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高三的生活,晨读铃声缺席的清晨会变得格外有趣。
徐主任的保温杯与话筒碰撞出滚筒洗衣机排水般的轰鸣。
走廊里,几个翻墙惯犯正用吸管戳破豆浆包装,这些平日里的混小子们此刻竟与训导主任享受着某种幽然的共振频率。
“那个,说一下啊。”带着茶渍颤音的广播在穹顶盘旋。
“咱们高三的同学们自从搬到独立校区以来啊,考虑到大家早起晚睡的辛苦,始终都在以这个学习为主,可以说,从打响第一轮复习的冲锋号至今,我们所有的高三师生都坚持得十分不错,也可以说很是到位。”
空阔的余音盘旋在室外,玻璃窗外值周生互相追逐的身影被朝阳投射成皮影戏,徐主任的短暂停顿只为了蓄势就下一个话题的喋喋不休。
“但是啊,那个,为了响应‘每天运动半小时的理念和政策’,经校领导研究决定,从即日起恢复高三年组的课间操活动时间。”
“并且啊,为了丰富大家的课余生活,劳逸结合,我们啊还决定,在本月底,也就是十一国庆假期前举办校级汇操比赛。”
“望咱们高三年组的每一位老师、每一个同学积极配合,勇于参与,认真对待。”
“东宜高中绝不培养死读书的机器,我们始终意在培养出全面发展的优秀人才。”
“所以啊,那个,同志们,同学们,战友们,今天我就讲这么多,余下的时间由各班班主任召开班会就汇操比赛进行工作安排。”
徐主任的呼吸频率,每说三个“那个”就伴随一次咽炎发作般的间断。
“嘶哈,散会。”
“那是哪个班的学生在那打闹上教导处来一趟。”
经典的结束语落地,前排学霸们的笔尖齐刷刷戳破了草稿纸,他们刚刚解出的抛物线方程,此刻正随着广播声波在粉笔灰中悬浮。
“老徐啥时候能改掉这一惊一乍的坏毛病啊?差点没给我魂儿喊飞了。”李慕航伸着懒腰吐槽。
杜旭丽踢开后门进来时,他的哈欠才打了一半。
“李慕航你嘴张那么大,不怕苍蝇飞进去吗?”
“怕啊!”李慕航麻溜用手捂住嘴。
杜旭丽一如既往地丢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她今天涂了铁锈红指甲油的手指叩在讲台上,仿佛一柄染血的柳叶刀,“刚才老徐说得你们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五十多嘴异口同声地回答。
唯有李慕航左摇右摆地好奇着,“说啥了?”
“说你昨夜吃的烧烤孜然粒还在牙缝闪着油光呢。”季航颈间的银坠随转笔动作划出冷弧。
李慕航的舌头瞬间化作探照灯扫过齿列,怀疑地转向沈骞求证,“是吗?”
“季航逗你的,主任说要恢复课间操,还要举办什么汇操比赛。”沈骞笑着看了一眼李慕航洁白的牙如实回答。
“啊?”李慕航突然转身,指尖还沾着牙缝抠出的孜然粒,“那我佳哥岂不是来活了吗?”
说着李慕航的运动鞋在地面蹭出半个圆弧,恰好与上周三出现在云湾佳苑沥青马路上的轮胎印迹重合。
沈骞不明所以地随着李慕航的视线向左看去,葛迪佳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副无精打采的苦态。
她后颈竖起的汗毛在风口下轻轻摇晃,像株警觉的含羞草。
不明缘由的沈骞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杜旭丽用铁锈红的指甲敲击多媒体屏幕,高跟鞋磕着讲台边缘气定神闲地问道,“那有信心拿名次吗?”
“杜姐开什么玩笑?咱们班可是有佳哥呢,争二保三都是基操好吗?”后门边的男生懒懒散散地晃荡着板凳自信道。
教室里七嘴八舌的附和声一浪高过一浪,少有人注意到葛迪佳就在这起哄中逐渐失去了生气。
过去五年凭借着小时候学过戏曲的基本功,她从初中到升入高中一直都是校领操员。
又是由于甜妹的外表而没少俘获少男的芳心,好在葛迪佳自身的脾气和性格劝退了一部分的肤浅少年,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杜旭丽的干涉。
“刺猬少女”在“训犬公主”的严防死守下明白了孰轻孰重的同时,葛迪佳依旧是个讨厌被关注的人。
因为没有得到过期盼的肯定所以她不具备油然而生的自信,后天培养的勇气只会叫她在崭露头角时强撑下去。
杜旭丽至今都没有教会葛迪佳什么是真正的洒脱。
“那行。”杜旭丽调出上课所需的教案干碎利落地吩道,“既然各位如此有信心,那么我们就按照学习小组的分配,五人一组自行找时间练习,一周后我检查效果。”
“有异议吗?没有的话,咱们上课。”杜旭丽双臂环胸视线在教室里巡游一圈,踩着上课铃声的尾音补充道,“葛迪佳组多了一个沈骞,正好你们凑够了五人,时间紧任务重,你想办法把他教会。”
“我提醒你,大家已经是一个整体,没有人希望拖后腿,你要认点真,负点责哦。”
杜旭丽说完朝着葛迪佳作出微不可查的小表情,却让她嗅到了某种宿命的气息。
午休铃声刚响,葛迪佳就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她慢吞吞地收拾着桌面上的习题册,铅笔在指间转了三圈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走啊佳哥。”李慕航已经站在她桌前,运动鞋兴奋地点着地。
葛迪佳抬头,看见沈骞也站在不远处,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叹了口气应道,“啊~走!”
“外面的天啊!”李慕航痛苦地仰起头,“真的是能热死个人啊。”
“那咋办?杜姐说了,时间紧任务重。”李慕航模仿着班主任的语气,从书桌里掏出一袋袋零食,“走吧!咱们有难同当!”
江寒露安静地跟着小部队,小声地开口,“对!大家一起!”
“不用你们……”葛迪佳话还没说完,三个男生已经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
果然高三这不如狗的生活,只要无关学习,晒成宋小宝大家也快乐。
窗外的梧桐叶在正午阳光下凝固成翡翠标本,蝉鸣与收音机播放的音乐混成奇异的和弦。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葛迪佳的声音在车棚里打着转,汗珠顺着马尾辫的弧度滑进校服领口。
炎热的晌午虫都犯困的时间,操场上一区一块排列着不同的练操小分队。
“停!”李慕航举起右手,他踮着脚尖模仿对方僵硬的姿势,活像只被踩住尾巴的树袋熊,“小马哥,你第八拍举手的方向又反了!”
沈骞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地砖上的影子反问道,“最后一遍Green black and blue make the colors in the sky,不是对应的左右左右左右左吗?”
“你在说什么啊?”季航把玩着脖子上银坠的动作停下,“又蓝又绿的,是什么?”
沈骞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揣进了兜里解释,“我肢体不是很协调,所以能用歌词联想着记动作。”
葛迪佳闻言瞬间瞪大眼睛。
“我去!这鬼畜一样的音乐居然是首歌?”李慕航凑过来又从头放了一遍音乐,“那我得听听它唱了个啥?”
“英语的。”季航嫌弃地皱起眉头,“像你能听懂一样。”
“Ai yai yai”的魔性音乐再起响起,李慕航把耳朵贴在喇叭上愣是没听懂一句歌词。
众人发懵之际,江寒露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转身对沈骞称赞道,“不愧是学霸,这个方法绝了!”
沈骞听了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样容易记些,小时候学特长,老师就教我用故事联想记谱子,下意识的老旧思想了。”
季航不以为意地吹了声口哨,“多才多艺啊小马哥。”
一直专注听音乐的葛迪佳没有插画,下一秒才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沈骞,“你说这首歌叫什么?”
“《butterfly》。”
“关于蝴蝶?”
沈骞认真点头,“歌词里的主要一句内容是——我是你的小蝴蝶,无论底色如何都可以让你的天空多姿多彩。”
午后的阳光在车棚铁皮顶上跳跃,葛迪佳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口。
那段悠扬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但记忆里却只有杜旭丽和李慕航的影子。
“报告。”十三岁的葛迪佳背着崭新的书包,惴惴不安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进来。”爽利的女声穿透门板吓得她身子一抖。
葛迪佳扭捏着站在门外,停留了半天才推开门。
“老师好。”她毕恭毕敬地鞠躬问好。
杜旭丽正搓着指甲,随即勾起嘴角站起,如她一样回礼道,“同学你也好。”
葛迪佳的记忆里没有和老师一对一打交道的过往,戏校那么多学生,老师都是上完课就走,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因此在面对杜旭丽不按套路出牌的“见面礼”,她属实不晓得该如何正确应对。
出门前奶奶特意叮嘱过的,杜老师帮了她们大忙,还替她改了名字。
葛迪佳在情感矛盾的年纪理应对杜旭丽也产生了不寻常的感情。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杜旭丽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我姓杜,初中三年不出意外的话我会一直是你的班主任,既然是我主动邀请你来我们班的,所以就该对你负责到底。”
“如果以后你有需要请家长的情况,不必麻烦你奶奶亲自来,我可以代为解决。”
“另外班级里虽然都是一群调皮捣蛋的,他们口中所谓的差生,但是我看来他们本性都不坏。其中有一个叫李慕航的,和你是邻居,性格也不错,等我把他的毛刺修平了,你可以试着和他成为朋友。”
杜旭丽自顾自地一股脑输出,恨不得将心里话全部吐露给她延期这位一见如故的小女孩。
“好的。”葛迪佳半垂着头小声说道,“谢谢杜老师。”
“不客气。”杜旭丽明艳的红唇扬起好看的笑。
狭小的办公室里,两个相差了十八岁的女性在互相的试探。
操场上传来动感的音乐,杜旭丽继续修整着指甲,吹起口哨跟着节奏打节拍。
葛迪佳莫名地被她吸引,眼眸从地面转移到了杜旭丽的脸上,意外撞到了她同样探究的欣赏。
“我听你奶奶说你有特长,有没有兴趣当领操员啊?”
“我?”葛迪佳顿时反感地流露出抗拒的不悦。
她思考着怎么拒绝时,杜旭丽戳破了她那自尊作祟的心思。
“不论以前如何,从今天起你有了新的开始,那就活成一只五颜六色的小蝴蝶,让别人追逐你,但不要让他们轻易地追上你,明白了吗?”
杜旭丽慢条斯理的将青春期的冲动讲得生动又深奥。
葛迪佳还在仔细地斟酌着她的言外之意时,杜旭丽起身又一次重复了一遍刚才口哨的旋律,然后得意地满足道,“记住了,这个才是见面礼。”
那一天杜旭丽微红的脸和专注的深情和眼下的沈骞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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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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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上,第一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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