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沉沉又过完一周。
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末尾,冬天的气息悄然来临,只是南方的城市,总是不容易见到雪的。为了这个,乔栩遗憾了很久。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意味着他们距离假期还有不到一个月。
最后一次选科志愿填报已经结束,期末一到,就出分班结果了。
没正式分班以前,乔栩的成绩算不得突出。理科从来就不是他所擅长的,现在这个成绩,完全是依靠文科支撑起来的。
依旧是平淡的一天。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乔栩把英语课本立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页角卷起的边。
窗外的香樟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倒给这沉闷的早晨添了点生气。
他偷偷抬眼瞥了瞥斜前方的童书阳,对方正低头演算数学题,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上。
如今这个时间段,大家早就没有了当初开学时候的热情。
但好在也没有那么的无趣。
最近几天降温很快,单一件长袖卫衣远远不够,尤其是像乔栩这种怕冷的人。教室开暖气费电,学校把空调电源都切断了,想保暖只能自己多穿衣服。手机上还有父母发来提醒他的话,两人最近也去了外地出差,生怕乔栩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难得的体育课,乔栩终于选择请假了。
发烧了。
缩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
窗外的风比在学校时听起来更猛些,呜呜地刮着,像是要把玻璃都吹裂。他裹着厚厚的毯子,连脚都缩在里面,怀里抱着个暖水袋,却还是觉得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钻。
桌上放着退烧药和温水,药片是白色的,小小的一颗,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不过也是,谁会对一片药有食欲?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烫得厉害,连带着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疼。手机屏幕亮着,是班级群里的消息,同学们在讨论体育课上跑了几圈,谁又投进了几个球,热闹得很,和他此刻安静又冷清的屋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
乔栩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逆天了,每次换季,他必感冒,轻则咳嗽发烧,重则住院输水。
反正就是跟他过不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又没瞌睡了。都快对感冒药免疫了。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风撞击玻璃的闷响。
他翻了个身,暖水袋已经没那么烫了,贴着肚子传来一丝微弱的余温。天花板上的吊灯孤零零地悬着,光线白得有些刺眼,他盯着灯罩上的一处污渍发呆,那污渍像一只蜷缩的小猫,又像一团揉皱的纸。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喉咙干得发紧,像是有砂纸在里面摩擦,只好挣扎着坐起来,摸索着去够桌上的水杯。手指碰到杯壁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喝了两口温水,才稍微缓解了喉咙的灼痛感。
行吧,明天大概率又是要请假的。
浑浑沉沉睡了一晚,没有丝毫的好转迹象。
[还好吗?]
蒲宁估计是在去上早八的路上,乔栩还睡着,迷迷糊糊听到了声响,把手伸出被子,闭着眼摸索放在枕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目的光让他眯了眯眼,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才勉强解锁。蒲宁的消息像颗小石子,在他混沌的意识里漾开一圈浅波。他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琢磨着该回点什么。
[不好,高烧不退,我怀疑我对退烧药免疫]
身体免疫系统估计都不耐烦了吧。
蒲宁盯着屏幕看,点出键盘打字回复:[知道你难受,先起来,给你点了粥,快到了,吃了饭再睡]
[哦]
乔栩随手把手机扔回枕边,再次蜷回被窝,连手指都懒得再动一下。胃里空荡荡的,可他毫无胃口,只觉得全身乏力,连骨缝里都透着一股驱不散的寒意。他侧身躺着,耳边传来窗外模糊的鸟鸣声,还有远处马路上汽车驶过的低沉声响。
这些平时几乎不会注意到的声音,此刻却格外刺耳,搅得他心绪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虽然吃得慢,但好在是吃完了,确实要舒服一些。
安心在家养了两天病,倒是可以回学校了。刚走到座位前停下,乔栩突然觉得他其实还可以再生几天病的。
童书阳一来就看他站在那儿。
“惊不惊喜?十几张卷子吧,你加油。”
“我这是期末复习还是备战高考?这么夸张?”
桌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卷子,九个科目一个不落,童书阳在一旁帮他清点:“这两张可以不写了,我们上课已经差不多评讲完了,这几张理科卷子,你看着写点就行,我们班大多数都是文科生,理科的几个老师就不怎么管我们。”
“……”
乔栩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刚退下去的几分热度仿佛又有回升的迹象。
他认命地拉开椅子坐下,指尖刚碰到一张数学卷子的边缘,就听童书阳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对了,昨天地理小测验的成绩出来了,老班说要找你单独聊聊,估计是看你缺考了想给你补补课。”
乔栩闻言哀嚎一声,将脸埋在臂弯里,闷声闷气地抱怨:“我这哪是回学校复习,分明是回来渡劫的。”
童书阳拍了拍他的背,憋着笑说:“渡劫成功就能飞升上大学了,加油,卷王!”说着还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慢慢抬起头,乔栩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笔在卷子上划拉了两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今天难得出了太阳,几只麻雀在树枝上蹦蹦跳跳。
他突然无比怀念生病时能窝在被窝里听鸟叫的日子。
为了补齐进度,乔栩下课就拿起卷子补,上课也写,上什么课补什么卷子,没这么勤快过。
午饭后的自由时间,章静怡、童书阳、方跃祁三个人团团把他围住。
不干别的,一边聊天一边看着他补作业。
乔栩:我真的谢谢你们。
方跃祁把刚买的橘子往乔栩桌上一放,胳膊肘撑着桌沿晃来晃去:“听说你上周请病假在家把新游戏副本打通了?挺厉害啊乔栩,养病和学习两不耽误。”
章静怡翻了翻他摊开的数学练习册,用笔尖点了点最后一道大题:“这道解析几何昨天老师刚讲过辅助线的做法,我给你把笔记写好吧,你感冒刚好估计脑袋还有点不清醒。”童书阳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聊着。
写完笔记,章静怡翻了翻童书阳的英语书,突然指着某页笑出了声:“‘abandon’旁边画的小人哭什么呢?这个单词有这么难背吗?”
“我靠你翻我书干什么!”
乔栩被他们三个弄得头都大了,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了一个小洞。他只能含糊地“嗯”了几声,剥开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了一些。
赶了两天进度,总算是弄得差不多了。
周三的晚自习下课铃刚响,乔栩就被童书阳一把拽住胳膊:“走吧,老班在办公室等你。”他一脸悲壮地跟着去了,心里已经做好了被训话的准备。推开办公室门,班主任却笑着指了指桌边的椅子:“来,坐这儿。”
徐媛翻开他的作业本,指了指其中一道题:“这道题的解法很独特,是你自己想的吧?”乔栩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班主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不错,思维活跃,对于文科生,数学好是一项很大的优势。”
乔栩倒是没说什么,应了两声就回教室了。
期末复习阶段,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边抱怨一边又吐槽时间过得太慢。大概学生时代,都是如此吧。
晚上十点,教室的灯光依旧明亮。
窗外的风轻轻摇动树枝,树叶沙沙作响,大概也在为他们的坚持鼓劲。这是文城十三中,不拼命,没人能够救你。
合上复习资料,窗外早就看不清景色了,只有远处零星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星星点点的希望。
转眼就是期末,这次过后,就要正式分班了。
乔栩虽然留在2班,但紧张感占据了大部分,毕竟分班意味着新一轮的洗牌,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竞争。
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很快结束,除了高三和高二尖子班以外,其他人可以放假回家了。
考虑到分班后会搬教室,很多人选择在放假前把旧课本和资料清理掉,教室里一时喧闹起来,像是提前庆祝解放。乔栩却坐在座位上没动,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榕树上。
树影斑驳,枝叶低垂,也不知道是在为他们欢呼还是因为别的。
“走了,发什么呆呢。”
童书阳收拾好书包,走到他面前去晃了晃,乔栩这才回过神来,抓起书包搭在肩上,跟着往外走。
“哎,终于是放假了,再不抓紧点时间玩两天,下学期开学可就没这么好受了。”童书阳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乔栩的肩膀,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就是有点可惜,方跃祁那家伙跑去学理科了,我还以为他要为爱妥协呢。”
“童子军你再说一句试试?”
乔栩回头望了一眼,真巧,刚好是方跃祁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身旁站着的就是章静怡。童书阳怂了:“我什么都没说,肯定是你听错了。”他干笑两声,赶紧拉着乔栩往外走,生怕方跃祁真把他怎么着。
乔栩被童书阳拉着一路小跑出校门。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边只剩一抹淡淡的橘红。
“你跑就跑,拉着我干什么?”
“这叫患难与共!”
“拉倒吧,语文课上学点东西不是叫你这么用的。”乔栩是真没辙了,论身边有一个显眼包朋友怎么破解。
街边路灯一盏盏亮起,走到某个分岔口,忽然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乔栩丢下童书阳直接跑过去:“你先回去吧,我不跟你一起了!”跑到那个身影前,弯下腰喘了两口气才直起身来,开口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两天下来吗?”
蒲宁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一瓶水,轻轻晃了晃,笑道:“临时改了行程,提前一两天下来也无所谓,伯父伯母那边我打过招呼了,走吧,外面冷,先回去,他们专门熬的汤。”
乔栩点了点头,接过蒲宁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暖意从喉间蔓延开来。
“我看是专门给你熬的,我真觉得什么时候我们该去医院验验DNA,你不会真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吧?”
“……”蒲宁没辙了,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乔栩的头发,“你啊,一天不贫嘴就难受是不是?”乔栩一边笑一边躲开他的手,“说正经的,你这次下来,是不是待很久?”
“不然我还能去哪儿,这次下来,肯定是要待到开学之后了。”
“你们大学开学好像都挺晚的是吧?那正好能跟你一起过年了。”乔栩一边走着,一边开始畅享过年那几天。蒲宁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怎么,你还真挺期待的?”乔栩一边点头一边说:“那当然,你不在的时候,我妈老说我,你在这里起码还能帮我挡一挡,她又不骂你。”
蒲宁轻声笑了笑,语气柔和:“你还真就这点出息。”乔栩不甘示弱地回嘴:“有你罩着我,我干嘛要长出息?”两人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言语中夹杂着笑意,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像是一种悄然回归的温暖。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仿佛时光从未将他们分开过。
这种感觉很奇怪,乔栩自己说不上来,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乔栩再一次忍不住问自己:这一切真的真实吗?
他的情绪,蒲宁浑然未知,似乎完全察觉不到。乔栩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路灯的光晕在蒲宁的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回到家,父母已经等候多时,招呼着他们去餐桌坐下吃饭。
刚刚的情绪似乎只是错觉,乔栩安心吃着饭,听着父母和蒲宁交谈的声音,刚刚那一瞬间的低落好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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