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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触及

何雨铭走后,乔栩成了风暴中心。

言语上的侮辱他还可以忍受,但这些人一次又一次对他拳打脚踢。

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他,抢走他藏在书包夹层里准备交电费的零钱,把他的课本扔进臭水沟。

他们甚至把他推倒在雨天的泥坑里,看着他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的样子哈哈大笑,那些笑声像尖锐的玻璃碴,扎得他耳膜生疼。他趴在泥水里,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水灌进他的领口,身体冻得发僵,可心里的愤怒却像一团火,越烧越旺。

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想要爬起来和他们拼命的冲动。

初三那年,乔栩选择休学。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原因,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清晨,把休学申请放在了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班主任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眼底浓重的青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在申请表上签了字。乔栩拿着签好的申请表,走出办公室,没有回头。

学校这个地方,他暂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那些无处不在的恶意,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快要把他勒死了。

休学后的日子,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兼职中。白天在餐馆后厨帮忙,晚上有时候还要去另一家便利店值夜班。

便利店的夜班很漫长,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个人,除了偶尔进来买东西的顾客,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冷柜的嗡鸣声陪着他。他会在空闲的时候,拿出那本破旧的笔记本,借着便利店惨白的灯光写点什么。

写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只是胡乱地写着,有时候是几句不成调的诗,有时候是一些零碎的想法,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些无意义的符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那股快要溢出来的压抑,稍微释放一点点。

岑月华对他休学的事似乎毫不在意,她依旧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清醒的时候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家里的气氛比以前又压抑了几分,乔栩和她几乎没有交流,两个人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有时候深夜下班回家,看到岑月华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只盖着一件薄薄的外套,乔栩会犹豫一下,然后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怜悯,也许是因为她是他在这里上唯一的亲人,尽管这个亲人带给了他无尽的痛苦。

但第二天早上,岑月华醒来看到身上的外套,要么是随手扔在一边,要么就是对着乔栩抱怨几句,说他多管闲事。

乔栩也不辩解,只是默默地捡起外套,拿去洗干净,然后继续去上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像一条浑浊的河流,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流淌,看不到尽头。

有时候他会站在便利店的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心里会生出一丝茫然。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而他呢?

讨债的人每天都会换一批。

有时是穿着花衬衫的壮汉,拍着门喊着岑月华的名字;有时是戴着墨镜的女人,声音尖利地咒骂着;还有些看起来像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会用粉笔在墙上歪歪扭扭地画些侮辱人的图案。

乔栩总是在他们砸门之前就悄悄从后门溜走,他知道争辩无用,反抗只会招来更凶狠的对待。

某次他走得急,撞翻了巷口的垃圾桶,馊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他顾不上恶心,捂着鼻子加快脚步,身后传来讨债人不耐烦的踹门声,像重锤一样敲在他的心上。他攥紧口袋里仅有的几张零钱,那是今天刚发的兼职工资,本想给岑月华买点吃的,现在看来,或许连明天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也是那一次,乔栩见到了宋杨。

当时宋杨正靠在巷口的路灯杆旁抽烟,白色的烟雾在昏黄的光线下缭绕,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眼神有些漫不经心地扫过狼狈逃窜的乔栩,以及他身后那扇被踹得砰砰作响的防盗门。

乔栩低着头,想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从他身边绕过去,却被他突然伸出的腿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差点摔倒。

“喂,”宋杨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被追债?”乔栩没吭声,只是站稳身体,继续往前走。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宋杨却像是来了兴致,掐灭烟头,几步追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好像见过你,在学校附近。你是那个……总被周原亮他们堵的学生?”

乔栩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他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些,那些被欺凌的画面像电影快放一样在脑海里闪过,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让开。”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怒气。宋杨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过也没再追问,只是侧身让开了路,看着乔栩几乎是逃也似的消失在巷子深处。

乔栩跑了一段路,直到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停下来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

再次见到宋杨时,这人像换了一副面孔。

那天乔栩在便利店值夜班,正低头核对货架上的商品,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柜台。他抬起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是宋杨。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不像上次在巷口那样漫不经心,反而带着点刻意的自然,“麻烦,结账。”乔栩沉默地扫了码,报出价格,看着宋杨从口袋里摸出零钱递过来。

他接过乔栩递出来的找零,却没立刻离开,反而靠在柜台边,目光扫过店里的陈设,“你在这里打工?”乔栩没回答,只是低头整理着收银台里的票据。

宋杨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我家就在这附近,经常路过。”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上次看你好像遇到点麻烦,没事吧?”乔栩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的眼神很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这关切在乔栩看来却格外刺眼。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更不需要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和你没关系。”乔栩的声音冷得像冰,宋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着乔栩紧绷的侧脸,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拿起矿泉水,“行吧,打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便利店。

乔栩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烦躁。他不明白宋杨为什么要出现,又为什么要问那些话。

这个人像一个突然闯入他灰暗世界的变数,让他本能地感到抗拒和不安。

回到那个破败的家,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岑月华蜷缩在客厅角落的身影,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空酒瓶。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恰好照亮她散落的几缕头发和干裂的嘴唇。酒瓶碰撞的脆响断断续续,像一把钝锯子,缓慢地切割着深夜的寂静。

乔栩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那些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他知道岑月华又喝醉了。酒精成了她唯一的慰藉,也成了这个家挥之不去的阴霾。乔栩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朝客厅走去。

他想夺走那个酒瓶,想让她安静下来,却又在靠近时犹豫了——过去无数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甚至会引来她更激烈的哭喊和咒骂。

今天的一切都让乔栩觉得烦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乔栩没再看到宋杨的身影。

他渐渐把这个人从记忆里淡去,就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印痕。

便利店的夜班依旧漫长,冷柜的嗡鸣声成了深夜里最恒定的背景音,乔栩还是习惯在空闲时拿出那本破旧的笔记本,只是笔尖划过纸面的频率越来越低,有时候对着空白的纸页坐一整晚,也写不出一个字。

他开始害怕这种平静,害怕这种看似没有波澜的日子会突然被打破,就像害怕平静的湖面下藏着随时会翻涌的暗流。

某天凌晨,他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推开门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困住。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溅起细密的水花,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他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房檐连成线,心里空落落的。

一把黑色的雨伞突然出现在他头顶,遮住了倾盆的雨势。

乔栩猛地回头,看到宋杨站在身后,手里撑着伞,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刚下班?”宋杨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沉闷,“看你没带伞,正好顺路,一起走?”乔栩愣住了,他看着宋杨被雨水打湿的半边肩膀,又看了看那袋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栩休学修了大半个学期——他还是想快点中考完,然后逃离。

可他连像样的复习资料都凑不齐,课本早就被周原亮他们扔进了臭水沟,后来去废品站翻了半天,只找回几本缺页少角的旧书。

白天在餐馆后厨切菜时,砧板上的水渍会洇湿偷偷藏在围裙口袋里的笔记纸;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就借着冷柜的微光啃那些模糊的知识点,眼皮打架到不行时,就用冷水泼脸提神。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高中,甚至不确定能不能撑到中考那天,但只要想到“逃离”这两个字,他就觉得指尖还攥着点微弱的力气。

岑月华偶尔清醒时,会坐在桌边看着他佝偻着背刷题的样子,眼神空洞,嘴里嘟囔着“读书有什么用”,可乔栩充耳不闻,笔尖在纸上划拉出沙沙的声响,那是他对抗这窒息生活唯一的方式。

只是命运总喜欢和人开玩笑。

他忘了这样的小县城教育资源有多匮乏,更忘了自己早已被贴上“问题学生”的标签。

当他攥着皱巴巴的准考证走进考场时,监考老师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他不是来参加考试,而是来捣乱的。

考场里的同学大多穿着整洁的衣裳,只有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袖口还沾着早上打工时蹭到的油渍。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平静了——那些日夜啃过的知识点像潮水般涌来,尽管课本残缺,笔记潦草,但他还是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一笔一划地在答题卡上写下答案。

铃声响起时,他看着几乎写满的试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走出考场,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他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其他考生和父母笑着交谈的画面,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成绩出来那天,他正在后厨切洋葱,辣得眼泪直流。

店长拿着他落在柜台上的手机走进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录取短信——他考上了县里的那所高中。

他本来的打算是要考去市里的。

没有喜悦,也没有失落,乔栩只是默默地关掉手机,继续挥动着手里的菜刀,洋葱的辛辣混着眼角的湿意,分不清是生理反应还是别的什么。

岑月华得知消息时,正抱着酒瓶歪在沙发上,闻言只是嗤笑一声:“高中?还不是照样没用,你交得起学费吗你就读。”乔栩没说话,只是把那张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塞进了抽屉最深处,像是在埋葬什么,又像是在藏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县里就这么两所中学,等以后县里的人越来越少,也还是要合并的。

所以对于宋杨和自己同一个学校这件事,乔栩并不意外。

同校不同班,他们在校园里几乎没有交集。

乔栩依旧习惯性地低着头走路,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像一株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教室、食堂和兼职的便利店之间。

偶尔在走廊里远远瞥见宋杨,他总是被一群人簇拥着,谈笑风生,阳光洒在他身上,明亮得有些晃眼。

那是乔栩从未触及过的世界,热闹、鲜活,与他灰暗压抑的生活格格不入。他会迅速移开视线,加快脚步,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平静,或者说麻木的生活的打扰。

宋杨似乎也默契地没有再主动找过他,有时目光不经意间相遇,乔栩会立刻像触电般转开脸,只留下宋杨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那天晚自习后,乔栩照例绕开大路,沿着僻静的小巷往兼职的便利店走。路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骤然缩短。刚拐过一个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他心里一紧,脚步下意识加快。还没等他跑出几步,胳膊就被人猛地拽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哟,这不是我们的‘高材生’吗?考上高中了就想装不认识?”周原亮带着几个人堵在巷口,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听说你跟宋杨走挺近啊?怎么,想抱大腿?”

乔栩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另一个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巷子里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跟他不熟。”乔栩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

周原亮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动作轻佻又侮辱:“不熟?上次我可看见他给你撑伞了。怎么,他没告诉你,我跟他初中可是一个班的?你以为他真能护着你?”乔栩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周原亮那张得意的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小,小到无论他怎么逃,都躲不开这些烂人烂事。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宋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手里还拿着一本摊开的练习册,像是路过恰好撞见。

“周原亮,你们堵在这里干什么?老师刚在群里说查夜不归宿,你想被记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周原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宋杨,悻悻地松开了抓着乔栩的手:“我们跟老同学聊聊天,关你什么事。”说完,狠狠瞪了乔栩一眼,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子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路灯电流的滋滋声。

乔栩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胳膊,没有看宋杨,转身就要走。

“等等。”宋杨叫住他,快步上前几步,将手里的练习册递过来,“这个,你上次说数学笔记丢了,我多复印了一份,你看看用不用得上。”乔栩看着那本字迹工整的笔记,封面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几个重点公式。他的喉咙又开始发紧,想说“不用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拿着吧。”宋杨把练习册塞进他怀里,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快走吧,你不是还要去兼职?”乔栩抱着那本还带着余温的练习册,站在原地看着宋杨转身离开的背影,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竟没有之前那么刺眼了。

乔栩是真的想要去信任一个人了。

所以他后来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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