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行盯着眼前的厕所门，有点烦躁。
就这两天的时间，他几乎把时井得罪了个遍。他严重怀疑这是青鬼不能直接杀了他的报复。
腹｜部那股胀意越发清晰，不能再等了。
他握上门把手拉开门，哗啦一声，伴随着水盆砸在地板上的声响，他的裤腿和鞋子难免被水溅湿了不少。
一股力道从背后撞上来，拳头紧跟着砸向后背，他闷哼一声，本能地转身格挡，两人拳脚相加，扭打起来。
他抓住时井衣领，转身发力，将对方掼进卫生间。
时井后背重重撞上洗漱台边缘，水杯被扫落在地，碎成几片，没等他站稳，曾行已欺身而上，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反拧到背后，另一手掐住他脖颈，将他整个人按在洗漱台上。
镜子里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
曾行神情颇为无奈：“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为什么还要动手?”
时井微｜喘着气道：“我又看不见那些东西，凭什么相信你？”
“你是看不见，但你应该知道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时井嗤笑一声，那副表情不咸不淡，学着曾行在别墅对待自己的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知道，我都没见过它们。”
它们指鬼魂。
最近，曾行只要一打开门，就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时井的身边，无论时井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他试过让别人替自己开门，可只要他跨过去，场景立即发生变化。这种情况并非每次都会发生，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最为尴尬的一次，时井正在洗澡，他却突然打开了浴室的门。
只一眼，他便僵在了门口。浴室的暖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片错愕的红。
热气蒸腾的雾气中，水声淅沥，头顶的花洒还在喷水，时井动作僵住，湿发贴着额角，水流顺着皮肤滑下，同样错愕看着他。
曾行根本没预料到会撞见这一幕。按照概率推测，这次开门应该是正常情况才对。
他想解释，想道歉，想立刻消失，可喉咙却像被水蒸气堵住，发不出声音，偏偏这时眼睛仿佛生出了自我意识，不受控制地往下移。
瞳孔放大，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咽口水的声音很轻，完全掩没在水声之中。
下一秒，湿毛巾“啪”地一下子甩向他的眼睛。
他自知理亏，被时井揍了几拳、踢了几脚，才出手制服对方。
事已至此，也只能坦白这个世界存在鬼魂，以及自己这两天行为反常的原因。
可时井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被鬼魂纠缠。两人之间本就还隔着尚未查明的杀母之仇，如今更是仇上加仇，哪会轻易放过他。
所以只要曾行一出现，必遭到时井猛烈地攻击。
尽管论实力曾行更胜一筹，但时井愈挫愈勇，执拗不休，甚至暗中偷学招式，反过来用在曾行身上。
当时井打不过时，便简单粗暴一口咬住曾行的肩膀，两次都专咬同一个位置，每次都见血。
曾行暗自骂时井狗崽子。
人有三急，曾行悄悄夹紧大腿，跟时井道理说不通，他直接把人一把推了出去，关门反锁，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掀开马桶盖。
随着清晰的水声响起，他仰着头，垂着眼皮，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松下来。
外面，时井从床底抽出一根木棍，将其横进门把手之间，卡得严丝合缝，任凭门锁再怎么拧也转不动。
“叶珩，放我出去。”
时井充耳不闻，他满意地看着那根棍子，只要不拿开，里面的人，就别想出来。
转身坐在床边，随手抄起放在枕头边的平板，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解锁，点开摄像头界面。
曾行被困在里面，幸好带了手机，他直接给周跃发消息让对方来救自己。
等他出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了时井的身影。
清晨，几辆黑色大巴停在校园主楼前的梧桐道旁，随行的助教与安全员已经列队等候，手持名单与应急包。
校园广播站正放着轻柔的古典乐，学生们陆续走来。
老师站在车旁，目视学生逐一上车。
车门前，助教拿着喇叭提醒：“带好身份证，山上信号弱，记得打开离线地图。”
曾行上车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他好奇地研究着手把上的按钮，发现除了小桌板与充电口，这座椅还可以调节角度和按摩。
随着车上的座位几乎坐满，时井才姗姗来迟，他的目光落在第二排靠窗的空位上，刚要坐下，里面的同学把相机包往座位上一放，道：“这里有人了。”
时井一顿，却没多言，抬眼扫视车内。
其中两位同学也快速拿出自己的东西占了旁边的空位。
“我这里有人。”
“我这里也有人。”
最后留给时井的，只剩下一个位置。
最末一排，靠窗的角落，而那个位置的左侧，正坐着一个人。
曾行耳中塞着无线耳机，他闭着眼，整个人沉浸在摇滚乐外加按背部按摩的世界中，指尖随着节奏无声地敲击着膝盖。
睫毛在光线下微微颤动，似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掀开眼皮，恰好与时井的目光相撞。
两人既没有闪避，也没有试探，只是静静对视了几秒，曾行便收回了视线。
这时车门缓缓合拢，一道身影轻快地踏上台阶，高马尾随之扬起。林乔乐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过道中央的时井。
“怎么还站着？”她边问边朝时井走去，目光扫过第二排。
“他说这位置有人了。”时井语气平静，听在其他人耳中莫名有种告状的意味。
林乔乐闻言看向那位男生。
男生脸色骤变，似乎有些忌惮地拿回了自己的相机包，嘴上解释道：“我朋友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坐上别的车了。”
林乔乐转头看向时井，嘴角微扬：“快坐下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时井望着她，道了声“谢谢”，自然地坐了下来。
林乔乐转身，看了一眼最后一排靠窗闭目养神的人，选择在第四排靠过道的位置落座，顺手拉上安全带。
车辆缓缓启动驶出校园，开往城郊外。
秋游地点是今年才正式对外开放的自然保护区，因为山的另一头还处于正在开发中，所以下车之前老师特意嘱咐，让同学们不要进入没有标识和安全护栏的地方，以免迷路或者遇到危险。
车门开启，山风涌入，学生们陆续下车，沿着石梯缓步而上。
林乔乐自然地跟上去，与时井并肩前行，两人有说有笑，显然一副关系匪浅的模样。
“叶少，真的不用我们帮你吗？”周跃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宛如一个幽灵般，时刻关注着时井的一举一动。
曾行摘下耳机，目光轻轻扫过周跃，吐出两个字：“不用。”
几天前他拒绝了周跃整蛊时井的计划，说自己有更好的办法教训对方，让他们不要插手。
再往上，石阶贴着山壁盘绕，一侧是陡坡，另一侧是护栏。
临近晌午，烈日当空，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半山腰的景色豁然展开，一株几百年的银杏树矗立中央。
老师抬手示意：“原地休整一个小时，注意别走太远。”
同学们坐在树下稍作休息后，便铺上野餐布，拿出自备的午餐、零食以及水果。
时井打开自己的餐盒，突然掉下一张纸条，他拿起来展开：想要拿回项链，就到山的背面找我。
那条被叶矜强行拿走的项链，是林乔乐送给叶珩的生日礼物。
时井环视四周，只见那人正站在树树荫下乘凉。
曾行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耳朵里的耳机掉进了旁边的草丛，轻微的声响被男生的道歉声掩盖。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没事。”他弯腰扒开草丛捡起耳机，起身的刹那，一阵阴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老师，叶珩不见了！”林乔乐焦急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
再次睁眼，所处环境已经不是那颗银杏树下，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山顶与层层叠叠的树木，秋游的最终地点。
他从折叠凳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入目的皆是颜色各异的帐篷，除了时井，周跃也不见了。
老师：“这几位男同学跟我一起去找叶珩，其他同学暂时不要离开这里，太阳马上落山了，很容易迷路，大家相互监督一下。”
曾行望着那几道身影拐入树影中，这边另一位老师正拿着名单，开始清点人数。
他走向正在整理物资的助教报备：“我去躺厕所。”
助教抬起头看了一眼：“叫什么名字?
“叶矜。”
助教略一颔首道：“快去快回。”
他应了一声，转身朝林边小径走去。
天色渐暗，树枝遮光，林间的光线更暗了。
“大哥，那私生子跑得真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周跃站在树影下，扔下已经吸饱血的纸巾，重新换了干净的纸按住额头渗血的伤口，阴沉着一张脸。
“没事，他刚刚掉下去的时候已经被蛇咬了，跑不了太远，等他毒发晕倒，我们再把他丢下去，看他还能不能爬上来。”
一个三米的深坑，真没想到时井下去之后还能爬出来，并且还成功偷袭了周跃。
那么尖的一块石头，也不知道时井从哪找的，直接一下就把周跃干倒在地，时井本想再来一下，却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直接转身就跑了。
曾行刚进入树林不久，一颗老树根旁，发现了一道蜷伏的身影。
时井全身沾满了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地底爬出来，特别是那双手，十指血肉模糊，可能太过用力，指甲断裂翻转，渗出鲜血与泥土混合在一起。
他顾不得多想，迅速蹲下，拉着时井的手臂搭上肩膀，将人半背半拖地扛了起来。
突然，胸口传来一道撕裂般的剧痛，他僵在原地，呼吸凝滞，低头，一截匕首正插在那里，鲜血正顺着刀刃淌下，滴落在泥土里。
身后那人的手正死死握着刀柄，力道未撤。
痛楚中，一道温热的呼吸突然贴上他的耳际。
时井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垂，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害我又救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伪善了？”
“我和你可不一样，”时井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我一直想杀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刺入胸口的匕首化作黑气钻入体内，曾行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失去意识之前，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影子。
灵魂状态的他仿佛坠入冰天雪地，寒风刺骨，那黑气是青鬼身上的鬼气，此刻正紧紧环绕着他，却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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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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