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下了楼并未径直跟上林乐宁一行,吩咐江滨到荟萃楼取了两盒茶点,到香料铺的时候正巧里面没什么客人。
江滨上前询问掌柜:“掌柜的,那香料你问到门路没有,我今日可是带足了银钱才来叨扰的。”
掌柜见了来人,未语先笑,听了江滨的话忙接道:“客人您今日可赶巧了,我们东家今日恰好在铺子里,我给您引荐一下。”
林乐宁回过头看见江滨,还在想这人她是不是见过,依稀有些眼熟。
没等她开口,江滨错开一步,江行舟笑吟吟站在那:“林小姐,又见面了。”
先前捡风筝那次,林乐宁答应了送江行舟药膏,但为了避嫌,林乐宁一拖再拖,始终没送。
此时见到他,答应的事情没做,林乐宁莫名有些心虚,忙转移话题到买卖上:“江公子想要云州的哪种香料?”
江行舟没料到林乐宁会如此直接,踌躇片刻,面上露出几分苦涩:“云州黎山所出的天仙子。”
林乐宁:“据我所知,天仙子具有致幻功效,云州的天仙子更是效用拔群,不知道江公子为何要找这味香料?”
林乐宁听到天仙子,直觉升起几分防备。
江行舟露出一个苦笑:“林小姐想必也听说了,我……父亲的事,自那之后母亲一直难以安眠,精神受到极大摧残,医师说唯有天仙子焚香,佐以大夫施针治疗才可缓解几分。”
江行舟说完,林乐宁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愧疚。
她没想到江行舟会如此坦诚,这种自揭伤疤的事,在仅有两面之缘的人面前说出来,怕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适才江行舟说出天仙子,林乐宁第一反应是江行舟要拿那香药祸害女子。
毕竟传言中的江行舟是京都有名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林乐宁自动把纨绔和眠花宿柳、欺男霸女联系在了一起。
但细想一下,传言也只说江行舟纨绔不上进,从未有横行霸道的事迹传出。
林乐宁为自己下意识的偏见羞愧,郑重向江行舟承诺:“江公子忧母之心令人动容,半月之后您可派人来取天仙子。”
江行舟面露几分激动,深深一揖道谢:“在下替家母谢过林小姐。”
林乐宁微微侧身避过,江行舟谢过告辞,走之前留下了荟萃堂的茶点:“荟萃堂的新品,林小姐留下尝个鲜。”
林乐宁本不想要,荟萃堂的点心虽然在京都炙手可热,但对于林乐宁而言并不不算难得。
正欲拒绝,想起世人大多习惯了捧高踩低,江行舟父亲已去,又留下那样的名声,这荟萃堂点心于江行舟而言怕是难得,她若不收,恐怕会让他误会她是看不上,林乐宁只好收下。
逛完铺子回到沐春院,林乐宁差人送了一盒荟萃堂的新品到华淇漪的主院,又拿出新买到的木雕小猫小鱼来逗弄狸奴。
狮子猫百事叼走了小鱼,压在身下又嗅又啃,发现啃不动就抬头对着林乐宁喵喵叫着撒娇,逗弄得整个院子的人都笑了。
行露笑着揭露百事的小心思:“我们百事可聪明了,故意作态来逗小姐开心呢!”
虎斑小狸花则是叼走了和百事很像的猫咪木雕,爬到窗沿上,和木雕小猫一起看日落。
吃过晚饭,甘棠来报说是派去查探胭脂铺的人来回话了,退货的那些胭脂,由头都是用了我们铺子里的东西起了红疹。
林乐宁便问:“可有请大夫查过?”
甘棠点了点头:“大夫查过,红疹确实存在,但大夫无法确定她们有没有接触其他东西。但那些以红疹为由退货的人,多多少少都与一个叫欢娘的人接触过。”
林乐宁轻皱眉头:“欢娘此人查了吗?”
甘棠:“欢娘失踪,已在派人追捕。”
林乐宁颔首,交代甘棠:“让铺子先把以红疹为由退货的同款胭脂暂停售卖,尽快找到欢娘。”
——
京都外城小巷,一个身穿粗布衣的妇人行色匆匆,时不时扭头往后张望,路过一个小院门口,院门突然打开,妇人被一把扯了进去。
惊叫声被捂住,欢娘瞪大眼睛盯着眼前人,那人示意欢娘噤声,欢娘点点头,捂住欢娘的手慢慢放开。
欢娘迫不及待询问眼前人:“我按照你们的嘱咐做了,我的那些姐妹脸上的红疹还没好,你说了会给解药的!”
对方笑了笑,半是威胁半是诱惑:“当然会给,但不是现在,脂粉铺正找你呢,你先在这躲几天。”
欢娘着急:“要躲多久,我还有一双儿女要养,我躲了他们吃什么?!”
“你的儿女自然有人关照,你只需乖乖听话便是。”
欢娘听明白了对方的威胁,定定看了一眼,恨意一闪而过,忙低下头掩饰:“我知道了。”
没过几日,脂粉铺陆续有人来闹事,说是铺子虽退了她们买胭脂的钱,但她们脸上的红疹迟迟不消,要求铺子给个说法。
林乐宁一面请大夫替她们整治,一面再着人仔细盘查欢娘生平。目前只知欢娘是六年前携一双儿女进京,先前的经历却没有任何线索。
林乐宁有些挫败,这明显是被人算计了,但欢娘先失踪,她的儿女又接着不见了,现在只能先稳住闹事的人。
万一事情传扬出去,胭脂铺的名声坏了,再想挽回就难了。
这铺子在华淇漪手里一直没出什么事,林乐宁虽懒散,也不想被人白白算计了去,势必要找出幕后黑手。
——
江行舟从书房暗阁取出一份签字画押的供词递给江滨:“找个人模仿这个笔迹重写一张供词,拿去城郊的地牢里给巴图尔签字画押。告诉巴图尔,若他不从,下次送去的就不是供词,而是他儿子的手指。”
江滨接过供词领命,正欲出门,想起什么又转身回禀:“巴图尔在京都有个相好的女子,名唤阿依,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她。阿依原先住在槐花巷,用了邻居欢娘给的胭脂,面上起了大片红疹。”
江行舟并未说话,挑眉示意江滨说下去。
“那胭脂来自定国公府林二小姐的胭脂铺,槐花巷还有几个女娘也起了红疹,这几日正在胭脂铺闹,林二小姐的人正全力追查欢娘下落,我们的人查阿依时掌握了欢娘的行踪。”
江行舟垂眸沉吟片刻,眼中兴味一闪而过,饶有兴趣道:“找人把欢娘的行踪透露给林二小姐。”
沐春院里这几日气氛不大好,眼看四五日过去,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找到欢娘的行踪,众人都跟着林乐宁暗自着急。
甘棠去膳房取了清火的绿豆百合汤,回来时见百事赖在林乐宁房间门口,连素日爱玩爱野的狸花都在,两只猫猫昂着头,想要伺机溜进房间里去。
甘棠使了个眼色,行露眼疾手快,一手一只,提着后颈就把两只狸奴拎走了。
甘棠进了屋内,放下汤羹正想着如何劝解两句,还没开口就被外头的脚步声打断。
行露急匆匆进了室内,激动地同林乐宁禀报:“小姐,有欢娘的下落了!”
林乐宁直起身来,恹恹的神情被惊喜取代:“真的?!”
行露笑着点头,她刚安顿好两只狸奴,外头的人来报,先前派去查探的人有了消息,欢娘在京都外城藏身,她的一双儿女并未和她待在一起。
林乐宁听完回禀,犹在思量,行露性子急,忙问林乐宁:“小姐,是不是要赶紧把欢娘抓回来,免得她又跑了?”
林乐宁摇了摇头,根据先前的调查,欢娘与她们铺子素来没什么瓜葛,九成是受了旁人指使。
若欢娘是真的想逃,必会带上儿女一起。若她没猜错,欢娘的儿女现在很可能在幕后之人手里,作为辖制欢娘的筹码。
戳破红疹一事的阴谋重要,揪出幕后之人同样重要。
林乐宁招呼行露甘棠二人靠近,低声吩咐:“你们找人到欢娘藏身之处附近放出流言,就说……”
——
京都城郊,几个大婶聚在巷子口择菜,肉铺的老板娘看着乱跑的小儿子高声呼喝:“虎子回来,说了不许出巷子!拍花子的人到处都是,再乱跑仔细你的皮!”
山货铺的小娘子笑着劝解:“婶子快别骂虎子了,拍花子的哪敢当着我们这么多人拐孩子。”
肉铺老板娘摇摇头:“你还年轻没孩子,哪里知道孩子就是娘的心头肉。昨日京都内城里跑出一对被人牙拐去的姐弟,两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命都去了半条。听说要不是姐姐脸上有个月牙形的疤痕,早就被卖到污遭地方去了。”
山货铺的小娘子被吓到了:“人牙子这么猖狂,皇城脚下也敢犯案,还有没有王法了。”
猪肉铺的心有余悸:“谁知道人牙子背后有谁撑腰呢,咱们小老百姓能做的就是时刻警醒着。”
一墙之隔的欢娘咬着牙,眼眶泛红淌下泪来,嘴里不住呢喃:“月牙形伤疤,月牙形的伤疤……”
及至晚间,月亮悄悄爬上树梢,外头的人家大多睡了,远远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欢娘起身,拿出怀里的香悄悄点上,烟气袅袅。
同屋监视欢娘的婆子鼻翼翕动,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欢娘屏着呼吸不敢动作。
等了片刻,确认婆子没醒,欢娘轻手轻脚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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