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撸串，喝啤酒。
王伟给王安讲了许多趣事。傅文少见的话多了些，酒也没少喝。
傅文看他们说笑，看向桌上的烤串和啤酒，想起了师傅、前辈、那些曾经一路走过来的同行。想起和他们在路边喝酒撸串，聊理想，聊稿子，吹大牛，特别开心。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从身边消失，各奔东西。有的人年薪百万，有的人心灰意冷，再也不做新闻，去街边摆摊，还有的人永远不在了。
每一次分别都会吃一顿饭，当酒杯碰在一起，那是理想破碎的声音。
她怀念曾经四处奔波调查的日子，怀念那一篇篇得到回响的报道，怀念那些已经不在身边的人……
王伟看向傅文，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眶泛红。
王安也不再嬉笑。
傅文把三个酒杯倒满，举起碰杯，再一次听到了理想破碎的声音。
傅文又要了半打酒，三个人都有些醉了。
王伟搂着王安，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跟好傅文，一定要保护好傅文，一定不能让傅文出事。
王安全都应下，一声声说：“王哥，放心。”
傅文趴在桌上，定定看着眼前的空酒瓶。梦游似的伸出手，握住酒瓶……敲碎在桌边！
王伟和王安被吓了一跳，同时看向她。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以为是喝多了。
傅文拿着酒瓶，直愣愣看着锋利的尖端。
王伟意识到不对，要把酒瓶夺过来。傅文往旁边躲，二人抢了起来。
王安傻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伟吼道：“你给我松开！松手！”
周围的人又看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你再不松手就划伤我了！王安，你把她抱住！”
王安赶紧站起来，刚要过去，一个人比他更快冲过去。
温宁从后面抱住傅文，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压着她的胳膊，冷静说：“傅文，松手。”
王伟顺势夺下酒瓶，直接扔到马路上。
傅文焦躁不已，难受得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挣开温宁，抬手拍打身体，想要把蚂蚁拍掉。可拍不掉，还越来越多，又痒又疼，只能往胳膊和身上抓。
温宁反应了下，拉住她的手，说：“傅文，你看着我。”用力摇晃一下，“你看着我！”
傅文抬起头。
温宁握紧她的手，温柔且坚定的说：“你身上没有东西。什么都没有。”
“有蚂蚁……”
温宁马上仔细摸过她的胳膊，说：“我把蚂蚁弄掉了。没有了，已经没有了。你好好看看你的胳膊，没有了。”
傅文呆呆看着胳膊，是没有蚂蚁了，可还是难受，好像有东西在爬，在咬她。
温宁不让她抬手，说：“真的没有了……是被蚊子叮了。我带你回家，洗个澡，涂一些花露水就好了。不要抓，会越抓越痒，好不好？”
傅文看着温宁，眼神呆滞。
“师兄，我先带她走了。”
“好好。”
温宁牵着傅文往外走，刚到路边，傅文哇的一下吐了。身子摇晃，眼瞅着就要跪在地上，被稳稳的撑住。
温宁让傅文弯着腰吐。潜意识里，她不想看到傅文跪下。
王安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傅文吐到流出眼泪，总算是不吐了。
王安拧开水。
温宁接过来，哄道：“漱一下口，乖。”
傅文照做了。
温宁按下车钥匙，王安打开副驾驶。温宁把傅文扶进去，系上安全带，跟他说了声谢谢。坐进驾驶位，把车开走了。
王安脚步发虚，声音发颤：“王哥，傅老师……”
王伟抖着手点了支烟，让他坐下……
傅文又觉得身上又痒又疼，不断扭动，狠狠抓胳膊和脖子，留下条条红痕。
温宁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抓她的胳膊：“忍一忍，好不好？再忍一下就好了。”
傅文听不到。
温宁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倾身将人抱住，压着她的胳膊。
“别再抓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傅文挣扎着，使劲要推开她。
温宁死死抱着。
傅文没了力气，酒精让身体发软，一下一下想抬起手。过了一会儿，终于安静了。
温宁松了些力，轻揉傅文的头发。傅文的呼吸越来越平缓，睡着了。
温宁把座椅慢慢放倒，慢慢离开，启动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通王伟的电话。
温宁极轻的问傅文到底是什么病？
“抑郁症。她没药了。”
温宁挂断电话，看了傅文一眼，拨通谢舒的电话。
谢舒推开叶婉，一看是温宁的电话，赶紧接通。
温宁轻声说着。
谢舒听了几句，点开免提，和叶婉对视，表情有些凝重。
“抑郁症？一般来说，抑郁症不会出现幻觉。但确实有一些会，比较少见。这个时间，我没法给傅文开处方药，就算给她吃药也不是马上起作用，最有效的方式是给她来一针，让她镇定下来。”
“睡着了？那就让她睡。等她醒来，可能会有所缓解。啊？你们在车上？”
叶婉想了下，说：“我有安眠药。我们现在过去，在地下停车场见，正好帮你把傅文弄上楼。要是她不太严重，先给她吃点安眠药，让她接着睡，明早再看。”
温宁听出叶婉的声音。
谢舒大大方方说：“我在叶婉家。我们现在就回我那。”
电话挂断，谢舒起来穿衣服，叶婉也赶紧收拾。
叶婉开着车，说：“你可真是为了温宁两肋插刀啊，关键的时候还想着接电话。”
谢舒白了她一眼：“我又不知道是温宁的电话，只是想这么晚了，大概是有急事。再说了，我都被你摸了个遍，你已经占便宜了。”
“我也被你摸了个遍呀。”
“行行行，你没占到便宜。下次让你接着摸，行了吧？”
叶婉翘起嘴角：“听起来……很不错。”
二人在温宁的停车位等了一会儿，车来了。
温宁把车停好，打开车里的灯。
叶婉轻轻拉开副驾驶门，谢舒跟在旁边，看见傅文的胳膊和脖子上有一条一条红痕，有的都出血了。
温宁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轻轻摸着傅文的头，把人叫醒。
傅文睁开眼，眼神迷茫呆滞，好像不认识温宁了。
“我们回家，好不好？来，回家。”
傅文坐了起来，没动。
叶婉向温宁微微摇头，让她别着急。
好一会儿，傅文转头看向车外，见到叶婉和谢舒，愣了下。低下头，皱眉想了许久。抬起头，笑着说：“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叶婉和谢舒同时松了口气，傅文这是间歇性，缓过来了。同时又觉得棘手，傅文太会隐藏，不好弄。
温宁下了车，还没走过去，傅文自己出来了。叶婉和谢舒往外面让开，温宁牵起傅文的手，走向电梯。叶婉和谢舒跟在后面。
傅文进屋换好拖鞋，打了声招呼去阳台抽烟。
温宁盯着阳台，跟谢舒和叶婉说傅文拿着碎酒瓶，像是要自残。
三个人都看着阳台，生怕傅文跳下去。
叶婉想了想，说：“明天带傅文去医院吧，让小舒给她仔细看一下。她会出现幻觉，需要确定是不是抑郁症。有可能是其他情况，并非是由抑郁症引起的。”
谢舒点头。
叶婉继续说：“确诊后，让傅文一边服用药物，一边进行心理治疗。至于物理治疗，要慎重。医院的精神科和心理科只管看病开药，心理治疗这一块，来一个人看一个，对患者……还是让傅文来我的工作室吧。”
谢舒再次点头：“对，带傅文去她那。这方面，她比我们医院的那些人厉害，也会更用心。你怎么收费啊？至少要给傅文打个折吧。”
温宁赶紧说：“不用，我来付。”
“你知道她有多贵吗？跟她聊50分钟要收800，傅文这情况要长期治疗。”
叶婉微笑：“我已经涨价了，50分钟1200。”
谢舒惊讶：“你也太黑了吧！”
“贵吗？我正准备再涨价。”
谢舒撇了下嘴：“去你那的人果然非富即贵，难怪你能找到进那个会所的门路。”
听着二人的对话，温宁稍稍放松了些，情绪得到缓解。
谢舒见傅文又点了一支烟，说：“温宁，傅文一会儿要是去洗澡，你最好跟进去，我担心……”
“我明白。”
叶婉把安眠药拿出来，说：“让傅文吃了再去洗澡，出来能快些入睡。我听小舒说她失眠，正常人长期失眠都会有问题，先让她好好睡一觉。”
温宁拜托谢舒和叶婉今晚留在这，担心要是有事，她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
谢舒和叶婉毫不犹豫的应下，但有些担心会让傅文觉得不舒服，产生逆反。可现在最重要的是看住傅文，不让她做傻事。
傅文拉开阳台门，进来后反手关上。往前走了几步，平静说：“我有精神分裂。抱歉，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温宁喉间滚动。
谢舒和叶婉对视，精神分裂？不是抑郁症吗？要是精神分裂，出现幻觉是正常症状。
傅文继续说：“我明天就去医院开药。很晚了，你们……”
见傅文直说了，谢舒问她是在哪家医院看的？确定是精神分裂？
“市二院。诊断是精神分裂。”
温宁抿了下唇：“我问过师兄，他说你是抑郁症。傅文，你到底是什么病？”
傅文下了车就没看温宁，这会儿垂着眼，说：“我怕师兄担心，就说是抑郁症。”
在某程度上来说，精神分裂要比抑郁症更让亲人难以接受，直至难以忍受。
叶婉让大家坐下慢慢说。
傅文看了眼裤子，上面沾着呕吐物，直接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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