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秋雨后,温度骤冷。
冬日的阳光铺在脸上,小鹿有几分恍惚。
朦胧间好似又回到了永安城,阿婆还守在小院的桂花树下。
往事历历在目,小鹿又回想起被赵善掳走的那天晚上,她一推开院门便看到阿婆惨死家中。
心中一阵酸涩,小鹿很快湿了眼睛。
她抬手放到隆起的肚子上,自言自语道:“都是我的错,捡了霍知雪,与他结亲,如今多人因我牵连而亡….”
许是将近生产的日子,她的心绪也愈发不安。眼见这些天阳光不错,随叫人在宫院中支了一张榻子。
就像今日阳光甚好,她便半倚在木榻上晒着日头。
“娘娘,天冷,还是盖个毯子吧。”
杏儿抱着一床桃花软毯走近,这才看清她又眼眶通红。
杏儿不禁叹气,将毯子盖在小鹿身上后才柔声道:“娘娘,这几日您常暗自伤神,奴婢瞧着也是不忍的。陛下自那晚后从未来过,要不要奴婢去请?”
小鹿摇头,面色有些发白:“不必,我只不过是想起了从前的日子。眼瞧着又过了一年,这时间过的当真是快的很。”说罢她又抬起眼眸打量了一番杏儿:“杏儿你也长高了不少,你瞧,你的衣袖都有些短了,你一会儿去丝锦局再领一些合身的宫衣穿着。”
杏儿低头瞧了瞧衣袖,这才发觉确实有些短。先前的衣袖尚能遮住小手,如今只到了手腕稍稍靠上的位置。
“青黛缘是也长高了,你记得也帮她领几件。”
“娘娘您不说我还未曾注意到呢,娘娘的心可真细。”杏儿一笑便露出浅浅的梨涡。
小鹿亦勾起一丝弱笑:“正说着我又有些饿了,这才吃了午膳没多久。”
“娘娘您现在肚子里还有一张嘴,自然吃的便多了。”杏儿道:“您想吃些什么?奴婢让小厨房做着。”
小鹿道:“我想喝一些馄饨汤。”末了又补了一句:“两块烧饼。”
“咱们小厨房专为娘娘设立,娘娘想吃什么她们便做什么,您不用总是替她们着想。”
小鹿扯了扯盖在身上的桃花毯,迎着日光向杏儿微笑:“杏儿,我本是流民出身,先前在家只能吃窝窝头和野菜汤。皇宫中的御厨自然是能做山珍海味,但我此时真的只想吃这些。”
闻言,杏儿耳垂微红,她自己亦是奴婢,怎能嫌弃娘娘吃的寒酸。于是福了福身子行礼:“娘娘请先歇息,奴婢这就去吩咐。”
养心殿今日倒是聚集了十几个文臣,
霍知雪坐在桌案后,右手放在一摞弹劾礼部侍郎楚章霖的奏折上。
底下的文臣已经炸了锅。
“陛下!出了这档子事属实辱没了本国之清名。”
“科考在即,考题泄露。到时岂非蛇鼠之辈都能站在太清殿之上?”
“楚大人当年也算起于微寒之间,如今怎能成了这般模样?”
“教书育人也算国之根本。科举三年一次,如今是头一年。若陛下不严惩礼部侍郎,往后终成大祸。”
底下的文臣骂的骂,痛心的痛心,有激动者甚至恳请皇帝即刻诛杀礼部侍郎九族。
霍知雪倒安静,他微微一抬手,方才还七嘴八舌的文臣们一个个都不再吱声。
“楚章霖年仅三十,文姿过人。人站如竹,人坐如钟,性情孤傲如高山白雪。朕当初对他的才华甚是欣赏,赐宅院,赏千金。前些日子他还在上奏主张变题事宜。”
他语调轻慢,不疾不徐:“科考题目朕曾过目,不过是诗词策论毫无新颖,朕刚批准他的变题奏折,他便泄题,何由?”
“那便是此人阴险狡诈。”一名年岁七十的言官躬身行礼:“诗词策论,历来如此。朝代更迭,唯求学不变。老臣敢问陛下,试看古今,哪个王朝科考不以此为题?”
“爱卿言之有理。”霍知雪道:“朕批准的不过稍加改动,并非动之根本。”
他金质玉相,不怒自威。
忽然他淡然一笑:“朕年轻,许多事还需各位大臣们悉心辅佐。朕对你们亦是心中尊敬。”
文官们纷纷表示会尽心尽力为国尽忠。
“既然有些人的手敢伸到涉及国本的科考之上,那朕如今也不得不提一句,朕虽年轻,但绝非糊涂之人。”霍知雪说着,手骨节轻磕了三下桌案。
声响不大。
却眨眼之间,有六名戴獠牙面具的黑衣狼卫悄无声息的进了殿内。
将那些文官属实吓了一跳。
“朕派狼卫日夜守在楚章霖的府邸,他共修改过三次科考题目,每次修改皆会抄录一份由狼卫带给朕过目。你们递给朕的泄题密卷朕刚看了,是最初并未修改过的常规考题。”
一席话说的底下的言官们鸦雀无声。
直到有个人轻声说了句:“怎会?”
“据朕所知,作废的考题秘卷礼部中应是有几位大人看过。你们今天上奏的这些,并不能说明任何事。”
方才那位七十岁的老臣急急的喘了口气:“那如陛下所言….”
“这些并不足以证实此事因楚章霖而起。”霍知雪背靠在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低声道:“有人看似在算计科考之事,实则目的是算计朕罢了。”
“这!那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立刻有言官气愤道:“陛下为国为民,算计陛下,便是图谋整个武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猜疑是谁在做伤天害理之事。
“诸卿稍安勿躁。”霍知雪神色未变:“若是有人做了,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朕原本可对各位稍加安抚,撤职楚章霖后秘密探查,但今日朕把此事搬到台面上说,为的便是告知诸位大臣,朕虽年轻资历尚浅,但绝不受人迫害。朕在一日,便不许有人染指江山。”
一众大臣陆续出了养心殿后三三俩俩结伴离去。
一名年纪稍小的文官追上了方才同陛下说话的安允明:“安大人请留步。”
安允明年纪已大,有几分耳背。那小文官喊了三四遍才有所发觉。
安允明抱歉的躬手:“见谅,老夫年岁渐长,耳朵也愈发不好使。”
那小文官忙道:“安大人哪里话。”客套几句后才与安允明并排往前走。
“陛下此举,确有些出乎意料。”
安允明点头:“且试看吧,不急。”
文官还想再说,安允明却稍抬手制止:“皇宫重地,谨言慎行。”
小文官抬眼看了周围散去的人,也就禁了声。老实的跟在安允明身后离开。
紫宣宫。
秋菊花瓣铺满了台阶,几个宫女正在清理。
零零散散的,还能听到殿内传来的飘渺琴音。
小厨房做了山楂糕,差人送来时推开殿门,才听清那随意却成曲调的琴声。
绿月一袭素色衣衫坐在琴后,小宫女将山楂糕恭敬的放在桌案上。
看着熟悉的山楂糕,绿月迟疑了片刻后抬手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山楂糕还是熟悉的山楂糕,但此刻她身处深宫,不见出路。嘴里的山楂糕便也索然无味了。索性,她便不吃了。
这时,念慈提着新领的绸缎回来。
见到殿内还有一个小宫女候着,念慈将绸缎放好道:“你且出去吧,这里有我伺候姑娘。”
等殿内只余下二人,念慈才跪拜行礼:“回姑娘的话,一切如您所料。”
“你且讲。”
念慈磕了个头继续道:“半日蛇,如今被她养在凝香宫。”
几乎在念慈说完的那一刻,绿月眼里便一下有了光:“办的好。”
念慈也跟着笑起来:“姑娘,您终于有了盼头。”
雨打芭蕉,天气转寒。
揽月宫点着安神熏香,小鹿刚看完了一本佛经,正欲呼唤杏儿时。
只觉得背后一凉。
等小鹿转过头时,正对上了黑蛇的三角头。
蛇瞳尖细,红芯丝丝。
等杏儿拿回月例后推开殿门,眼看着小鹿倒在地上,一条蛇飞速的朝杏儿滑来。
“啊!”
…...
当来报的宫人说揽月宫出事时霍知雪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禀报的宫人瑟瑟发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柔妃娘娘被蛇咬后人昏迷不醒,孩子早产生不出来,御医们束手无策。”
霍知雪猛地站起来,他周身的奏折亦跟着七零八落的洒在地上。
“来人摆驾揽月宫!”
等他冒着风雨赶到时,揽月宫中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人。
见陛下来此,人群更显寂静。
“陛下!”杏儿不知从哪窜出来,跪在霍知雪脚边:“求陛下救救娘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领了月例回来时一推开门就看见娘娘倒地不起,那蛇从娘娘身上下来,一下子就逃了。如今蛇毒让娘娘早产,孩子卡在肚中生不下….”
“皇宫之中哪里来的蛇?”霍知雪的头又开始痛,好似快要裂开。
“你们不进去救人在这里跪着做甚?”
其余太医都不敢吱声,领头的吕衡只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的话,女大夫已进去接生,但娘娘被毒蛇所咬,已昏迷多时恐怕….”
“蛇毒解了没有?”
“回陛下的话,并未….”
吕衡还未说完,便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他哎呦一声,扶着心窝子又重新跪在地上:“陛下明鉴!不知道是什么蛇,臣等不敢乱用解毒之药,求陛下明鉴。”
不等霍知雪开口,杏儿便哭道:“奴婢只看到是条黑色的蛇,那蛇爬的太快了,奴婢没瞧清楚是何模样….”
“陛下!”吕衡怕自己再挨上一脚,忙道:“太医院记载黑色有毒之蛇有二十余中,解药皆是不同,臣等属实不敢乱用。”
“找!”霍知雪怒吼一声:“把皇宫上上下下都给朕翻遍,把那条蛇给朕找出来。”
“回陛下,已经派人去找了。”吕衡被盯的头皮发麻,支支吾吾道:“还….还未寻到。”
李德明瞧着霍知雪能拧出黑水的表情,忙扯着嗓子喊:“哎呦都别傻跪着了!都快去找!”
就在兵荒马乱到四脚朝天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暗处传来:“陛下莫急,妾有一法。”
想买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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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远青山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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