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下,古旧城门褪去庄重,多了一丝斑驳。
姜璃数出两文钱,递给守城的小兵,满脸堆笑着:“官爷,我是头一回进城,就问最近的菜市往哪走?”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姑娘长得讨喜,一口一个官爷,倒叫小兵害起羞来,支支吾吾的指了路。
姜璃顺着小兵指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小兵的视线。而那小兵还在傻傻笑着。
官爷!他被称着官爷。
只可惜,他这辈子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官爷。
七拐八拐的,姜璃找到了小兵所说的菜市。说是菜市,其实是一条铺子街,道路两旁零星蹲着几个卖菜的菜农。
姜璃粗略撇了一下,卖的都是这个时节的时兴野菜,还有自己腌的咸菜,晒的笋干,还有鸡蛋。
不过量都不多。
姜璃寻了个空位,拉着姜老三蹲下,然后扯着嗓子吆喝开了:“卖香椿了,新鲜的香椿类。”
这一吆喝,附近的菜农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他们卖菜,都是将篮子往面前一摆,等着客人询问,这还是头一回见着人吆喝的。
菜农们觉着新奇,来买菜的大娘婶子们也觉得新鲜,聚到摊前。
“这香椿是挺新鲜,怎么卖的?”问话的妇人衣裳整洁,发髻梳的一丝不苟,上头还簪了两根银簪子。
姜璃眸色微动,道:“三文钱一把,刚好够炒一盘香椿鸡蛋。婶子要几把?”
说罢,伸着手就要拿篮子里的香椿,给问话的妇人看懵了,忙摆着手:“你这小姑娘,我就问问价格,又没说要卖。”
见此,姜璃也不生气,指着妇人牵着的小男孩道:“这是您儿子吧,养的真好。婶子您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将儿子养的这么好,厨艺定是这个!”
姜璃竖着大拇指,说得无比真诚,说得妇人臊红了脸,急切的解释着:“小姑娘瞎说浑话,这是我大孙子!”
“哎哟,是我眼拙。实在是婶子您瞧着太年轻,才叫我给认错,闹了个笑话。”
“这把香椿,就当着是我的赔礼,您拿回去炒个鸡蛋或者做成香椿酱,开胃的很。”
哪个女人不想青春永驻,又有谁人不喜被夸张。姜璃口口声声认错了辈分闹了笑话,又是道歉又是赔礼。可话里话外的,都说妇人显得年轻。
妇人面上说着无事,不知者无罪,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哪里真免费要了姜璃的香椿,便道:“我家儿子媳妇倒是喜欢吃香椿,你给我来三把,我给钱。”
“成!”
姜璃抓了三把香椿递过去,又吹起了彩虹屁:“难怪婶子做奶奶了,还显得这般年轻。定是家中儿子媳妇孝顺,没那糟心事,才保持的这般好状态。”
说到家宅,妇人也来了劲:“这倒是真的,我家儿子媳妇那是真孝顺。家里家外都安排的妥妥的,不需要我操心。”
妇人接过香椿,付了钱,正要牵着孙子离去,姜璃忙将人喊道:“婶子,眼下天气越来越热,香椿放一个晚上就要坏。这些香椿若是一顿吃不完,您不如做成香椿酱,当上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先前就听着姑娘说过香椿酱,可他们这些年来,除了香椿炒鸡蛋,就是做凉拌,还是头一回听说能做成酱的。
摊位前有那好吃香椿的,抢先问到:“小姑娘,这香椿酱咋做的?不怕大家伙笑话,我啊,就喜欢吃香椿。可每年开了春,能吃的也就这几日的功夫。若是做成酱放的久,倒是解了我的馋。”
闻言,姜璃心中一喜,要的就是这效果。
于是毫不吝啬的讲起了香椿酱的做法。
“香椿酱做起来简单,您回去将香椿焯水后切碎,切的越碎越好。切好的香椿加些,再淋上热油,油要多一些,然后搅打成糊状。放凉后装进小陶罐里,想吃时舀出一些,不论是拌面还是夹馒头亦或炒菜都可。”
问话的人听罢,喜道:“那给我来五把,我这就回去试试。”
“好勒,我这就给您装。”
五把香椿被装进了大娘的菜篮子里。
大娘数了钱,夸道:“别儿个若是有新鲜吃食的法子,都是不传与人的。还是小姑娘大方,就这般告诉了我等。等我一会回去做了香椿酱,若是味道好,明日我还来买!”
“对了小姑娘,明日你还来不来?”
“来!”姜璃答的斩钉截铁。
旁边的菜农们见此不禁咂舌。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这小姑娘就卖出去八把香椿,且还有了回头客。
俗话说,饭要抢着吃才香。
有了前面将人的打样,又说香椿酱的做法,围观的人也都起了好奇心,纷纷买上一两把,打算回去做了香椿酱试试味道。
就这么滴,小五十把香椿不一会儿就卖光了。
三文钱一把,统共卖了一百四十一文钱。等姜璃提起空篮子提议要去粮铺买些粮食时,姜老三才回过神来。
他家侄女,竟是这般会做生意。而且那些大娘婶子们,好似特别喜欢他家侄女,甚至说若是有别的野菜,也可带过来卖。
粮铺门口,姜老三搓着手,徘徊不定。家中用钱,都是要刘氏发话的。这才刚卖了香椿得了钱,大丫就要消费,姜老三怕回去要挨老娘一顿打。
“家中米缸都空了,再不买些粮食,真要喝西北风了。”
姜璃拽起姜老三的袖子往粮食铺里走:“奶要是发火有我担着,三叔你就莫担心了。”
姜老三自是不会让侄女担这个责,不过侄女说的对,家中已是无米下锅,确实该买些米粮回去。老娘若真要发火,大不了他挨上一顿打便是。
一百四十个大钱,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姜璃确实不敢乱花。
眼下粮贵,一石米得花上一贯钱。姜璃称了三斤梗米,两斤白面,十斤高粱。就这点粮食,花去了姜璃八十四文。
好在香椿还能卖上几日,能有些进账,不然这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兴许是有了粮,姜老三心中欢喜,提着十五斤的米面依旧健步如飞。连带着姜璃,脚步都变得轻快。
二人到家时,刚过巳时二刻。
昨日田里的秧全部插了下去,今日难得清闲,姜老头歇在家中,帮着姜老大编筐子。刘氏正坐在一旁搓衣服,正念叨着不知香椿卖的如何了,就见姜老三提着布袋推门进来。
刘氏丢了搓了一半的衣服,将手在身上擦了擦,问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篮子里空空如也,又问了句,“都卖光了?”
“都卖光了。娘,您是不知道,大丫真是块做生意的料。”
然后姜老三绘声绘色的给大家伙儿讲述了姜璃是如何卖香椿的,那些妇人们又是如何喜欢姜璃的。最后,将手里的粮食交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剩下的五十七文钱交给刘氏。
刘氏接过钱,喜上眉梢,“我就知道大丫是个有本事的。这粮食买的对,省得你爹再跑趟镇上买粮。”
一直未曾说话的姜璃在院里扫视一圈,不见她娘身影,问到:“我娘呢?”
“奶就知道我们大丫是个能干的,一定能将香椿都卖了。这不,让你娘跟你二婶去牛头山摘香椿了。”末了,刘氏又加了一句“你二叔去梅花坞给你小姑送田螺了,我让他路上见了香椿,也给摘回来。”
姜璃发笑,她奶还挺有先见之明。
“对了,奶,下晌我们再去挖些野葱。那些婶子说,山间野菜他们也要点。”
可惜了,可惜蕨菜都已开花,蕨菜也被附近村民们摘的差不多了,不然还能多些进项。
突然,姜璃想到了河虾。
不管是古还是今,河虾都算得是上等河鲜。只需清水白灼,都能鲜掉人的舌头。
若是能捞到河虾,倒是能增加一笔收入。如此想着,姜璃就寻来畚箕,打算去河边试一试。
刚走出没两步,就被刘氏喊住。一回头,刘氏正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前几日才落的水,还往河边跑?”
“奶,您忘了我是因着落水才好的?都说水生财,我又与水有缘,说不定真能捞着河虾,还能多买些粮食不是。再说了,我就在岸边捞,不下水。”
姜璃讨好着解释,刘氏眉间有些松动。可想到前几日昏迷不醒的姜璃,心中仍有些后怕。
一旁的姜老大见闺女一脸期盼,又是为了这个家,心疼的紧,对着刘氏道:“娘,我陪大丫去。娘放心,由我看着,不会让大丫下水。”
“你……”刘氏本想说,你腿脚不方便,难道还想下水不成。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是他的长子,是他曾经最宝贝的孩子,为了这个家跛了脚,她如何能说出那般伤人的话。
放好粮食的姜老三从里屋出来,听到大哥与娘亲的争执,转头就去灶房提上小木桶。
他家这侄女,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卖香椿就是她的提议,现在又说要捞虾,说不定真能卖些钱。再说了,捕鱼捞虾的活儿,他可算得上是老手。
“大哥,还是我陪大丫去吧!”姜老三提着木桶出来,又拿过姜璃手中的畚箕。
姜老三的水性是出了名的好,有老三看着,刘氏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那就让老三陪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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