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期末考的冰盾》
魔法史考场的空气像凝固的蜂蜡，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伊莱娜·布莱克把羽毛笔蘸进墨水瓶时，指尖又开始发凉——那些该死的冰棱又在皮肤下游动了，像一群不安分的小蛇。她偷偷攥紧拳头，试图用指甲掐灭那股寒意，却在抬眼时撞进一双灰绿色的眼睛里。
皮尔彻坐在斜前方的座位，正用一种黏腻的目光盯着她。那目光像鼻涕虫爬过皮肤，让她想起入学时斯莱特林长桌上那些窃窃私语——“布莱克家的叛徒种”“她妈就是个疯子，用冰魔法把自己烧死了”。伊莱娜垂下眼帘，盯着考卷上“中世纪巫师议会与麻瓜的冲突”一题，笔尖在纸上悬了许久，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考场里的温度骤降，伊莱娜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不是因为她自己的魔法，而是另一种更阴冷、更恶意的气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皮尔彻的袖口动了一下，一根细如发丝的黑色线绳正顺着桌腿爬过来，线绳末端缠着一小撮蝙蝠毛和曼德拉草干叶。
是恶咒。一种低劣但阴毒的黑魔法，能让人在考试时突然失声，甚至短暂失去魔法能力。伊莱娜的手指本能地移向魔杖，但弗立维教授正踮着脚尖在过道里巡视，银色的胡须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她不能在考场上暴露魔法失控的事，斯内普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在非必要的时候让冰棱露头，只会证明你和你那愚蠢的母亲一样，是个无法掌控力量的废物。”
黑色线绳已经爬到了她的靴边。伊莱娜深吸一口气，假装调整坐姿，左脚轻轻碾过线绳——没有用，那线绳像活物般缠住了她的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她能感觉到魔力正在流失，笔尖的墨水开始结冰，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圈白色的霜花。
皮尔彻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是在偷笑。伊莱娜咬了咬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就在线绳即将缠上她手腕的瞬间，她猛地抬手按住太阳穴，像是突然头痛——这个动作掩护了她指尖弹出的一道极细的冰棱，冰棱擦着桌底飞过，精准地切断了那根黑色线绳。
线绳断裂的瞬间，皮尔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捂着手腕倒吸冷气。他的袖口渗出一点血珠，显然是被反弹的咒语伤了。弗立维教授立刻停在他桌前，用尖细的声音问：“皮尔彻先生，您没事吧？”
“没、没事，教授。”皮尔彻脸色发白，眼神怨毒地扫过伊莱娜。
伊莱娜低下头，假装专心答卷，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她的右手掌心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必须尽快擦掉，否则被发现又是麻烦。她悄悄往桌下蹭了蹭手掌，冰屑落在地板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碎裂声。
就在这时，考场后门传来黑袍扫过地面的沙沙声。伊莱娜的后背瞬间绷紧——是斯内普。他总是这样，像一只沉默的蝙蝠，在你最不想被发现的时候出现。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扫过她结冰的指尖、羊皮纸上的霜花，最后停留在桌底那一小堆冰屑上。
斯内普在过道里缓缓踱步，黑袍下摆扫过课桌腿，带起一阵寒意。他在皮尔彻身边停留了片刻，目光落在那根断成两截的黑色线绳上，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皮尔彻的脸立刻变得惨白，身体抖得像筛糠。
当斯内普走到伊莱娜桌旁时，伊莱娜的手指已经冻得发僵。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石楠花和苦艾酒的混合气息，带着地窖特有的潮湿感。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站在她身后，阴影将她的考卷完全笼罩。
伊莱娜的笔尖停住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握笔的手上，那里的冰霜还没完全褪去。她紧张得几乎窒息，等待着那句熟悉的刻薄训斥——“愚蠢的布莱克，连自己的魔法都管不住，还敢在考场上玩花样”。
但训斥没有来。斯内普只是静静地站了几秒，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魔法史考试不需要冰雕装饰，布莱克。”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伊莱娜莫名觉得，那语气里少了几分平日的尖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是在弗立维教授的考场里。”
这句话像一句隐晦的提醒——弗立维虽然温和，却对黑魔法极其敏感，刚才的线绳和冰棱很可能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伊莱娜恍然大悟，连忙用袖子擦掉手上的冰霜，羊皮纸上的霜花也在她的刻意控制下慢慢融化，只留下淡淡的水渍。
斯内普这才继续往前走，黑袍扫过伊莱娜的椅背时，带起一阵极轻的风，恰好吹散了桌底的冰屑。伊莱娜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黑色靴底沾着一片透明的冰晶——是从她这里带走的。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伊莱娜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考场。她不敢回头，生怕撞上斯内普的目光。走廊里挤满了交卷的学生，她被人群推着往前走，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攥住。
是皮尔彻。他脸色铁青，把她拽到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压低声音怒吼：“你这个贱人！居然敢用冰魔法伤我！”
“是你先用恶咒在前。”伊莱娜甩开他的手，指尖又开始发冷，“我只是自卫。”
“自卫？”皮尔彻冷笑，“一个连魔法都控制不住的废物，也配说自卫？等着吧，我会告诉斯内普教授，你在考场上用冰棱攻击同学！”
提到斯内普，伊莱娜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斯内普对布莱克家族的偏见，也知道他有多厌恶学生在考试中作弊或斗殴。皮尔彻的指控，足够让她被关一个月的禁闭。
“你去说啊。”伊莱娜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抖，“他刚才就在考场里，什么都看见了。”
这句话让皮尔彻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显然没料到斯内普会注意到刚才的小动作。就在这时，走廊拐角传来脚步声，皮尔彻脸色一变，狠狠瞪了伊莱娜一眼，转身匆匆溜走了。
伊莱娜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皮尔彻攥过的红痕，而更深处，有一点微弱的暖意——是刚才斯内普站在她身后时，无意间散发出的魔法波动。那感觉很淡，像冬日里透过窗玻璃的阳光，几乎难以察觉，却真实地驱散了她指尖的寒意。
“站在这里挡路，是想把走廊也冻成冰窖吗？”
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伊莱娜吓得差点跳起来。斯内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黑袍在身后的阴影里展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蝙蝠。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的红痕格外显眼。
“皮尔彻……”伊莱娜想解释，却被他打断。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龌龊。”斯内普的声音冷得像冰，“但如果你再让我在任何课堂或考场里看到不该出现的冰棱，布莱克，我会让你整个暑假都待在地窖里，用手擦那些沾满鼻涕虫的坩埚。”
他的威胁一如既往地恶毒，但伊莱娜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手腕的红痕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还有这个。”斯内普突然弯下腰，捡起掉在她脚边的一个小东西——是那个冰蓝色的水晶，不知何时从她口袋里滑了出来。水晶在他指间转动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照亮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考试时携带与科目无关的物品，按作弊处理。”斯内普捏着水晶，语气公事公办，“没收。”
“那是我的……”伊莱娜想抢回来，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斯内普之前扔给她镇压魔法的东西。
“现在是我的了。”斯内普把水晶揣进自己的长袍口袋，转身就走，“想拿回去，就用期末所有科目都得‘优秀’来换。”
他的黑袍在走廊尽头消失，留下伊莱娜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又气又急，却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刚才看得很清楚，斯内普在捡起水晶时，指尖刻意避开了那些锋利的棱角——就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伊莱娜抬手摸了摸口袋，那里空空如也。但不知为何，她并不担心水晶会被损坏。她想起斯内普口袋里常年装着的那些瓶瓶罐罐，想起他处理魔药时的专注与细心，突然觉得，把水晶放在他那里，或许比放在自己口袋里更安全。
走廊窗外的阳光终于穿透了乌云，照在石墙上，留下一片温暖的光斑。伊莱娜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公共休息室走去。期末所有科目都得“优秀”？听起来像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对她这个总是控制不好魔法的“布莱克”来说。
但她握紧了拳头，指尖的寒意似乎没那么刺骨了。为了拿回母亲的水晶，也为了……或许只是为了让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蝙蝠教授少一句刻薄的评价，她想试试看。
伊莱娜没有看到，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斯内普正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冰蓝色的水晶，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水晶的内侧，刻着三个极小的字——“保护她”，那是艾琳·布莱克生前用最后一点魔法刻下的咒语。
斯内普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三个字，眼神复杂。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同样喜欢用冰棱魔法的女人，想起她最后在火焰中消失的身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别像你母亲一样傻。”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然后，他把水晶小心翼翼地放进长袍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转身走向地窖——那里还有一堆等着他批改的魔药论文，其中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写着“伊莱娜·布莱克”。
地窖的阴冷气息包裹了他，但胸口的位置，却因为那块冰蓝色的水晶，多了一丝微弱而持续的暖意。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叫艾琳的女人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时，他心里感受到的那种、让他无所适从却又莫名贪恋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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