上摊满了各种款式的男士衬衫和西装外套,旁边还放着几本婚庆杂志。乔盛阳和蒲父拘谨地坐在沙发两端,手里各捧着一杯茶,时不时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哭笑不得。
看到乔栩和蒲宁进来,岑瑶立刻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招手:“快来快来!你们俩试试这件,我觉得这件藏青色的西装特别衬乔栩的肤色!”蒲母也跟着附和:“对对对,阿宁穿这件灰色的肯定好看,你看这料子,多挺括!”
乔栩和蒲宁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救命”两个字。
这哪里是见家长,分明是提前彩排婚礼现场啊!
跑吗?
跑!
两人互相递了个眼神。
正准备悄悄往后退,岑瑶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喊道:“想往哪儿跑?门都没有!今天你们俩必须把衣服试了,不然晚饭都别想吃!”
蒲母也笑眯眯地堵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条格子领带晃了晃:“就是啊,阿宁,你看这条领带配你那件灰色西装多合适,快过来试试。”
退路被彻底封死,乔栩和蒲宁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活像两只即将被送上手术台的羔羊。乔盛阳在一旁干咳两声,试图帮儿子解围:“那个……瑶瑶啊,孩子们刚回来,一路也累了,要不先让他们休息会儿?”岑瑶眼一瞪:“休息什么休息?试件衣服能花多少时间?再说了,这不是为他们好吗?总不能穿着T恤牛仔裤去‘蜀香园’吧?那多不像话!”
乔栩和蒲宁彻底绝望,只能任由两位母亲拉着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被塞进这件衬衫,一会儿又被套上那件西装,活脱脱成了人形衣架子。
“这件不行,太紧了,显得乔栩肩膀太窄。”
“这件颜色太老气,阿宁穿了像四十岁。”
“这件不错!你看这剪裁,多显身材!”
“对对对,就这件了!还有这条领带,必须配上!”客厅里充斥着两位母亲兴奋的讨论声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乔栩和蒲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穿着不合身西装、打着别扭领带的自己,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尴尬的巅峰。
乔栩试图反抗来着:“两位妈妈,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才16……”
“订婚而已,又没让你们结婚,怕什么?”
“……”呵。
乔栩张了张嘴,想反驳说订婚也不是十六岁该干的事,但看着岑瑶和蒲母一人一句“就是走个形式”“让两家亲戚都放心”,后面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他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蒲宁,想让他也说句公道话,结果蒲宁刚对上他的眼神,就被蒲母一把拽了过去:“阿宁你看这条深蓝色的领带怎么样?跟你眼睛颜色挺配的。”蒲宁只能顺着母亲的手看向领带,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我觉得……”
“哎呀你懂什么,我跟你岑阿姨的眼光肯定没错!”蒲母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领带塞进他手里,又转头去翻茶几上的衬衫,“乔栩你也别愣着,快把那件白色衬衫穿上试试,我特意给你挑的修身款。”乔栩认命地拿起衬衫,感觉自己就像个任人摆布的芭比娃娃,还是被迫营业的那种。
他慢吞吞地脱下T恤,刚把衬衫套进一只胳膊,就听到蒲宁在旁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乔栩瞪他一眼,用气声说:“笑什么笑,你不也一样?”蒲宁挑了挑眉,同样压低声音回敬:“至少我妈没让我穿粉色衬衫。”乔栩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白色衬衫,又瞥了眼茶几上那件被岑瑶赞不绝口的淡粉色衬衫,突然觉得手里的白色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岑瑶跟蒲母仿佛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来的……
两人忙活了半天,终于把那些西装衬衫试了个遍。岑瑶和蒲母像完成了什么重大工程似的,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两个少年,一个劲儿地夸“真精神”“有模有样”。乔栩和蒲宁累得只想瘫倒,脸上还要强装配合的笑容。乔盛阳和蒲父在一旁默默看着,时不时交换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
晚饭时,两位母亲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订婚宴的细节,从菜品到流程,恨不得当场拿出纸笔列个清单。乔栩和蒲宁埋头扒饭,恨不得自己能拥有隐形的能力,彻底消失在这“热情”的氛围里。
至于两位父亲……哦,那是充当吉祥物用的。
看着这两位兴致越来越高,蒲宁终于忍不住了,无奈叹口气,幽怨般开口:“妈,只是我们两家吃个饭而已,又不请别的人,有必要这么大阵仗?”
蒲母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没必要?这可是你们俩的大事,马虎不得。再说了,请不请外人是一回事,咱们自己家里人得把仪式做足了,不然显得多不正式?”
岑瑶也跟着点头:“就是啊,你看你蒲阿姨连领带都给你挑好了,我连给你爸买的新皮鞋都准备好了,就等那天穿呢。”
“咳、咳咳。”乔栩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他猛地抬头看向乔盛阳,发现自家老爸正一脸无辜地冲他摊手,那表情像是在说“我也是被迫的”。
蒲宁也绝望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位母亲是铁了心要把这场“订婚宴”办得风风光光,她们根本没把“只是两家吃个饭”这句话听进去。他放下筷子,刚想再说点什么,蒲母却抢先开口:“行了,吃饭的时候别讨论这些,免得影响食欲。来,乔栩,多吃点这个糖醋排骨,阿姨特意给你做的。”说着就往乔栩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岑瑶也不甘示弱,给蒲宁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阿宁快尝尝这个,我今天炖了好久呢。”乔栩和蒲宁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菜,欲哭无泪。
这饭吃得简直比上刑还难受。
被逼无奈,乔栩这几天只能抓紧写作业了,不然过几天又得回学校补课去——行程满满当当。
过天乔栩就带着作业直接把蒲宁拽去图书馆了。
刚进图书馆大门,空调的冷风就裹着书页的油墨香扑面而来,乔栩打了个激灵,把书包往借阅区的长条桌上一扔:“找个靠窗的位置,能晒到太阳那种。”蒲宁拎起他的书包跟在后面,指尖扫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脊:“你不是怕热吗?”
“写作业犯困,晒晒太阳提神。”
乔栩头也不回地走向窗边的空位,拉开椅子坐下时,瞥见斜对面坐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偷偷看他们,脸颊还泛着可疑的红晕。他假装没看见,从书包里掏出数学卷子和草稿本,“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声音大得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麻雀。
蒲宁放轻脚步坐在他对面,刚翻开书就被乔栩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不是我说,咱俩真就这么认命了?”
“难道你有其他办法?”
“……没有。”乔栩一边说着,一边在草稿本上画辅助线,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倒有种奇异的安静。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落在蒲宁的侧脸上,给他纤长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乔栩写着题,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他那边瞟——这人连坐在那里不动都这么招人眼。
正走神,蒲宁突然抬头,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乔栩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头去看卷子,耳根却悄悄红了。
蒲宁低笑一声,用笔尖敲了敲他的草稿本:“辅助线画错了,这条应该连接AC两点。”乔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自己画了条无用的辅助线,他闷声闷气地“哦”了一声,擦掉重画,心里却把蒲宁骂了八百遍——笑什么笑,不就是看了你一眼吗?至于这么得意?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和偶尔翻书的响动。乔栩写着写着,忽然觉得胳膊肘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没过两分钟,那温热的触感又贴了上来。
皱着眉转头,发现蒲宁的胳膊肘正“光明正大”地越界到他这边的桌子上。
“喂,”乔栩压低声音,“你的位置不够大?”
蒲宁抬起头,一脸无辜:“桌子太窄了。”
“那你往那边挪点。”
“那边是墙。”乔栩往蒲宁右边看了看,确实紧挨着墙壁,他没好气地瞪了蒲宁一眼,只能任由对方的胳膊肘“侵占”自己的领地。
过了一会儿,乔栩感觉蒲宁的手指在他手背轻轻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似的,痒得他差点把笔扔出去。
他猛地缩回手,警惕地看着蒲宁:“你干什么?”
蒲宁一脸茫然:“没干什么啊,橡皮掉了。”说着弯腰从桌下捡起橡皮,还冲乔栩晃了晃。乔栩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没看出什么破绽,只能悻悻地继续写题,心里却嘀咕:肯定是故意的。
临近中午,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乔栩的数学卷子才写了一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蒲宁把一瓶冰镇可乐推到他面前:“歇会儿吧,我去买瓶水。”乔栩看着那瓶可乐,突然想起上次在公园蒲宁喂他吃薄荷糖的事,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不用,我自己带了水。”他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见他这样,蒲宁也不勉强,收回手喝了口自己的矿泉水,随后手指轻点他的试卷:“最后一道大题,你用的什么方法?”
乔栩把卷子推过去:“参数方程,不过计算量太大了,你有简单点的解法?”蒲宁拿过卷子,手指点在题目上:“用极坐标试试,设极点在原点……”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温热的气息随着说话轻轻拂过乔栩的耳廓,乔栩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跑偏了——蒲宁的手指真好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好看。
“听懂了吗?”蒲宁忽然停下,抬头看他。乔栩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盯着对方的手发呆,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慌忙点头:“懂、懂了,极坐标嘛,很简单。”蒲宁挑了挑眉,显然不信,但也没戳穿,只是把卷子推回去:“那你再算一遍,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蒲宁离开的背影,乔栩长长地松了口气,拍了拍发烫的脸颊——乔栩啊乔栩,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看个手都能走神!
他正懊恼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岑瑶发来的微信:【儿子,晚上回家吃饭,我让蒲宁妈妈带阿宁过来,咱们一起商量下周末“蜀香园”的菜单~】
乔栩:“……”他看着手机屏幕,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抽走了他的手机。乔栩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蒲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低头看着他的微信界面,嘴角还挂着一丝看好戏的笑。“‘蜀香园’?”蒲宁把手机还给他,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看来咱们的‘订婚宴’菜单,今晚就要定下来了。”
乔栩抢过手机塞进书包,抓起笔在草稿本上胡乱画着:“吃你的饭写你的题,少管闲事。”蒲宁低低地笑起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笑脸上,晃得乔栩心里乱糟糟的。他咬着笔杆瞪过去,却在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时,突然没了脾气——算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到时候装肚子疼提前溜号。
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数学卷子上,只是那沙沙的笔尖声里,似乎多了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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