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昏迷的第七日，姜云瑶在军帐内点燃了最后一支安魂香。
帐内寂静，唯有铜镜碎片在案几上泛着微光。六块碎片已集齐五块，拼凑出的残镜里，银发女子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姜云瑶指尖轻触镜面，低声道："还差最后一块。"
镜中女子忽然抬眸，鎏金色的瞳孔与苏瑾如出一辙。她指尖抵在镜面，与姜云瑶相触的位置泛起涟漪——
嗡——
剧痛炸开！姜云瑶眼前骤然浮现陌生画面：
万丈云端，天宫倾塌。
她手持长剑，浑身浴血，而对面站着身披月华长袍的苏瑾，也是云琅。
"师父……"云琅跪在废墟里，手中捧着一盏破碎的魂灯，"天规不可逆，但弟子愿以身殉道。"
她胸口插着的，正是姜云瑶的剑。_
姜云瑶猛地后退，打翻了案几。镜片叮当落地，画面消散。她跪在地上喘息，额头抵着冰冷地面，试图压制翻涌的记忆。
那不是幻觉。是她和苏瑾真正的"第一世"。
——她们曾是师徒，曾共同对抗天道，而最后，是她亲手杀了云琅。
帐帘突然被掀开。
"将军！"副将惊慌跪地，"苏姑娘她——"
姜云瑶顾不得剧痛，起身冲入隔壁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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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醒了。
她靠坐在床头，长发散落，正低头看着自己心口的伤疤——那里浮现出新的纹路，是半截断裂的锁链，与姜云瑶幻觉中见过的完全一致。
听到脚步声，她抬眸，眼里竟含着泪。
"你想起来了？"她轻声问。
姜云瑶僵在原地。
苏瑾，或者说，云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当年你那一剑……真的很疼。"
帐内死寂。
姜云瑶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她该说什么？道歉？解释？可千年前的抉择，哪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最终，她走到榻前，单膝跪地，执起苏瑾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还你。"
苏瑾的手冰凉，掌心那道新月疤痕正对着姜云瑶的心跳。她突然用力拽过姜云瑶——
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傻子。"苏瑾嗓音沙哑，"我若真想报仇，会在第一个世界就毒死你。"
姜云瑶闭上眼，任由对方的泪水打湿自己脸颊。
记忆如潮水涌来：
天规要灭世重生，身为执法者的云琅暗中违抗，被罚永世轮回。而她，姜云瑶前世，为保全云琅魂魄，不得不亲手斩断师徒因果，将两人记忆封入玉佩……_
"所以系统是……"
"天规的化身。"苏瑾苦笑，"它把我们扔进各个世界，就是想看我们在互相残杀中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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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姜云瑶为苏瑾后背的伤换药。
凤凰纹已经完全复苏，在烛光下流转着暗金光泽。她的指尖抚过那些灼痕，轻声道："还疼吗？"
苏瑾趴在枕上，懒洋洋地哼了声："姜将军亲自伺候，疼也值了。"
姜云瑶俯身，吻在那道最深的伤痕上。
苏瑾浑身一颤。
"当年……"姜云瑶的唇贴着伤痕游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本该护着你。"
苏瑾翻身将她拽到榻上。
烛火摇曳，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帐布上。苏瑾指尖描摹着姜云瑶眉心闪现的金色契印，忽然笑了："现在补上也不迟。"
她低头吻住那枚印记，姜云瑶仰首承受。
这个吻不带**，只有跨越千年的歉疚与珍重。分开时，苏瑾将最后一块镜片塞进姜云瑶手心："下个世界一定要去月老庙。"
姜云瑶收拢五指，镜片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次，我绝不会再对你举剑。"
帐外风雪呼啸，而她们相拥而眠，像两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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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恬睡的容颜从姜云瑶眼前褪去的瞬间，她正努力紧紧的抱着她，不想这么快就分离进下一个世界。
上一刻姜云瑶还浸染着将军营帐的火光与血腥气中，下一刻鼻腔里就涌入了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
"苏..."她下意识想找她，却被喉间突如其来的甜腻哽住。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不再是粗糙的战甲或绷带，而是滑如流水的丝绸。
"姑娘可是醉了？"一道陌生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不适的热气。
姜云瑶猛地睁眼，发现自己半倚在雕花栏杆上，胸前衣襟不知何时松开了寸许，露出绣着并蒂莲的杏色肚兜。她本能地拢住衣领，眩晕中看到楼下大厅里，一群穿着暴露的女子正与客人调笑。
"栖凤阁..."她抚着太阳穴喃喃自语，破碎的系统提示在脑海闪现：【第三世界载入完成，身份：青楼头牌"玉簟秋"】
心脏突然抽痛。"苏瑾..."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隔壁雅间传来娇笑声。那声音像一柄钝刀狠狠扎进姜云瑶的脊背——即使裹着刻意矫饰的甜腻，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踉跄着扑向珠帘，看见隔壁包厢里，一个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被莺燕环绕。那人束着男子发冠，眉目却比在场所有姑娘都精致三分，执杯的指节修长如玉，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那是苏瑾惯常的小动作。
"苏..."姜云瑶的呼唤卡在喉咙里。对方抬眼的瞬间，她看到那双琥珀色眸子里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
"状元郎好眼光！"老鸨突然插到两人之间，"这位是我们新科状元顾清弦顾大人，今日特地来听玉姑娘弹曲儿的。"
苏瑾——现在该叫顾清弦了——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姜云瑶突然注意到"他"腰间悬着的玉佩，正是上个世界她们分别时碎裂的那块，此刻却完好如初，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血丝状纹路。
"玉姑娘？"顾清弦开口，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女声，却比真正男子多了分清越。她起身作揖时，袖中滑出一卷文书，姜云瑶一眼瞥见上面朱笔批注的"吏部"二字。
系统信息姗姗来迟：【任务对象：新科状元顾清弦，实为女扮男装，正在秘密调查官员连环死亡案】
琵琶声骤然响起，姜云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坐在了琴案前。指尖触弦的刹那，前两个世界的记忆如潮水般倒灌——七夕灯会交握的手，将军帐中染血的绷带，还有苏瑾腕上那道新月形的疤...
"《霓裳》太过哀怨，不如换《春江花月夜》？"顾清弦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琴案前，俯身调音时，一缕发丝垂落在姜云瑶手背。借着宽袖遮掩，"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迅速划了几个字：
「后院有尸」
姜云瑶呼吸一滞。对方抽身时，她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是战场上那种铁锈味，而是带着腐朽气息的、像是从停尸房带出来的味道。
她突然注意到顾清弦官服下摆沾着几不可见的金粉，在烛光下微微反光。上一个世界苏瑾背上的凤凰纹在记忆中闪过，那些暗红纹路里似乎也藏着同样的金线...
"姑娘的琴音里藏着杀伐之气呢。"顾清弦笑着斟酒，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姜云瑶接过酒杯时，两人的小指在杯底短暂相碰，她触到了对方指腹上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丝线割伤的。
楼外更鼓敲响，姜云瑶望着窗外一钩残月，突然想起将军世界最后那夜，苏瑾也是这样在月下对她举杯。当时她们都不知道，那会是那个世界的最后一个夜晚。
"大人若喜欢..."她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娇媚声线说道，"奴家还有更好的曲子..." 藏在袖中的手却死死掐着大腿，生怕一松手就会去确认眼前人胸口是否还留着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箭伤。
顾清弦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的位置贴着一张几可乱真的假喉结。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时，姜云瑶鬼使神差地想起上一个世界给她喂药的情景。
珠帘晃动的光影里，两个灵魂隔着两重身份无声地对望。谁都没说破那个显而易见的真相——她们又在重复相似的戏码：一个戴着风尘面具，一个穿着男子衣冠，就像上个世界她披着将军铠甲，而她扮作和亲公主。
琴弦突然崩断，在姜云瑶指尖拉出一道血痕。顾清弦几乎是本能地抓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及鲜血的瞬间如遭雷击般松开。两人同时僵住——那滴血落在玉佩上，竟被缓缓吸收了。
"看来..."顾清弦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呢喃，"这次换我欠你一条命了？"
姜云瑶在眩晕中微笑。窗外打更声远远传来，子时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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