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楹走进后厨时,里面正忙着收拾,只有厨子和两个伙计在擦洗灶台与碗碟。
身上系着油渍围裙的厨子最先发现她,停下了手中刷锅的动作,扬声问道:“姑娘,有事吗?”
钟楹目光扫过整个后厨,没看见掌柜的身影,有些纳闷:“掌柜不在?”
厨子手里的丝瓜瓤在铁锅上蹭出沙沙声,他解释道:“找戚掌柜啊?她送文家两兄妹回家了,今儿没人来接孩子。”
说着,他用胳膊肘擦了擦额角的汗,又补充道:“同行的好像还有位女住客,瞧着年纪不大。”
女住客?钟楹了然,应当是祝祈。
“好。” 她收回思绪,隔空指了指灶台,“这里能起锅烧些热水吗?”
“当然能。” 厨子直起身,往灶膛里重新添了把柴,“姑娘且回房等着吧,说声您住哪间,待会儿让伙计给您送上去就是。”
“我住三楼第一间客房,有劳了。” 钟楹颔首道谢,转身退出后厨。
钟楹刚走出两步,就与迎面而来的阿奴撞了个正着。
经了方才那事,她觉得这男人与他同行的女子都有些古怪古怪。
眼下奚浔和祝祈都不在客栈,她那忽隐忽现的灵力偏又不肯配合,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连跑都跑不掉。
念及此,钟楹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当即加快脚步,假装没看见对方,只想赶紧回房。
直到回到房中关上房门,她才靠在门板上松了口气。
过了两刻钟,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钟楹此刻正趴在桌上小憩,听见声响迷糊应道:“放在外面就好。”
“咚咚咚——”
门外毫无回应,敲门声反而越来越急,力道也重了几分,像是在砸门。
钟楹心头一凛,睡意瞬间消散,她取下头上的簪子,紧紧攥在掌心,一步步挪向门口。
“劳烦放在门外,我自己来拿就好。” 行至门口,她又扬声说了一句。
敲门声依旧不停,甚至更响了。
钟楹压了压眉眼,拉开一条门缝,只露出半张脸。
门外站着个男人,低着头看不清样貌,衣着绝非客栈伙计,但那身衣裳,钟楹却认得,这人正是二楼那位男住客。
几乎在她看清的同时,男人忽然抬头,眼底翻涌着股狠戾,他不等钟楹反应,一把推开门板,硬生生挤了进来。
江映疏这具身体本就柔弱,钟楹纵使想拦,也抵不过对方的蛮力。
情急之下,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簪子狠狠刺向男人的手臂。
可男人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反手一把掐住钟楹的脖颈,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呜!呜!”
窒息感瞬间袭来,钟楹拼命挣扎,手脚并用踢打着,可二人气悬殊太大,她的反抗并未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光影开始旋转,最终,她浑身一软,彻底失去了知觉。
阿奴松开手,看着倒在地上的钟楹,手臂上的血顺着簪子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将簪子往地板上随手一扔,未做过多的停留,只是给钟楹披了件斗篷,然后俯身,利落地将其抱起,转身消失在门外。
他抱着人从二楼快步走下楼梯,客栈的掌柜仍未归来,楼下只有个小厮在慢悠悠地擦着桌子,并未留意到他。
阿奴神色平静地走到院门口,刚要抬腿跨出去,院外却先一步走来个人,他下意识后退半步,侧身等着对方进来。
来人正是晚归的奚浔。
他今日一早放下行囊后便出了门,苍岭镇周遭山多林密,他本是冲着收妖去的,谁知跑了三四座山头,只遇上几只尚未开灵智的小妖,像样的大妖连影子都没见着。
奚浔并未要它们的性命,而是直接取走了它们的元灵。
妖若是没了元灵的,就与傻子无异,日后再也掀不起风浪。
虽说没费什么大力气,奔波一日却也是真的。
此刻他的外衣上沾了不少泥点子,本就微卷的墨发被山风吹得更显凌乱。
其实奚浔随手掐个洗尘诀便能清爽,可转念一想,既然住了客栈,何不快活地泡个澡?
这般想着,他硬是忍着一身尘土回了客栈,只盼着赶紧回房沐浴。
奚浔刚踏进院子,便注意到门口站着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个看似睡着的女人。
他目光快速扫过两人,男人神色如常,女人则是被斗篷罩的死死的,夜色又正是昏暗,让人更瞧不出异样,他没多想,加快脚步往继续往里走。
刚走进客栈内,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怪异。
奚浔顿住脚步,回头望向院外,只见那男人已经抱着女人走出了院子,背影正渐渐远去。
他盯着那背影看了半晌,实在没找出哪里不对劲,便也懒得深究。
“小哥,有劳送桶热水到三楼。” 奚浔随**代了一句,转身踏上楼梯。
待他踏上最后一阶木梯,正对着楼梯口的第一间房却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钟楹的房间,此刻虚掩着,门内黑沉沉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奚浔眉头微蹙,脚步顿了顿。
按理说,这个时辰,钟楹该在房里才对。
想了想,奚浔抬手轻叩房门:“有人吗?”
屋内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江映疏?” 他又扬声喊了一句,语气里多了几分试探。
依旧是死寂。
奚浔本想直接推门查看,可转念一想,男女有别,若同为修者倒还好,可江映疏是普通人,日后总要嫁人的,这般冒失终究不妥。
他正犹豫着,目光扫过隔壁祝祈的房间,也是黑灯瞎火的,便想着或许两人结伴出去了,转身准备回自己屋。
“师兄?”
祝祈提着裙摆快步上楼,看见他站在钟楹门口,不由得疑惑:“你怎么在江姐姐房外?”
奚浔回头,没在她身后看到钟楹的身影,心头忽然一沉,声音瞬间严肃起来:“江映疏没和你一起?”
“没有啊。” 祝祈摇摇头,“我跟戚掌柜去送文逸和文曦了,走的时候江姐姐在房里休息,我就没叫她。”
奚浔眉头拧起,再顾不得其他,直接推开了房门,大手一挥,屋内的油灯瞬间燃起,照亮了空荡荡的房间。
床上放着钟楹的行囊,桌上的茶杯还在,可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里!” 祝祈突然惊呼,指着地板上的点点暗红,以及一支掉在角落的银簪,簪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奚浔弯腰捡起簪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这正是钟楹今早戴在头上的那支。
江映疏一个孤女,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几乎没离开过故土,能有什么仇家?
他心中疑惑,却听祝祈急声道:
“虽说我和掌柜不在,但后厨有厨子和伙计,那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绑人?除非……除非江姐姐是昏迷着被带走的!”
昏迷?
祝祈的话像点醒了奚浔,他突然想起方才在院门口撞见的那个男人,他的怀里就抱着个睡着的女人,步履匆匆。
那时只当是寻常住客,此刻想来,那女人的身形,竟与江映疏有几分相似。
“是他!”奚浔收起银簪,快步向楼下赶去。
祝祈也顾不上多想,拔腿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追问:“是谁啊?”
二人冲到一楼时,正撞见个小厮提着两大桶热水往楼梯走,见了奚浔,连忙停下脚步,笑道:“客官您怎么亲自下来了?小的这就给您送上去。”
出了这等事,奚浔哪还有心思沐浴。他一把按住小厮的肩膀,“客栈里是不是住着个光头,长得很黑,看着很魁梧,比我稍矮些?”
小厮被问得一愣,却还是点点头:“有、有这么位住客,也是在小店歇脚的。”
“他住哪间房?” 奚浔追问道。
小厮面露难色,连连摇头:“这可不能说啊客官,我们有规矩,不能随便透露住客信息的,小的也不是掌柜,您就别为难我了,戚掌柜这会儿在后厨,您有急事去问她成不?”
奚浔正打算转身去后厨找戚掌柜,手腕却被祝祈一把抓住。
“我好像知道他住哪,我见过。” 祝祈喘着气说。
奚浔一早就出去收妖,自然不清楚客栈里有其他的住客。
但祝祈知道,她今日下楼用晚膳时,曾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门前见过那个男人。
“带路。” 奚浔言简意赅。
祝祈点点头,带着他快步上了二楼,只留下那小厮愣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他有些急:“客官哎,这可不是小的透露的啊!回头掌柜问起来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小的担不起泄露客人**的罪过……”
二楼走廊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在壁龛里跳动。
祝祈走到尽头那扇房门前,压低声音道:“就是这间,我今日曾见过他在此与一女人交谈。”
奚浔一脚踹开房门。
房内点着油灯,床上躺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听见动静,她坐起身。
“你回来……”
青荷原以为是阿奴折返,待看清门口的人影,后半句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她瞳孔骤缩,下意识手掐法诀,显然是想立刻逃走:“你们想做什么?”
然而这点小动作却被奚浔看在眼里,他抬手隔空一掌拍去,无形的灵力撞在青荷身上,硬生生打断了她的施法。
紧接着,他身形一闪便瞬移至床前,将手中的剑抵在青荷脖颈处。
“妖?” 奚浔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倒是让你们钻了空子,和你同行的那只男妖去哪了?”
青荷本就身子亏空,被方才那一掌震得气血翻涌,喉间一阵腥甜,忍不住低咳了血沫。
她强撑着摇头,声音虚弱:“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奚浔面色一沉,将剑移开。
“听不明白?”
话音未落,他手腕翻转,银剑在掌心转了个圈,随即便用厚重的剑把狠狠拍向青荷的额头。
“啊!”
青荷痛呼一声,叫声却戛然而止。
只见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缩小,衣衫滑落间,竟化作一条青色的小蛇,鳞片泛着冷光,吐着分叉的信子,在床榻上不安地扭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