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火车的原因,初愿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
教室里被挤得满满当当,走廊、讲台边都站着几个踮脚张望的学生。
修身短袖的领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在一片蓝白相间的校服里,显得十分突兀。
只剩下一个靠窗的位置,她刚把椅子拉开半寸,旁边的短发女孩就侧过身: “你好,我叫白羽茜,以后就是同桌啦,请多多关照哦。”
初愿低头拉开书包拉链,“初愿。”
出院……?白羽茜眉头皱了一下,短发随着歪头的动作晃了晃:“出院?你是刚从医院回来吗?生什么病了吗?严不严重?”
初愿被她的问题噎住了,捏着笔袋的手指顿了顿,抬眼时撞进对方天真的眸子。
十二中和其他高中一样,都是按成绩分的班,而(2)班虽没有(1)班都是拔尖生,但也不差。
不过她这个同桌,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见过太多听到自己名字时若有所思的表情,却第一次有人把“初愿”听成“出院”。叹了口气:“是‘事与愿违’的‘愿’。”
“哦——”白羽茜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脸颊瞬间浮起两抹红晕,“对不起!我这脑子。”
她吐了吐舌头,又凑近了些,“不过你这名字真好听。初愿……起这个名字,你父母对你的期望是不是特别高?”
初愿把书包塞进桌仓。
妈妈期望是挺高的,只不过爸爸嘛……
她垂着眼帘,语气淡淡的:“没有。我爸当年闭着眼睛翻字典随便翻出来的。”
……
“哈哈”白羽茜讪讪的笑笑,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对了,你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吧?”
初愿点了点头:“是的。”
白羽茜双手撑着脑袋:“你以前在哪上学呢?”
“榕中。”
听见“榕中”两个字,白羽茜像是炸了个小炮仗:“榕中?!
“那不是榕城的重点中学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上学?而且你是外地生啊!”
初愿被她这么说得有点懵:“怎么了?”
白羽茜带点好奇的意味:“十二中卡户籍卡得死严,外地生想进来,要么是家里有通天的本事,要么……”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就是关系硬到能砸开校门!
“大佬,我要抱紧你大腿了!”
初愿捏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教育局局长舅舅那张总是挂着严肃表情的脸突然跳进脑子里。
还有昨天妈妈的那句“去了庆安那,总有人管你。”
好像想到了什么,心像是被刺了一下,猛的收紧。
原来……不是为了让她当“好青年”啊。
“那我还要托‘关系户’这个身份的福?”她把笔转了个圈,“享受一下这‘特殊待遇’?”
“噗嗤——”白羽茜笑得直往椅背上靠,“你这人说话真逗!比我们班那群表里不一的人有意思多了!”
她正要说什么,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说真的,十二中都两年没有过外地生了,上一个……”
话音卡在半截,白羽茜突然坐的笔直,不说了。
初愿抬头朝讲台望过去,只见门口晃出个圆滚滚的身影。
嗯???
男人露出高高的发际线,头发并不多,只有后面的一点点。
地……地中海?
他手里拿着装满茶水的玻璃杯,走到讲台边时突然脚下一绊,
——“哎呦喂”。
同学们想笑却不敢笑。
只有地中海在那斯哈叫喊。
这人奇怪的很,自己都摔倒了,还非得把杯子当个宝贝,一只手把杯子举得高高的。
看到自己的宝贝杯子没事,才放松下来笑了笑。
还好还好。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前排同学挤了挤眼睛:“同学们别紧张,我这不是看见新同学太激动,给大家表演个‘当地摔跤’嘛?”
顿时,教室里哄堂大笑。
初愿看着那个正顶着地中海给大家鞠躬的男人,薄唇微勾,突然觉得这所靠“关系”进来的学校,好像比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地中海老师往讲台上一站,清了清嗓子:“我姓任,你们喊我任哥就行。”话音刚落,自己就先笑出了声。
“但丑话说在前头,”他突然严肃起来,“上了高中,就要有点紧迫感。我上课有三个规矩:其一,听不懂没关系,但你得听,别让我看见谁在我的课上睡觉;其二……”
说完要求后,最后一句话落地:“后面我会找个别同学进行谈话,这节课先自习。”
说完便蜷在椅子里,拿着个玻璃杯悠哉悠哉地喝起茶来,阳光照在他光溜溜的头顶,亮得反光。
“完了完了……”白羽茜的胳膊肘突然撞了初愿一下,把脸埋在课本后面,只露出双瞪得溜圆的眼睛。
“我怎么就忘了,任哥是十二中论坛里说的那个‘邪恶’副校长啊,这下栽他手里,我往后三年的好日子该怎么办啊!”
初愿正转着笔的手指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坑:“他看起来……不像是很难相处的样子。”
“不像?”白羽茜猛地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眼讲台,赶紧又把头埋下去,声音压得像蚊子。
“你是不知道他的外号——‘背面杀手’!别看他表面笑眯眯的,但内心十分‘狠毒’,惹他者……”
她突然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利落的抹刀动作,小脸绷得紧紧的:“‘杀无赦’。”
“喂,你们两个——”
“背面杀手”的声音突然响起,白羽茜的肩膀猛地一缩,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劲儿全跑没了。
初愿眼角余光瞥见讲台上的任老师正端着玻璃杯,嘴角还弯弯翘起,眼神却朝他们这边看,冷的可怕。
看来这位“背面杀手”的威慑力,是挺大的。
下课铃刚响,走廊里的喧闹便像潮水般涌进教室。
任哥拿着杯子站在门口,目光在攒动的人影里扫了一圈,扬声问:“初愿同学是哪位?”
初愿目光一顿,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
她慢慢举起手,掌心贴着课桌撑着身体站起来,声音清清淡淡的:“老师,是我。”
任哥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半秒,才点点头:“跟我来一下。”
旁边的白羽茜猛地转过身:“你咋了?”初愿摇摇头,“不知道。”
走廊里的热风卷着蝉鸣扑过来,聒噪得让人太阳穴发紧。
初愿跟在任哥身后走进办公室,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
任哥翻了翻抽屉,拿出一张登记表。
“你的校服过几周才能到,”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在表上划掉了她的名字,“到时候让班长给你带过去。”
“好的,谢谢老师。”女孩微微鞠躬,礼貌道谢。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涌进来。
任哥忽然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看着乖巧的脸上,语气缓和了些:“我看了你入学的成绩,挺不错的。怎么会想到来十二中?”
……又是这个问题。
她无意识地用手攥了攥衣角,望着办公桌角那盆发黄的、“营养不良”的多肉,轻声:“不清楚。”
任哥不知道怎么问了。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挺直脊背的女生,他察觉到了她的逃避,那些到了嘴边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什么,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点点头:“嗯,来了就好好学,我相信你,但是你自己也要努力。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和我说。”
“好的老师。”初愿应着,直到听见任哥说“回去吧”,才转身走出办公室。
少女的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却怎么也照不进那些藏在心底的褶皱里。
回到班里,白羽茜立马凑上来:“任哥跟你说什么了?没为难我们初愿吧?”
初愿忍不住弯了嘴角:“你一天都在想什么呢,他让我好好学习。”
白羽茜松了一口气“哦哦,那就好。”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手一拍。
“哦,对!我之前说的除你之外我们学校另一个转校生,你知道是谁吗?”
“谁啊?”初愿顺着问了句,不过说完就懊恼地抿了抿唇。
问了又怎样,反正也是不认识的名字。
白羽茜声音一提:“阮溯啊!”这一声,引来了班级里的无数目光。
她赶紧捂住嘴,把声音压了压 “你是不知道,那位,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要成绩有成绩,要样貌有样貌。”
初愿点了点头:“哦。”
“有时间带你们认……”白羽茜正要说得兴起,听到这一声忽然停下来,眯着眼打量初愿,“不对啊初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吗?”
“当然有!”白羽茜把下巴搁在胳膊上,像只好奇的猫,“换做别人,早追问阮溯长什么样、哪个班的了。
“你就只有一个‘哦’,听见别人说今天天气不错的都没你这么敷衍好嘛。”
……
正午,“初愿,走,去食堂!”白羽茜拉了拉她的手。
食堂里时不时有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叮当声。头顶的风扇吱呀作响。转的飞快,也吹不散嘈嘈杂杂。
白羽茜突然拔高了声音,清亮的嗓音穿过人群:“戚睦铭!阮溯!”
她下意识地顺着白羽茜扬起的手臂望去。
食堂里穿校服的身影晃得人眼晕,可她偏偏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少年。
——他就站在那。
白羽茜拉着初愿的手腕往两个男生的方向走,步子迈得快了些,到了跟前,仰头冲前两人晃了脑袋:“真巧,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们。”
戚睦铭掀起眼皮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不屑的反驳一句:“这学校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来吃饭的,碰不到才怪。”
“戚睦铭你怎么总拆我台?”白羽茜气的想打他,却被对方笑着偏头躲开。
她把身边的初愿往身前带了带:“这是初愿,我新认识的好朋友。”
“两位学长好。”初愿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戚睦铭向她挥挥手,看着白羽茜:“没想到,这么可爱一小姑娘被你给骗走了。”
白羽茜咬着后槽牙瞪他:“怎么?不行?”
听着两人幼稚的打闹,一直没说话的阮溯缓缓抬眼,这是他第一次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女孩。
小姑娘很瘦,领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脖颈,干净的耳垂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洞。
脸倒是圆嘟嘟的。杏眼正眨巴着,睫毛尾端上翘,像蝶翼一般轻轻颤动。
原来,真的有人睫毛是向上生长的。
“哎!阮溯,你看什么呢?”白羽茜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初愿脸上,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总盯着我们初愿看干嘛?”
阮溯的视线从女孩故作茫然的脸上移开,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上午还问自己班级怎么走,现在又装作不认识自己。
……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面前的人听清:“没什么。就是觉得,她有点像我一个远房妹妹。”
“远房妹妹”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初·装傻·愿
阮溯:“记得我不。”
初愿:“哥哥,你是谁啊?”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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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远房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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