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曾行刚从附近公园晨跑回来，运动体恤被汗水浸湿，一身热气，他打开冰箱拿出矿泉水，刚拧开水瓶，左眼猝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感。
他闷哼一声，矿泉水砸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趔趄后退，一只手捂住眼睛，疼痛只维持了几秒，却疼得令人难以忍受。
“怎么回事？”他放下手，眨了几下眼睛，左眼中迷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恢复正常。
电话铃声响起，让曾行没来得及深究这异常点的来源。
他摸出手机接通：“喂，表哥，你醒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平稳而略显虚弱的声音：“嗯，你过来一趟。”
叶熙恒伤得挺严重，不过好在抢救及时，止住了血。
他来到医院前台报出自己的名字。前台护士拨通内线，不到半分钟，一位女护士快步迎出：“请跟我来。”
在这位护士带领下，他进入了直达楼顶的专用电梯。
这里是叶家名下的一家私立医院。
他推开医疗套房。
叶熙恒靠坐在宽大的病床上，温润的脸庞微显苍白，他正在跟对面荧幕上的人进行视频通话。
凌宇，第三批追捕青鬼的行动队长，现在也身处医院，神情疲惫，语气却坚定，看起来并无大碍。
“叶少，具体细节只能由周先生来为您说明了。”
通讯结束。
叶熙恒侧头，目光落在刚刚进来的人身上：“坐下说。”
曾行在一边沙发坐下来，开始讲述自己进入幻境中发生的事情。
他和第三批人在城郊外设伏，利用那只被炼化的厉鬼，暂时困住了青鬼。
可狡诈的青鬼一眼看穿了他身上的秘密：他夺舍了别人的身体。而此刻灵魂和躯壳还没有完全融合，正是一个抢夺的大好机会。
就在众人胜券在握的时候，青鬼趁他们不备将所有人拉入了幻境，其中里面有一个特意为他打造的幻境——诺伊公学。
他成为了叶珩，那是青鬼生前的名字。
他在逼真的幻境中过着叶珩的人生，一步步走向当年青鬼惨死的结局。
一旦他在里面失去自我，并且接受死亡，身体将会被夺走，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幸好他在最后的危急时刻想起一切，终于打破幻境醒过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段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青鬼的真实经历，他才知道青鬼与叶矜之前的仇怨，才能第一时间赶到老宅。
青鬼没有选择杀叶矜。
它知道，真正报复叶矜的方法是杀了叶熙恒。
它故意将叶熙恒骗到老宅，附在他身上。
它要让叶矜每日备受煎熬、在悔恨中不得安宁。
活着，比死更痛。
可惜它没能如愿以偿。
叶熙恒了解事情的经过，问道：“青鬼呢？”
曾行话到嘴边，身体深处毫无征兆炸开一阵剧痛，仿佛里面安装了一个微型炸弹突然爆炸一般，他猛地弓起身子，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毯，整个人重重倒下，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周身漆黑一片，那种没有一丝光亮的黑，还以为是半夜。鼻尖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四处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坐起来伸手探向墙面寻找灯开关。
“周先生，你在找什么?”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
“你是?”
“我是值班护士，”来人声音平静，带着职业性的柔和，“你上午突然吐血晕倒，我们给你做了全套检查，却找不到任何病因。”
当时经过医院的全方面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内伤或外伤，只能暂时先将人安排在隔壁病房。
她一边说一边走近。
“现在是晚上吗？”
护士闻言奇怪看了一眼这敞亮的大白天，前面的人眼睛正“望”着她，却没有一丝聚焦。
她缓缓抬起手，在他眼前左右晃动，那瞳孔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周先生，你能看到我的手吗？”
曾行沉默须臾，想到了早晨的那次异常，随即平静道：“我好像失明了。”
叶熙恒病房中——
凌宇经过一番探查之后，语气凝重：“是鬼气。”
曾行坐在沙发上，解释道：“我在幻境中被捅了一刀，那把刀是由鬼气幻化而成，不过当时没有什么事。直到今天早上，我的眼睛突然一阵剧痛，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凌宇点点头：“应该就是那次鬼气入侵了你的身体，它污染不了你的灵魂，就转而攻击你最薄弱的器官，导致你现在失明。”
叶熙恒出声道：“有办法消除鬼气吗？”
凌宇低着头道：“对不起，叶先生，我无能为力。这鬼气已经与周先生的血肉相融，寻常手段，只会伤及根本。”
“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有办法。”
凌宇说的那个人居无定所，于是找人的那两天时间里，曾行安静地待在家里等消息。
至于青鬼，从叶家老宅出来后他就交给了林乔乐。
“谢谢你，周炀。”
“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
当天晚上，林乔乐在曾行的帮助下成功入梦，与尚在人世的父亲相认并说出了自己当年消失的真相。
曾行穿着拖鞋，一身休闲居家服，手提外卖，从玄关处走到餐桌旁坐下来，从袋子里拿出餐盒开始吃午餐。
除了那双眼睛有点呆滞无神之外，光从外表，难以看出这人双目失明。
客厅里，电视上的一名女记者正在现场报道一则重大新闻。
“二十五年前，一场林家与叶家订婚仪式上，林家千金突然离奇失踪，下落不明，案件轰动一时，最后只能成为一桩未破的悬案。”
“可就在今日，林家家主林海南，在诺伊公学的音乐室墙壁夹层中，发现了一具尸骨，经过DNA对比确认，死者正是林家失踪多年的女儿林乔乐。”
“据警方……”
晚上六点多，他熟练唤醒AI，让对方给自己点了一家时常光顾的饭店。
大概三十分钟，外卖小哥给他打电话告知已经送达，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过去开门，却没在门把手上摸到其他东西。
走廊上一片安静，当一个人失去视觉，那么他的嗅觉或听觉就会变得更加灵敏。
他感觉到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明明备注挂门上打电话即可。
“外卖。”他伸出一只手，语气平淡，也不问对方是谁，一心只关系吃的。
几秒的沉默后，一只微凉的手将袋子递入他掌心。
他转身返回屋内，门还敞着。
身后人迟疑几秒，抬脚走了进去，咔哒一声，顺手将门关上。
他自顾自打开饭盒，取出一次性筷子，因为看不见那些菜，只能夹到什么吃什么。他慢慢咀嚼着，一如往常，仿佛不知道自己忘记关门，放陌生人进了屋子。
直到最后一口汤喝完，他合上盖子，重新放回外卖袋中，动作不急不缓，将袋子放在固定位置，等着明天早上的清洁机器人来收走。
他起身，走向沙发，坐下，口袋掏出耳机戴上，接着刚刚还没听完的广播剧。
正播到高｜潮部分，突然，一阵劲风贴着门面袭来。
他几乎本能侧头、抬手，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那刀尖距离右眼仅有几厘米，两人贴得很近，他清晰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紧接着那人终于开口。
“你不是瞎了么？”时井直直盯着曾行的眼睛，从开门起，就像被摄了魂一般，呆滞无神。
他无语：“我是瞎了，不是傻了，也不是残得连危险都察觉不到。”
在集训期间，他们曾被要求蒙上眼睛，在黑暗中听风辨位、闻息知人，以此来锻炼自己的听觉、嗅觉以及反应速度。
“你就这么放我进来，不怕引狼入室?”
曾行想说，不让你进来，你一样会翻窗、拆锁，另想办法闯进来。他这样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过程。
他反问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时井眼珠子一转，收起武器，转身坐下来，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了一口，边吃边说：“幻境里的事，解释一下。”
“你想要我解释什么？”
“你最后不是说我们是仇敌吗？可是我都没见过你，你应该也没见过我，哪来的仇?”
客厅陷入沉默。
曾行取下耳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像是在衡量什么。片刻后，他轻叹一声，终于开口：“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告诉你真相了。”
“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鬼魂，它们是真实存在，能附体、夺舍，甚至制造幻境操控人的心智。”
“我们本来的任务是抓捕青鬼，可途中青鬼逃走附在你身上，想要夺舍你的身体，一旦成功，它的实力不仅会增强，还相当于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在幻境中，你成为了叶珩，那是青鬼生前的名字，我为了破坏青鬼的计划，也进入幻境，取代了叶矜的身份。”
“如果你在幻境里死亡，那现实中的你也会跟着死去，身体归青鬼所有。所以我才一次次出手救你。”
“你必须活着，才能把它逼出来。”
“至于仇敌，就像你说的，幻境之前，我们就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那主要是我对你体内的青鬼说的。”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
时井仍在咀嚼，那脆响仿佛被无限放大，清甜的苹果香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弥漫。
曾行也不催促。时井来找他的事情早就在预料之中，他已经把对方可能会问的问题设想了一遍，准备好了应对的答案。
被啃了一半的苹果从主人指间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它翻滚几圈，中途碰到一只挡路的灰色拖鞋才缓缓停下，果皮上还留着清晰的牙印。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时井尾音微微上扬。
又是那种语气。不像阴阳怪气，也不像夸奖。
时井站起身，随意走动着：“你在幻境中答应要教我画符，没忘吧？”
“我说过的话，当然记得。”
“嗯，那就好，”时井满意应了一声，他走了几两步，忽然停下，目光落在那双垂落的手上，“不过你现在眼睛瞎了，怎么教?拿手摸着画吗？”
只见曾行微微仰起脸，淡淡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曾行也开始张嘴就撒谎了，诶，形势所迫，没办法，时井上卷撒谎的习惯就是跟曾行学的。
下一章曾行重见光明了，这个失明就是个小问题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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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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