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晓，九一就一身燥热地醒了过来，她在床上呆坐了片刻。
脑袋不舒服。
她在客栈里花高价买了两桶水，缓缓倒下的凉水让炙热的身体有些许冷静。
她将头发上的水滴甩下，取过备用衣服换好时，其他人都还在洗漱或还没起床，客栈的后院此时冷冷清清。
于是她蹲到一丛绿植前，毫无意义地去挑弄一株一株植物的叶片。
“九一前辈。”一个男生走过来，吓了她一跳，“有人找。”
每一届新人来的时候每个区的负责人都会带队去外地集训，因为九一比他们进来，自然而然也被称作前辈。
但是可惜的是五十一区的这一届外地集训由于负责人身体不适，带队人成了九一。
原因要从几周前说起，
夏雨，以夏冠名，却用满天飘雪宣告夏天结束。
倾盆大雨只会阻碍普通人的出行，可异能者是万不可无遮蔽的在银河倒泻中行走的。
而本应该带领外出集训的负责人，因为夏雨耽误了行程，外出在即，副负责人直接就把重任丢给了九一。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谁去都一样，我教案还没写完昂。”副负责人一边这样说，一边把九一往车上推，“而且你还可以享受单独房间和他们哄你开心的福利，何乐而不为呢？”
九一跟着那人走下楼，见到叶浅予在和几个打扮富气的中年男人说话。
叶浅予身穿史的橙黄色制服，腕处松松挽起，有着孩子气的眼睛笑得似乎有些牵强。
“不好意思啊，这我真没有权利――我们管事儿的来了，您和她谈谈？”
叶浅予无奈摆摆手，送上歉意的笑，见到九一略带无助的缓步下楼，疑惑一下，还是示意九一过来。
“什么事。”九一看看几位男子，长衫马褂。又看看叶浅予。
“我们是做生意的，前阵子刚参加完灯会回来，途径这里歇息，恰听到前路闹土匪，所以想请各位护送一下。”一位长相和蔼的灰衫男子主动开口，满脸笑容。
“西北部就是戈壁滩，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土匪？”跟在九一身后下来的男生张豪插过嘴。
那个男生双眼乌黑又深邃，就盯着这些人。他似乎有些热，把橙色制服脱下绑在腰上，露出自己的白色T恤。
“我不做这档子事。”九一搭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些许盖住她一大半左胳膊，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一大口就喝完了。
凉凉的茶水进肚，给了她一种暂时的轻松感：“不做坏事，不惧神明。”
他们在石濑集训，虽说集训期间不常和当地人交流，可客栈每天来来往往多少人？说的人多了，不去故意听也有了部分了解，前方山路闹灵异，传得满城风雨，她有意指这件事。
“就怕是邪灵，不明是非。”男子知道被九一看穿了意图，大方一笑算是承认，微微弯腰，做了个辑，“我们知道你的收价，也做了一切最坏的打算，可再富足的生意人，也渴望远方贫穷家乡的炊烟。”
就怕是邪灵，不明是非。
这几个字就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九一的心上，她将茶杯盖慢慢扣在茶杯上，重重吐出一口气。
如果一句话顺应了大部分人的利益价值观，那这句话便会被奉为公理，格格不入的人便会遭到排挤，人们在施暴时就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
他是个怪物，我是替天行道。
“不能。”
“这……”同行的几位男子看着九一冷冷的表情，一脸不可思议。
“想不到为外界所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史，也会惧怕区区可能不存在的神灵。”灰衫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从容不迫，“据我所知，事情闹的那么大，上层并没有派人下来处理，甚至于一封告知书都没有。”
“我们是集训部队。”叶浅予察觉到他口中的暗示，主动解围。
未被人探索的未知领域，谁又知道在前方的是什么。
可史作为权威机构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叶浅予看看九一，九一正和灰衫男子对视，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不满，男子的眼神中却满是诚恳。
九一看着他的笑意，觉得有些恼火，怒意窜上来，刚要发作，男子突然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不成敬意。”
“你应该向史提出护送委托，而不是向我请求。”九一没动。
“这里是五十一区赴石濑集训部队，请讲。”张豪拿过楼上飞送下来的通讯器，看着九一和叶浅予，愣了愣。
“说什么了？”叶浅予见张豪不说话，拿过。
九一抬抬眼，看着两个大男生呆滞地把通讯器递给自己。
“通知大家出发。”九一放下通讯器，飞快站起身命令。
富商们都随着她的动作心里振动一下。九一微微点头示意，接过灰衫手里的信封，“虽说同路，但我们需要契约关系。”
一九年十二月，石濑山路地段发生不知原因的灵异事件，三日，史部五十一区赴石濑集训部队接到命令前往调查并护送富商。
石濑，以神佛最为重要。
宗教信仰融入当地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大到选举小到出门，都会祭拜佛像，对神佛的尊重已经融进血中，无论到什么地方，见庙必拜，过路人为了尊重当地习俗，或取一个好兆头，亦是如此。
这是一座破败小庙，荒草丛生，蛛网结织，香炉倾倒，断壁残根，早已没了贡品，只留下几尊被毁坏的佛像。
九一规规矩矩参拜后蹲下来，去看佛像面前一只已经生锈的香炉，里面还插着两只香烛，只烧了一半，经过时间的洗刷，棍上充满一圈圈螺纹和黑斑，有的地方被虫蛀了，腐朽的木块松散的铺在木棍上。似乎用指尖轻轻一点就会脱落一大块尘埃粉沫。
“叶浅予，祭拜的时候插几根香烛？”九一眯了一下眼睛。
“三根――这佛像，不像是传统的啊。”叶浅予喃喃着，晃眼中石像左手有一串小蚂蚁，刚探过头去看，庙外响起的尖叫声。
“什么事情？”叶浅予跑出去，看到一群人正指着不远处的电线杆尖叫。
上面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山中起着大雾，谁也看不清楚。
“谁的东西甩上去了吧。怕什么？难道是尸、体不成？”张豪安慰那群女生的情绪，看着那里面叫的最厉害的男生，微微皱眉。
尖叫的男生名叫舒晏，火系能力者。
性格看起来似乎有些……娇生惯养？
和叶浅予一行人一起出来的一个女孩子看着寺宇后的断壁残垣淡淡道：“天黑了，看来是不能去深处看了。”
『姐姐……』
“尽早下山吧，别耽误行程。”九一才走出来。
他们讨论着电线杆上的东西，有人提议过去看看，却因为山雾太大看不清过去的路，只好放弃。夜暮将至，天气开始冷起来。
富商们坐在马车中，九一牵着一匹单马和冯叔走在队伍末尾。
冯叔就是之前的灰衫。
马有时停下来啃啃树上的叶片，他们两个自然也就落下一小段路程。
“诶，有人来过诶，还是新鲜的脚印。”前面有人在说话。
九一听着那句话，觉得怪怪的。
人们早就听到灵异事件不敢上来了，他们应该是事发后的头一批。
虽然凡事都该争第一，可如今这个情况让九一不禁冒上一股冷汗。
是人吗？还是……
九一觉得身体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觉得有点反胃，走到一棵树旁靠着，冯叔拉过马也走过来。
“没事。”
冯叔摇摇头，对她和蔼一笑。
像父亲看女儿时的表情。
马儿抬起头，啃啃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九一就抬头去看。
这颗树，似乎遇到过？
“王辰，时间。”九一看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男生，叫住他。
“21:06，前辈。我们是18:06开始出发的，刚好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为什么一直在走上坡路。
队伍出发前九一观察了山路走向，再不济，一个小时前就应该在下坡了。
“张豪，你不是可以和动物交谈吗？你问问。”
张豪走到一棵树旁，敲敲上面的虫洞。
“打扰了，请问。”
……
他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回应，倒是虫子被吓的在树上乱窜。
一行人开始笑起来。
“人家都不理你……”
“你不会当地方言……”
“异能力该不会是假的吧？”
……
张豪听着最后一句玩笑，涨红了脸，把背包拿到身前，去看背着的小黄狗：“你现在冲她吼一句，看我的能力是不是真的。”
小狗看着他，轻哼一声，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不再作声。
……
“阿黄？”
……
“阿黄？”
刚刚还笑声吵闹的树林突然就变得安静起来，每个人身上都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我好像不能使用异能力……”
人群一下子变得骚动起来，每个人都尝试使用异能力，但没有任何作用。
“我，我也是。”
“我，我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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