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常福还是个通缉犯，”在明镜审问完后，郁齐飞问她要回那个脑袋，“正好可以拿去仙盟领个赏钱，也没白瞎你跑这一趟。”
明镜指着在水里沉浮、面目全非的脑袋，惊讶道:“这样子还能换？”
“我说能就能！那么多执法堂的兄弟当人证呢，错不了。”
“赏钱帮我换成药草吧，不拘束什么种类。”她用元力丝卷起千疮百孔的脑袋，塞进一个封印盒子里。
她要钱来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药草实际点。
怎么又提这个，听到这个郁齐飞就一个头两个大。
“成吧成吧……”郁齐飞掉头就走，生怕她又追加别的要求，光是药草就已经很难搞了！
她的净秽药水药方已经公开了，现在执法堂也在紧急搜罗制作药水的药草呢！怎么到处都要药草！
无尘负手站在亭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在想什么，语气沉凝道:“它的话并不可信……它告诉你这件事，或许只是为了引诱你进入禁区罢了。你已不是军区统领，不用事事冲在前头。”
“放心，我不会莽撞地冲进禁区腹地。”明镜看着画中镜里冉冉升起的太阳，阳光刺眼却带丝毫暖意，她眯了眯眼睛，“先给关震东提个醒，让他派人查一下吧。都说天塌下来都有高个的顶着，仙盟一堆“大高个儿”是时候，没道理让我这个矮子跳起来去撑住这天。”
“你还想撑天呢？”无尘抓住她的手，捋起她的袖子，见她胳膊上的禁纹又长了一寸，不由得气道:“这就是你说的无妨吗？”
方才明镜审问活秽意识的时候，他便瞧见了她医袖下闪烁着的禁纹。因有外人在，他忍耐半天，一直压抑着没表露出来，此时才找到了机会。
明镜怕他给自己气坏了，老实认错道:“我没想到耍个剑而已禁纹还能长，下次定然不会小心谨慎一些。”
“你还想有下次？”
“呃……”她捂住脸，“除非你同意，否则我定不轻易出剑。”
无尘这才缓和了脸色，出了画中境给她熬药去了。
明镜支了一张案桌看他在院子里熬药，过了没多久，她的案几就迎来一碗浓稠的绿色的药汤。
“我没受伤，不用糊药膏。”
明镜这次没闻到复杂的苦味，反而闻到一阵清甜的香气，五脏六腑都舒畅起来。
无尘咳嗽一声，“这药需要内服。”
不小心放水少了……他大概是气糊涂了，才会犯下出现这等疏漏，但此物珍惜，却不好浪费，只能硬着头皮端上来了。
明镜拿着汤匙一勺一勺挖着吃了，无尘紧张问道，“怎么样？”
“味道不错。”明镜回味道。
“……”无尘敲了一下桌子，“我是问你效果如何。”
“禁纹不烧了，身体舒畅很多。”她说的是实话，自从她施展禁术后，每日每夜都要忍受禁纹灼烧的疼痛，皮肤下永远如同有岩浆在她的经脉。
无尘卷起她袖子，见她胳膊上的禁纹不再闪烁，也松了一口气，“有效就好……”
他欣喜道:“以后每日都来上一碗，说不得这禁纹会修炼消退。”
明镜深知这不可能，却不愿意毁掉这份希冀。照这么看，或许她之前腿脚不便，正是因为她游历时滥用元力。只要她不乱来惹得禁纹狂长，应当还是能活挺长时间的。
“这绿色糊糊是什么东西？”明镜问道，她完全没吃出来是哪种药草所制。
无尘高深莫测道:“不可说。”
“又是佛门秘方？”
无尘点点头，明镜只得歇下刨根问底的心思。
“虽然我不想同仙盟再有所牵扯，出现活秽意识这件事，却是有必要尽快通知到关震东的。”
明镜咽下最后一口绿糊糊，无尘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再说话，牙齿变翡翠了。”
“怕不是舌头也变翡翠了。”明镜抿嘴笑道。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随后继续道：“关盟主日理万机，接到天工阁飞鸟传件，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理会，说不得过了一段日子信件就沉了底。”
“倒是不用飞鸟传信这么麻烦，”无尘拿出自己通讯玉符，放到桌面上推向她，“我这里有他的通讯符印，大师姐若是不想再同仙盟总部的人有牵扯，那由我来告知他这件事便可。”
她望着通讯玉符上的关震东的通讯符印，不由好奇道：“你怎会有关震东的通信符印？”
他朝她眨眨眼，“加封佛子的时候，他留下的。这应当就是“佛子”称号的最大用处了，至少发去的讯息不至于石沉大海。哪怕关盟主忙得脚不沾地，也得飘过来看一眼佛子箴言。”
“嗯哼，这佛子称号也没想象中那么鸡肋嘛。”
明镜接过他的通讯玉符，“不怕我偷看你藏着的机密吗？”
“无不可对人谈之事。”他坦荡道。
“我不用通讯玉符联系他，是因为他的通讯玉符藏不住事情。”
“要当面跟他谈吗？”无尘道，“我可以布置阵法，防止他人窥伺。”
“还有这种阵法？！”明镜惊讶道，“我想试试。”
关震东骤然接到无尘的幻影请求，觉得无比诧异，他望着天喃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眼花了？无尘竟然给我发讯息了？”
他的一缕神识通过玉符投过去。
没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进入一个空白房间里，不一会儿无尘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好久不见，佛子。”
“关盟主，好久不见。”
“佛子找我所谓何事？若要问我陆统领的踪迹，这我当真不知。”
对面的人扭过头问道：“你还问过他？”
“嗯。”旁边传来声音。
关震东不明所以，“旁边还有人？”
对面的人哈哈笑起来，一抹脸，“你看看我是谁！”
“陆灵镜怎么是你！”关震东陡然见到大变活人的戏码吓了一跳，真正的无尘出现在她身边，无奈地看着她。
“无尘帮忙弄了个防窥阵，我闲着无聊在玉符上添了点好玩的功能，怎么样，有意思吧？”
明镜化出几张椅子，关震东一屁股坐下了，“哼，吓人得很，神识也能伪装，要是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不会传出去的。”明镜道，“这次联系你是有要事。”
“你说。”关震东东道。
“嗜血秽秽祸泛滥恐与禁区中心封印的东西有关，禁区结界阻隔活秽入侵城池，活秽或是通过秘境进入我活人区，还请关盟主派人详查。”
“不应该啊，前些年我派苏河进去搜集秽兽遗骸的时候，顺便让他检查过玄天宗内部情况，封魔印完好无损。而且，还多了几重禁制，现在谁都进不去了。”
“嗯，那是我加的。”明镜道。
关震东瞪了她一眼，“原来是你干的！你知道长老会的人把我骂成什么样吗？要不是我诅咒发誓非我所为，他们验证过我没有说谎，否则如今坐在盟主这个位子上的就不是我了。”
“你这盟主当得也够窝囊的，这也是我当初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原因。”明镜道，“之前给你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这……这……”关震东看了无尘一眼，明镜知道他谨慎，手盖在无尘的手背上：“没什么不可以对他说的。”
关震东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习惯性地擦脸，哪怕他的脸上没有汗，“这未免也太大胆了些，若是漏掉一个，不说你，我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时间不多了。”明镜淡然道。
“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很难！”关震东放下帕子。
无尘握着明镜的手一紧，一手默默转起念珠。
“我是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早做决定，我也好去做准备。若是晚了，我恐怕只能在九幽之下祝福你了。”明镜道。
关震东咬咬牙，“好！你等我消息！”
关震东投过来的幻影消失后，无尘收起通讯玉符，明镜双手撑在栏杆边上偏头看他，“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无尘抹去阵法痕迹，“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就这么信任我啊？”明镜在他靠过来时，一点他的眉心，揉开他凝起来的眉头，“不好奇我跟他有什么计划？我想你有什么就问什么，我自然也无不可对你说的秘密。”
带着冰凉指尖揉散他的愁绪，他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捂暖，他对她的秘密不感兴趣，只想留住她罢了。
“你问我会回答，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些事，你的好奇心太少了。”明镜说。
或者说他身上有种与世无关的疏离感，若非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其他的得不到他一点关注。
他看着她秀丽的眉眼，从善如流，“那是什么计划？危险吗？”
“杀人计划。”明镜眉毛一扬，眼神锋利，“危险的是别人。”
“那就好。”
“比起这件事，我更担忧的是屡屡出现出现的秽妖。”
无尘明白她的担忧，“方才那秽妖提到的“融合体”的说法倒是有点意思，我见那客栈掌柜跟寻常活人并无不同，用心神去感应也无法辨认其中差别。”
明镜回忆起自己在禁区的经历，同无尘道:“其实新生的活秽意识跟初生的婴儿一样懵懂，它们基本上依靠本能做事。我当初遇到的幻秽便是如此。”
“所谓融合其实跟记载中的夺舍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正因它们初生懵懂，所以融合之后本人的意识也是存在的。那只秽妖当初跟我说这叫做交互共生，从此它就是我，我就是它，它还能让我获得更大的力量，甚至成神也无不可。”
无尘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禁区的经历，“你不信它。”
“它这饼画得太大，我不敢吃。”明镜坦然道，“我问它所谓获得力量是怎么获得的，它说等我跟它融合就知道了。我信它个鬼。给我开空头支票，谁信谁傻！”
“当初你是被困进了玄天宗的禁阵里？”
“也是我倒霉，杀死兽主后，身体虚弱之际正好遇到那抹活秽意识，被它引诱进了玄天宗的封魔印中。”
无尘若有所思，低喃道:“难怪从此杳无音讯，遍寻不得。”
明镜挠了挠自己胳膊上的红色诡异纹路，“若非这禁术印迹在这里，我都怀疑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休息一阵子后，明镜开始伏案编撰关于此次遇到的活秽的特征还有疗方，在给这活秽取名的时候犯了难。
“不仅能吸食人的元力和生命力，还能控制干尸……叫做干尸秽？总不能跟其他活秽混为一谈。”
“……”无尘对她取名的造诣不敢恭维，握住她手腕阻止她落笔，“这次的活秽通过香炉散发出来，修士呼吸之间便会吸入脑中，被其寄生在脑袋里，不如叫它“香中迷秽”吧。”
“这个名字甚好。”明镜笑盈盈地看向他，眸光明媚，笑语嫣然，“要不你帮我写？”
“一起写。”无尘弯腰贴向她，左手撑在案边，右边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握笔的手，二人共同执笔落墨，留下“香中迷秽治秽疗方”几个字。
……
仙盟总部无极天宫。
出于慎重，关震东在殿中琢磨一阵，派了一队人进入禁区探查，并吩咐下去让手底下的人关注各个秘境是否出现异动。
“盟主，韩长老和刘长老他们出关了。”穿着一身轻甲的中年人跟被派遣出去的使者们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朝殿中人行了一个礼。
“这就出关了？”
“是的，不仅出关了，还派人往菩提门去了一趟。”
关震东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费尽心机拿到兽主元核，又千辛万苦地剔除其中杂质，我还以为他们拔除秽毒后会亲自使用呢！没想到竟然忍住了。该说他们谨慎还是胆小呢？”
“盟主，当真要动用那东西吗？他们既然没有尝试吸收兽主元核的力量，我们是不是要把它重新放回去？”郑锋抬头看了他一眼。
关震东来回踱步，“不，换个地方放！做得隐蔽些别被他们发现了，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遵命！”
“他们既然不敢拿自己去赌，你说他们看中了谁去当这个替死鬼呢？是万剑宗的？还是望月门的？还是映雪领的？”关震东摸着圆润的下巴琢磨着。
“属下不知。”郑锋老实道。
“算啦，管他那个门派的，别算计到我头上就行。”关震东眼睛弯成眯缝，“否则大家可以一起做伴上路，保管热热闹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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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翡翠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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