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迪佳的十八岁,高三开学前,因为沈骞的到来,八卦的夏天偷偷拉长了溜走的尾巴。
短暂的暑假过后,偏僻的东宜高中高三分校区再次恢复了往日的隐约热闹,位于三楼最里侧的理科十三班则是最吵闹的唯一来源。
七嘴八舌的教室内,女生凑在一起聊八卦,急着抄作业的男生扯着嗓门地满地乱窜,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安静地自己的座位上忙着手头上的工作,难得葛迪佳也埋头俯在课桌前,正在认真地捣鼓着什么。
窗外的树影缠绕着晨光落在她时不时剧烈颤抖的脊背上,捏在手指尖的粉红色纸张浸染了汗水微微发皱。
葛迪佳突然玩心大发,像是不安好心的小偷,准备环顾四周后暗自作妖,却转头对上了五分钟前被班主任叫走的死党李慕航。
她被吓得身躯一抖,要不是怕打扰到只有在学校才能熟睡的同座她必然会赏给对方今日份对于家人的初次问候。
“佳哥你贼眉鼠眼的,干哈呢?”李慕航好奇的脸说着越凑越近,沙皮狗般的褶子脸几乎贴到信纸边缘。
葛迪佳猛地合拢掌心,指甲在信笺边缘掐出月牙状褶皱。
凭借两人自初中以来建立的友谊和厮混已久形成的默契,李慕航当然了解葛迪佳每次胡闹前那张娃娃脸上流露出的“做贼心虚”其实是不怀好意。
毕竟当初年少的他可是被她甜美的外表骗得甚是凄惨。
也许是出于报复,李慕航近几年来早已炼就了一番厚脸皮的功夫。
葛迪佳越想秘密行动,他越想讨人嫌,不出所料地喜提咬牙切齿的“滚”字一枚。
如果不是怕吵到同桌江寒露睡觉,葛迪佳还会满带微笑地赠送给李慕航两记电炮。
但一直以来以嘴皮子利落出名的她,动手用武力解决问题才不是她的风格。
悄默声地把手里的东西藏进书桌,葛迪佳似笑非笑地扭头问道,“你干啥去了?”
“搬桌子去了呀。”李慕航拍了拍多出在教室最后一排,他与葛迪佳过道中间的新书桌,“阿杜说新同学今天就来了,让我们做好迎接准备。”
十三班的班主任叫杜旭丽,是雷厉风行的中年女性,因为工作性质导致声带受损再加上姓氏的加持被这届学生亲切的称呼为“阿杜”。
“哦。”葛迪佳没所谓地应声,再看李慕航还在不死心地往她的书桌里瞄便好意提醒到,“你不会是忘了自己还有二十六张卷纸没写呢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倾着身子,将手肘抵在桌面桌面上,指了指黑板上方的挂钟补了一句,“现在是七点零八,阿杜还有二十二分钟抵达战场,一分钟一张卷你都写不完。”
“有时间烦我,还不如自求多福。”葛迪佳说完幸灾乐祸的歪头坏笑。
作为高二中途接手东宜高中有名的混子班,杜旭丽采用的教学模式所谓是放养式驯服。
但比起葛迪佳这么个纸老虎,李慕航更加畏惧能驯犬的阿杜,以至于哪怕心有怨言也要先把作业补完,毕竟杜秀丽的奖罚实在是太过于分明。
想想就脊背发凉的李慕航,顾不上早上补救计划被打乱的插曲,他赶忙抱起葛迪佳的书包跑回座位上,好不容易翻到她的卷纸,上面却全是空白一片。
猛然想起来,葛迪佳因为期末考试,理科成绩都及了格,语文依旧是全学年第一,阿杜免了她的所有作业,只有一项英语单词抄写。
同样的都是玩咖,李慕航不得不佩服葛迪佳俊杰般的隐忍和能屈能伸。
与时间赛跑的他扯过全班倒数第一的作业,开启了鬼哭狼嚎的配乐,偏偏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愣是没吵醒江寒露。
葛迪佳无语地笑笑,她身边类似的奇葩真的是不少。不着调的男闺蜜,回家追剧上学睡觉的女死党,连带着她也不是什么好鸟。
无声地又瞧了一眼旁边的空座位,葛迪佳默默发誓与“新”同学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人家可是整个东宜高中的神秘学霸。
从高一分班就出现十三班新生名单上的人,从未露面,却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
据说是个公子哥,因为瞧不上东宜高中的教学水平借读到西港二中了,倘若没有高考政策的规定,想必这个沈骞也不会在如此重要的节点回到生源地吧。
略有感触的葛迪佳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沉思,半晌后自言自语吐槽着自己瞎代入。
最后一排角落传来江寒露均匀的呼吸声,季航正用橡皮擦在课桌刻字。李慕航抱着一摞空白卷纸在座位里哀嚎时,晨风掀开了葛迪佳压在作业本下的半截情书——“致橡树”三个字在光晕里泛着水痕。
阴冷的走廊,微风穿堂带来暑气过后的凉爽,一片香樟叶走进了教室中。
杜旭丽被吹得鼻尖发痒,她作为一个严重的鼻炎患者一到换季时真的是难过,喷嚏想打想不出,冷空气还再刺激更加难受。
走在左侧的她路过一个又一个的窗户口,克制着想关窗的冲动。
杜旭丽强撑着,低头蹭了蹭通红的鼻头,身边的人慢慢停了脚步,从后绕到她的另一侧,无意间解决了她的困扰。
“谢谢你啊,沈骞。”杜旭丽大方地道谢,自以为十分潇洒,未料到此刻她匹诺曹似的红鼻子有多么滑稽。
沈骞闻言微微颔首,“应该的,杜老师不用客气。”
清瘦的男孩说完便若无其事地目视前方,他的身材并不像同龄男生一样结实,但他是少有的细心。
杜旭丽生长在训犬师家,跟人跟狗打交道,眼光向来独到。
沈骞从衣着打扮到行为举止都体现出良好的家境和教养,杜旭丽看到这位既陌生又熟悉的学生的第一眼就心生喜欢,无关成绩,仅仅欣赏他的高情商。
“听说要以东宜高中学生的身份参与全市所有考试的排名是你向西港二中提出的条件?”杜旭丽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骞坦然地回答,“是的。”
杜旭丽稍带不解地继续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是东宜高中的学生。”沈骞淡淡一笑,“西港二中的教育资源确实比较好,可是杜老师,人在追求更好的同时,不应该忘本吧,至少我的家人是这么教我的。”
话毕,杜旭丽忽然觉得他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达眼底的肤浅。
干净的短发配着一副银边眼睛,看似成熟的矜贵少年却终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未成年。
杜秀丽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赞同道,“你说得没错,咱们学校和西港二中存在一定的差距,再加上近几年来,并没有培养出法律专业相关的毕业生。”
“但是沈骞,我知道你想考国内顶尖的法学院,那既然回来,不如试试?”杜旭丽说着驻足侧身向沈杄表达出了共同合作的意向。
比起大多数老师欢迎新生的传统方式,沈骞也觉得他的新班主任有趣几分。
瘦高的他谦虚地抬起双手,算是与杜旭丽达成了共识,殊不知中了记。
卡着七点半的早自习铃声,杜旭丽和沈骞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教室。
先前的纷乱一瞬间恢复成安静又和谐的场面,着实有些平淡。
杜旭丽清了清嗓子打算帮沈骞做个引荐,鼻腔深处突然炸响一串喷嚏,在教室穹顶下回荡成二踢脚的脆响。
粉笔灰从讲台腾起,在晨光中勾勒出喷嚏的抛物线轨迹。
李慕航原本猫在角落里疯狂地“补牢”奈何忍不住嘴欠的毛病,非要搭腔,“阿杜您这是为了欢迎我同座在那放炮呢?”
气氛严肃的教室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嬉笑和喧闹,终于有同学开始光明正大的打量起站在讲台前的沈骞。
杜旭丽忙着找面巾纸捂住嘴,任凭花痴的女生叽叽喳喳个没完,奇观的是唯有最后一排的四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角落里的季航情况特殊,李慕航忙着奋笔疾书,江寒露一如既往的埋头苦睡,反倒是葛迪佳少有的没凑热闹。
杜旭丽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防御性反射,她悄悄地走到葛迪佳的身侧,在被发现前发出有史以来最阴阳怪气的爆鸣。
“哟哟哟,我们的大才女搞创作呢啊?”杜旭丽两指夹起信纸,金属镜框折射出寒光。
虽说葛迪佳学习成绩一般,但写得一手好字,擅长鼓弄鼓弄文学。
平时杜旭丽对她偶尔的摸鱼表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看到她桌面上那张粉的冒泡的信纸丝毫没有给她留情面的意思。
人赃俱获,葛迪佳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早恋”在杜旭丽那里并不是违例,前提是犯错的人不能是她。
粉红色信笺在晨风中舒展,葛迪无助地环顾四周,大部分分散到她身上的注意力在杜旭丽强大的气场逼迫下又回到了沈骞身上。
最后一排四个身影凝固成不同姿态:江寒露的睫毛微微颤动,李慕航的圆珠笔在卷面戳出墨点,唯有季航眨巴着无辜的小眼,冲她憨憨一笑。
葛迪佳耳垂泛起的潮红,正顺着脖颈蔓向锁骨。
沈骞站在讲台阴影里,袖口露出复古的腕表。
杜秀丽并不准备给葛迪佳逃脱的机会,合上那张纸,带着她来到讲台旁边。
沈骞在左,她在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被抓包的苦命鸳鸯。
他平静的眼眸与她的视线碰撞的一刻,葛迪佳内心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慌乱。
杜旭丽也意识到了场面的尴尬之处,她刚要让沈骞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以后回座看戏,葛迪佳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杜姐,我冤枉啊。”
葛迪佳委屈巴巴地说着,杜旭丽冷脸问她,“冤枉什么?”
手指磋磨着衣摆,紧绷了神经,脑子里空空白白,周围太过安静。
“说说吧,这是又哪个不谙世事的小青年被你的外表所蒙骗住了而误入了歧途,还是说······”
杜旭丽抬了抬眼镜框玩笑似的又补了一刀,“这情书是你送给新同学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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