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还有一位莫约三十，相貌看起来颇为和善的娘子。那娘子见小鹿进来后便递给她一个和善的笑容。小鹿亦是笑笑，就着离那娘子不远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鹿渐渐感到马车摇晃着起步，遂抬手掀开了一角窗帘露出一双眼睛朝外看去，马车起步后逐渐跑的很快，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后倒退，几个眨眼的功夫，小鹿便看不到永安城的大门。
“你小小年纪去京城做甚？”车中的布衣娘子打破安静问道。
“我去京城寻亲。”小鹿老老实实道：“你呢？”
“我也是去寻亲。”那娘子面容较好，一笑脸上便泛起一抹红晕：“我夫君在京城做了一大笔生意，前些天他写信给我，想让我去京城一道陪着他住一些日子。”
小鹿投来羡慕的目光：“那自然是极好。”
那娘子又问了小鹿的名字，而后又道自己也没有姓，一生下来爹娘便唤她菡娘。二人又稀稀拉拉说了些闲话后车内又陷入了安静，只能听到老头吆喝着挥舞马鞭和车轮的疾驰声。
待到日落偏西，天渐渐暗了下来。老头驾着马车停到了一处驿站。
车帘被一只苍老的手掀开，老头探进头道：“已到驿站，你们可下来歇息，天色已晚，明日我们继续上路。”
一下马车小鹿便看到一座三层楼阁模样的建筑映入眼帘。驿站的大门左侧立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方悬挂着写有“驿站”的旗帜。寒风刮过，旗帜便在风中猎猎作响。
驿站门口停了很多马车，大都是赶路人在此歇息。驿站门口还支了个帐篷，亦有不少人坐在帐篷下歇息吃饭。
小鹿跟着老头和菡娘一起在帐篷下找了宽敞点的空位置就着地坐下。三人各自拿出干粮，老头带着鸡蛋饼，菡娘带着肉馅饼，小鹿则是拿出了她蒸的一个窝窝头。其余两人见她带的干粮着实寒酸，于是又各自将自己的一些食物分给了她一些。
孤身在外，能受人照顾，实乃幸事，小鹿鼻头发酸，一个劲的道谢。外头风是冷的，心却温暖。
小鹿咬了一块肉馅饼，浓郁的肉汁顿时在口中蔓延。小鹿好久没尝过荤腥，这一下小鹿觉得十分幸福。
三人围坐在一起埋头吃着干粮。
不一会儿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三人顿时齐齐抬头朝着声音望去。
只见皎皎月光下一排车队正朝着驿站疾驰而来。前有四名健壮的男子骑着四匹黑马冲锋在前为马车开道，后有八名男子身骑骏马断后。
前面开道的四名男子勒紧缰绳，在一阵骏马嘶吼声后，车队停在了驿站门口。其中一名男子跃下马背，走到装饰华贵的马车前，毕恭毕敬行礼道：“公子到了。”
马车镶金嵌宝，周身皆覆有深紫色的鲜花流苏做点缀。一只雪白的手挑开垂在车窗外的金丝绸缎帘子，驿站的灯笼霎时照亮了那人的俊俏脸庞。
“公子，天黑不好赶路，您还是先行在驿站歇息一晚比较妥善。”
帘子落下，一个身影灵巧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绣云黑靴碰到地面时没发出一点声音。少年莫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剑眉星目，头发一半用青色发冠束起一半散在腰间。他身穿墨绿色翠竹锦衣，肩后背着一把熠熠生辉的银弓，腰间悬挂着装有红毛羽箭的箭筒。少年骄傲的昂着头，一整人散发着蓬勃朝气。
小鹿坐在帐篷边缘，离马车有些近，于是小鹿便稍稍往里挪了几分怕挡着来人的路。
“为何这么多人坐在驿站外的地上？”少年声音朗朗，眼神一扫，最先看到了坐在地上啃饼子吃的小鹿。
小鹿察觉到头上方的目光，抬头扫了眼，一对视小鹿便迅速低下头，佯装无事的继续啃饼子。
“回公子的话，莫约都是一些赶路人，舍不得花银子住驿站，便在这帐篷下将就着。”带头的黑衣男子道。
“噢？”少年挑眉，而后抬脚便往驿站里面走且边走边道：“子棽，马车里还有一箱珠宝，你且拿去分给这些人吧。”
徐子棽一愣，犹豫道：“公子，那箱珠宝可是…..”
少年没有停下脚步，还在带领剩余的几人往驿站里面走：“分了吧。”
徐子棽只好从马车上搬出一个漆红银锁的大箱子，箱子一落地只听“扑通”一声，卷起一阵冷气。
他利落的解锁开箱，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顿时在烛火的照耀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辉。众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珠宝，个个目瞪口呆。直到有一名男子冲上前对着徐子棽跪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帐篷中的一干人才回过神，纷纷站起来排队领珠宝，小鹿也急忙起身紧跟在老头和菡娘身后。
箱中的珠宝甚多，帐篷里的每个人都分得了不少。百姓兴高采烈，纷纷问徐子棽刚刚那位少年是哪号人物。
徐子棽却并未回答，说了一两句敷衍众人的体己话后便进了驿站。
小鹿被分给了三块厚重的金锁，一块金锁便占满了她整个手掌心，三块放一起更是沉甸甸的。这金锁可是纯金打造，很像是用来挂在世家大族出生的婴儿脖颈上的长命锁，小鹿还从未摸过如此贵重的东西，她高兴坏了，心道这下发了笔横财，不但解决了入京以后的生活问题，还能省下钱等回村后给阿婆买一块上好的石碑。
老头分到了几块五颜六色的宝石，菡娘分到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和一对珍珠耳坠。三个人皆激动不已，高兴到后半夜才回到马车上蜷缩着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白日里老头便会驾着马车赶路，傍晚到了驿站便会歇息上一宿。
等到第十天早上，小鹿被马车的上下颠簸震醒，菡娘见小鹿睁开眼睛，于是温和道：“小鹿，咱们马上便要到京城了。”
小鹿一下来了精神，忙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只见远处坐落着一面长不见边际的高大城墙，红日在城内缓缓升起，停在城墙的放哨角上。小鹿看到一抹模糊的人影站在城楼的太阳前吹响号角。
老头听见悠长的号角声，立即高声喊到：“城门开了！”
小鹿的心脏突然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刻便从喉咙里飞出来。她放下帘子靠着车壁微微喘气，菡娘见状，忙问小鹿可是身子不舒服。小鹿摇头，挤出一丝笑意：“不是…..是第一次来京城，有些…..有些害怕。”
菡娘闻言宽慰了几句。不一会儿马车便赶到了城墙附近。老头安抚好马儿后便招呼着她们二人下车。
付完车费，老头见小鹿背着包袱有些局促的站在那儿，便又好心出言提醒：“你一个小姑娘出远门寻亲，进了京城切莫随意听信别人的话，保护好自己，如今新帝登基，很多律法还在整改中未正式实施，你别不小心被人发卖了去。”
小鹿忙拜谢老头：“多谢爷爷提醒！小鹿定铭记于心。”
三人告别后各自散去。
小鹿看附近有条小河便走了过去。河水清澈明亮，只是冬日的河水凉的令人发指，小鹿的手刚碰到河水，一股凉意便从指尖直接蔓延到了全身。
小鹿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就着河水简单洗漱了一下。而后小鹿对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稍稍整理了衣裳才缓步便城门走去。
入京的人很多，城中开了三道大门检查通关文牒，小鹿随即来到了离她最近的队伍站了一个位置，很快便又有不少人排在了她的身后。小鹿摸出仅剩的一个窝窝头边等边吃。排队入京人数众多，头不见头，尾不见尾，小鹿从早上便开始排队，一直排到了中午才轮到了她。
两名手持长枪的守卫分别站在城门两侧，其中一个接过小鹿递过来的通关文牒仔细查看，另一个则是盘问着她的名字，家乡籍贯之类的话，见小鹿还背了包袱，遂又问道包袱里背了些什么。
小鹿站的笔直，一本正经的老实回答：“回大人的话，是草民的衣裳和一些洗漱用品。”
俩个护卫对视一眼，便还给了她通关文牒，其中一名道：“你的通关文牒上写的是为期三十天，若三十天后你再想出京反乡，还需要在京城中再次申请一次通关文牒。”
小鹿点点头，谢过护卫便跟着人潮进了京城。
京城之繁华乃全国之最，车马粼粼，店肆林立，人潮如织。城内大路错综复杂，每一条街皆开满商铺，彩旗飘扬，紧锣密鼓。一座座酒楼茶馆并排邻立，铺天盖地的一串串红灯笼从楼顶直垂地面。
护城河蜿蜒流长，高低起伏的石桥架在河面之上，桥上人流涌动，桥下船只满目。美艳的歌女眼波回转，抱着琵琶坐在船头弹唱。动人的曲调引来岸上的人一阵拍手叫好，公子们纷纷将手中的银钱珠宝丢进歌女的船上。
小鹿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惊的眼睛都快掉出来。还是后面的人推了她一把，骂了声：“土包子。”小鹿才回过神，飞快的退到一边。
看看自己身上的厚重棉衣，再看歌女身上的绫罗绸缎，难怪被人取笑土包子。小鹿默默握紧手里的包袱，远离了喧闹的人群。
她想找一个当铺，先当一个金锁换点钱。但是京城之大，她若一点点寻找，天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于是小鹿停在了一个面摊前，问道：“老板，请问这附近可有当铺？”
老板见她是个束着丸子头的可爱小姑娘，遂也没调笑她土里土气，只用手指了指小鹿相反的方向：“你且往这个方向走，碰到第一个路口左拐，碰到第二个路口后右拐，直走莫约五百米便有一家藏珍阁。”
“多谢老板。”小鹿鞠了一躬后便转身往老板指的方向走了。果不其然，小鹿很快找到了老板口中的“藏珍阁。”
藏珍阁共有两层，门外立着一只火狐狸雕像。门上悬挂着正红色的的牌匾，用烫金写下“藏珍阁”三个大字。
小鹿抬脚蹬了八步阶梯才迈进藏珍阁的大门。
藏珍阁里面陈列着各色青瓷古董，老板是一位莫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听到脚步声，老板从柜台后抬起头，眼见是一个穿着缝补丁棉衣的人，老板遂又低下头继续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叫花子就别来我这了，我这不是善堂，没有闲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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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浮生事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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